反腐倒扁运动：台湾历史与现状

自2005年8月“高捷弊案”曝光以来，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弊案陆续揭开了陈水扁家族贪污腐败的丑恶嘴脸，彻底摧毁了陈水扁执政的正当性，激起岛内民众的极大愤慨。彻查弊案、“阿扁下台”、找回社会公义的呼声迅速攀升。在泛蓝阵营发动的首次“罢免案”失利，显示通过体制内方式，依据法律难以让陈水扁下台的状态下，越来越多的民众选择了自发的、更为广泛的、声势浩大的全民“反腐倒扁”运动。其中，以前民进党主席施明德发动和指挥的百万人“反腐倒扁”运动蔚为壮观。

施明德，出生高雄医师家庭。其父因“2•28”事件受牵连，被国民党政府关押数月，出狱隔年即病逝。幼年的遭遇给施明德留下深刻的烙印。读高中时，参与组建“亚细亚联盟”，以推翻国民党统治为目标。该组织后来与“台湾民主联盟”合并为以其为首的“台湾独立联盟”。他后来考入陆军炮兵学校，自称目的是打算以武装兵变推翻蒋家政权。21岁在金门服役期间，他因被指控涉入“台湾独立联盟案”，谋划发动军事政变被捕，以叛乱罪被判无期徒刑，从此开始漫长的牢狱生涯。施明德在侦讯中，惨遭刑求，脊椎受伤，牙齿随后全部脱落，造成其22岁后就满口假牙，终身脊椎疼痛，却练就坚韧不拔的性格。

1975年蒋介石去世，受全台犯人减刑之惠，刑期缩为15年，至1977年出狱。出狱前，其妻已与之离婚。出狱后，他不顾国民党政权的附带条件（五年之内不得触犯有期徒刑两个月以上的罪刑，否则恢复终身监禁的刑期），再度投入反抗威权统治的斗争。他曾担任《美丽岛》杂志社总经理，成为“党外”运动领导核心之一。他主张解除党禁、报禁、戒严令，改选“万年国会”。1979年，因“美丽岛事件”再次被捕，第二次被判无期徒刑。1990年5月李登辉就任“总统”后，对“美丽岛事件”政治犯颁发特赦令。施明德撕毁特赦令，坚持无条件释放。直至李登辉宣布“美丽岛事件”判决无效，施明德才终于以无罪之身结束长达25年的牢狱生涯。

其后，施明德曾高票当选“立法委员”、民进党第六任主席，推动台湾“总统”直选，很快成为民进党内耀眼的政治领袖。但是，他在党内的发展受到陈水扁的暗中排挤，于2001年年底退出民进党，成为台湾政坛的“独行侠”。面对陈水扁“激进台独”的一系列表演，施明德开始重新思考，曾劝陈水扁不可再撕裂族群，主张族群和谐、两岸和解，然而陈水扁不为所动。直至陈水扁家族弊案陆续曝光，社会各界纷纷谴责、反对之时，施明德再次走到政治斗争的前线，成为百万人“反贪倒扁”的总指挥。

此前，台湾已有众多各界正义人士开始以各种方式表达对陈水扁贪腐的不满。据台湾媒体报道，早在2006年6月初，国民党主席马英九就提出“罢免”“倒阁”“群众活动”三部曲，但行动上优先推动“罢免案”；亲民党虽然也以推动“罢免案”为首选，但同时要在每周末举行群众游行示威“呛扁”下台。国民党各选区“立委”则在各地发起“阿扁下台、清廉保台”的全民联署活动。6月3日，亲民党开始在台北市举行“全民呛扁”抗议活动，要求陈水扁下台，成千上万的民众自发的响应号召参加游行。6月11日，数万名泛蓝阵营的支持者在“总统府”前的凯达格兰大道上举行“为检调打气、彻查弊案”的“呛扁”抗议。亲民党主席宋楚瑜、国民党主席马英九等均直接参与活动，为民众打气。泛蓝阵营的公开“呛扁”不仅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反响，也使社会各界很快形成强大的共识，积聚了倒扁的巨大能量。

值得注意的是，绿营部分人士也开始“呛扁”。他们有的直接参与蓝营组织的“呛扁”游行；有的发表声明，要求陈水扁为近来的“腐败与黑金”现象负最大责任（见“台独”组织“澄社”6月1日声明）。甚至一向支持陈水扁的李登辉也生怕“本土政权”毁于一旦，忍不住对扁“呛声”，大呼“领导者不对，就换别人嘛”，“台湾之子不是只有一个人，到处都是台湾之子”。特别是7月15日亲绿学者发起“倒扁”联署声明，呼吁陈水扁为贪腐辞职下台，使民进党也感受到巨大震撼。人们不分蓝绿，只分是非，对陈水扁家族贪腐郁积的怒火正待喷发，倒扁风潮急剧升温。这时，65岁刚刚做完肝癌手术的施明德重新披挂上阵，走向反扁斗争的第一线。(www.xing528.com)

