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资本主义是一种扩张性的力量,它通过不断扩大交易市场支持其资本的增殖诉求。而中国的口岸市场就是西方资本主义市场扩张的产物。通过口岸市场,资本主义利用其在生产技术、组织技术和经济实力方面的优势逐渐控制了内陆市场,并且在不平等的交易中不断汲取内陆资源,使资源向西方资本主义、也向口岸地区聚集。
鸦片战争之后,西方列强凭借不平等条约培植了附属于资本主义体系的商业网络——买办商业网络,通过这个网络,西方资本主义深入中国内陆掠夺原料等初级产品,并把工业产品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国。这个网络是资本主义世界市场嵌入自给性内陆农村的桥梁,它把相关产品的生产者纳入到资本主义商品交换网络中,逐渐侵蚀着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基础。[44]
在买办网络的渗透下,几大出口农产品的商业化生产不断加速。19世纪70年代后,随着交通、通讯技术的进步,中国市场也被加速纳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苏伊士运河的通航,以及轮船对帆船的替代使中欧之间的航程缩短了至少一半,而海底电线的敷设把伦敦和上海的信息联系缩短为几个小时。通过安全、快速的商品流和信息流,世界市场的价格信号可以迅速传导到中国,中国进出口商品的价格、数量完全操纵在了西方资本主义手中,中国市场也日益从属于西方资本主义市场。“在早年,茶叶的价格是受中国情况支配的,如茶叶收成的数量与质量,上海、汉口、福州等地的供求关系等。在以后的年代中,一般的说,茶叶价格转受伦敦市场情况支配了——这就是说,受伦敦存货量、英国和欧洲的销路以及人们对将来需求的估计等所支配”。[45]无独有偶,另一大宗出口产品,生丝的价格也被世界资本主义市场所控制。安徽巨商胡光墉曾大量囤积生丝,试图主宰生丝价格,但在国际市场的压力下却被迫削价抛售,乞求外商的收购,自己也因此而破产。[46]由外国人实际掌控的中国海关,在1904年的报告册中非常露骨地说“中国的缫丝业者生活在愚人的天堂里……他们的错误在于设想他们决定丝价,设想丝价以中国蚕茧的成本为转移。实际上丝价是由西方市场——里昂、纽约、伦敦、米兰——决定的。在决定丝价上,意大利和日本已是远超过中国的因素”。[47]
中国内陆市场对西方市场的依附性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已经表露无遗了,中国进一步沦为原料供应地和工业品销售地。外商凭借雄厚的资本力量加强了对土货收购网络的控制;其对洋货推销网的控制在买办化金融势力的支持下也得到了强化。据统计,中国对外贸易总值从1868年的125 108 000关两增加到1913年的973 469 000关两,期间增加了约6.8倍。[48](www.xing528.com)
在西方资本主义不断加大对中国经济侵略的同时,中国国内市场也有了较快的发展,市场商品总量从1869年的9.28亿规元增加到了1908年的21.99亿规元,其中1894—1908年间市场商品量增加了9.32亿规元,年均增长率达到了4.02%。[49]但通过对比可以明显发现,在这段时期对外贸易的增加速度远快于国内商品量的增加,1868—1913年,对外贸易增加了约6.8倍,而1869—1908年间国内市场商品总量则只增加了约1.37倍,这也表明在民国以前,中国经济越来越明显地依附于世界资本主义市场,口岸市场和世界市场的联系日益紧密,成为近代工业品进入内地的起点,国内农产品出口世界的终点。对于广大内陆,口岸市场是通向世界的出口,对于西方资本,口岸市场是组织资本主义再生产的一个重要环节:原料供给地和产品销售地。
口岸市场凭借与世界市场的密切关系,承继了近代化的生产技术、组织方式和市场知识,在交易条件方面占有绝对优势;而广大的内陆市场则仍旧保持着传统的生产技术、组织方式。二者之间的交易具有明显的不对等性质,内陆资源逐渐向口岸市场聚集,进一步加强了口岸市场的交易优势。在长期的不对等交易中,口岸市场和内陆市场的分离被拉大,口岸市场逐渐极化,形成畸形的近代工商业繁荣;而内陆则日趋凋零、枯竭,丧失了自我调整的能力。二者对立的格局使口岸的繁荣失去了内陆市场的依托,变得极为脆弱而难以持续。
这种状况的形成与中国资本主义的外生性有密切的关系,是口岸市场成为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附属、边缘部分的直观写照。它所反映“不仅是国内经济发展的过程,也是全球化资本积累的一种进程”,“既是口岸工业与内地传统经济的截然分布,也是外国资本与中国本土经济的对峙”[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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