2006年8月9日，施明德发表致陈水扁“总统”的公开信。呼吁陈水扁在失去人民信任的时刻，要“勇敢认错，鞠躬下台”。他直接指斥陈水扁明目张胆地和众多财团拥抱、酬庸、权利输送。强调，陈水扁在位一天，民进党就没有明天，台湾看不见未来，希望其主动下台，不要走到“官逼民反”这条路。第二天，施明德表示，将发起“百万人倒扁运动”。12日，他在台北 “2•28” 纪念公园举行记者会，郑重指出陈水扁家族的贪腐丑闻已让人忍无可忍，希望民众以每人捐出100元，在一个月内汇集100万人的承诺和授权。若达到100万人，他就率领群众走上凯达格兰大道的“总统府”前静坐抗争，要求陈水扁下台。并坚定地表示：“不是陈水扁倒，就是我亡！”他的号召得到广大民众的热烈响应。他们积极到邮局排队汇款，在短短7个工作日即达到100万人的门槛。9月1日，以施明德为总指挥的“倒扁”总部进驻凯达格兰大道。

9月9日，反贪倒扁静坐抗争正式揭幕。成千上万的民众自发地来到凯达格兰大道。他们不顾雨水滂沱，大多身着红衫，手持各种“倒扁”道具，或高举双臂做“倒扁”手势，或跟着主持人高呼“九月九，阿扁做不久”的口号，群情激愤，形成极为壮观的红色“倒扁”海洋。他们中有政治人物，如宋楚瑜、马英九等，也有大量的学者、公司员工、学生以及公务员；有家长也有小孩；有大量的台北市人，也有不少其他县市的人；还有企业家和小贩，主动为静坐者提供饮食。他们不分蓝绿，不分老幼，团结一心，形成反贪倒扁浪潮。他们运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自己的斗争方式。在当时的台北，最常见的是拇指向下的“倒扁”手势，最显眼的是穿红衫的“倒扁”民众。他们不断变换着口号，9月9日的口号是“九月九，阿扁做不久”，10日就换成“九月十，阿扁快辞职”；有的编成打油诗，带领民众高喊“国务机要费，超级贵，假造发票，一大堆”；“赵建铭关起来”“陈哲男关很久”；有的编出“阿扁的眼睛看不见啊，阿扁的耳朵听不到啊，阿扁的脸皮比城墙厚啊，阿扁的嘴巴真会掰啊，阿扁的心比墨汁黑啊，阿扁的胆比老鼠小啊！”带领大家一边朗诵，一边跺脚。一时人声鼎沸，群情激昂。施明德称赞参加活动的民众是他“一生最好的朋友”，他不无自豪地说：“一个人有幸在人生的黄昏，毫无牵挂地追随百万人，人生还有比这更美的吗？”他表示：“九九活动可能是人生最后一战，但为了崇高理想战斗，即使生命少了十年，也觉得非常值得。”

9月15日，“百万人反腐倒扁”进入第7天。“倒扁”总部决定发动“荧光围城”大游行，再次拉高“倒扁”声势。当晚6点，数十万民众在施明德率领下，身着红衫，高举红色荧光棒，冒雨从凯达格兰大道出发，高呼“陈水扁下台”等口号，在呐喊、高歌中行进。他们围绕“总统府”和陈水扁的官邸“玉山别墅”一周示威游行，沿途民众一边燃放烟火，一边击鼓助威，更有大量民众不断从四面八方加入游行行列，使队伍犹如红色的长龙傲然挺进。施明德在队伍到达终点时，上台一跪，发表演讲，感谢苍天，感谢民众，愿上天保佑台湾。有人第二天在“新浪网”上发表诗歌称：“荧光围城红成片，玉山官邸看不见；和平有序未蓝绿，明德一跪谢苍天”。《中国时报》则在社论中说：“所有台湾人，不论在不在现场，应该都会牢牢记住昨晚的画面：那塞满台北城的人潮，那震耳欲聋的呼喊，最后施明德向民众跪谢的感动。是台湾人，都会为昨晚的这幅画面动容！”社论又指出：“一个政党，如果让女性、年轻人、小孩、中产阶级都站出来反对，日后还有什么前途？”

10月10日，在台湾所谓“国庆”当天，施明德指挥再次掀起了对陈水扁的“天下围攻”,将“反腐倒扁”推向高潮。上午9点，成千上万身穿红衫、戴红帽和红丝带的“红衫军”从各地赶来，汇集到台北的四个集结点。他们秉持一贯的“爱和平、非暴力”的理念，从东、西、南、北向“总统府”围拢，万众高呼“陈水扁下台”，齐心比出大拇指向下的倒扁手势，形成倒扁的红色海洋，汹涌澎湃，震撼人心。这正是给在进行“国庆”讲演的陈水扁送了一份难得的“贺礼”。

此后，“反腐倒扁”进入长期抗争的调整期。此前，曾有不少人士要求冲击官邸，捉拿陈水扁，甚至占领“总统府”，但均未被施明德采纳。和平方式的抗争没有使陈水扁下台，这是台湾的悲哀；但是真正失败的不是民众而是陈水扁政权。民众有克制的举动，体现的是自己民主素养和尊重法治的精神。陈水扁倒行逆施继续赖在“总统”位子上，只能再次暴露其失德、背信、贪腐的丑恶嘴脸。“失民心者失天下”，众多民众的积极参与，实际上已经判处了陈水扁政治上的死刑。台湾民众不分蓝绿，万众一心的举动，则将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在一个较为成熟的民主法治社会，台湾民众必然要通过手上的“选票”在未来的选举中好好教训那些包庇贪腐官僚的政党、教训那些勾结、支持贪渎官员的候选人，更严厉教训陈水扁为首的贪腐势力，令他们失去权力和影响，最终受到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