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事变与凉州事变：甘肃通史中的重要事件

一、河州事变与凉州事变

1.河州事变与马仲英

1928年5月，马仲英率部围攻河州。这是民国以来甘肃最大的一次动乱，历时六载，祸及甘、青、宁、新四省，死伤几十万人。河州是这次动乱的中心，史称河州事变。而马仲英起事于黄河与湟水之间，又称河湟事变。

河州事变起因。在兰州、西宁公路开通以前，河州地区是青海、西藏通往中原的咽喉，是甘肃比较富裕的地区之一。控制河州，对扼制青海将起很大作用。1927年，刘郁芬派赵席聘代替裴建准任河州镇守使，引起了回族将领特别是马麒的注意。赵席聘与冯玉祥同营当兵，曾结拜兄弟，又是刘郁芬的表兄。赵席聘刚愎自用，用强制手段征兵、征粮、索款，根本无视定制，也不管人民的承受能力。他更不顾河州回族人民的民族感情和宗教信仰，其部属在演剧时，把扮演的五个乌龟比作甘肃的“五马”。1928年4月，河州西乡、南乡发生新教、旧教之争。赵不分是非，都以“回民造反”罪名将双方头目捕杀。涉案教民开始组织起来向河州进攻。这是河州事变直接的导火线，也是河州人民对国民军错误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和对人民无限制的掠夺作出的正当反应。马麒等地方军阀与当权的国民军的矛盾，是河州事变扩大到不可收拾地步的重要原因。马麒等河州籍回族将领，一直对国民军入甘心存疑虑和不满。赵席聘在河州的作为，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削弱国民军的借口。一天，马麒对一些亲信说：“国民军灭回灭教，对我们逼得太紧，难道任其宰割?没有一个儿子娃出口怨气!”^[1]当时在座的17岁的马仲英，是马麒的堂侄，宁海军的代理营长（营长马宝是马仲英的父亲，因病离队）。马仲英从小“深慕二祖父马海晏在太子寺新路坡歼灭湘军的奇迹”^[2]，马海晏等回族将领先反清、后降清，攫取权力和财富的“业绩”深深影响着他。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在马麒的煽动下，马仲英联络7个同伙，于5月2日突击循化城，劫持县长，搜索公款，破狱出囚。又在大力家山伏击国民军征兵官佐，杀13个人，夺得枪支弹药，到达河州三法观时，已有人枪数百。5月8日，马廷勷部马全钦（廷斌）第二团在宁河阻击马仲英。随后，马全钦团大部哗变，投到马仲英一方。马仲英部聚集在韩家集等地，策动回族、汉族、东乡族、撒拉族各族群众反对国民军。这时，有几个伊斯兰教阿訇跟随马仲英。马打出“黑虎吸冯军”的旗帜，自任司令（人称“尕司令”），并提出“官逼民反”、“不杀回，不杀汉，专杀国民军办事员”等口号，规定“杀一回民一人抵罪，杀一汉民二人抵罪”的律例。这些口号在第一次围攻河州时，曾起过不小的动员作用，但很快被民族仇杀所代替。

三围河州城。1928年5月10日—23日，马仲英部1万余人围攻河州、宁河城。^[3]赵席聘战败，闭城待援。马麒派“银褐”、“海骝”等3支马队（相当3个营）尾随马仲英部到河州，先后“哗变”，加入马仲英部。实际上，马仲英部队初期的军事骨干和重要枪械，相当一部分都来自于马麒、马廷勷部。刘郁芬派第二十五师击败马仲英部。马仲英退走西乡。赵席聘被调走，新任二十五师师长陈毓耀继任河州镇守使。6月27日—7月14日，马仲英第二次围攻河州。这时，马廷勷胞弟马廷贤（旅长）将马廷勷在河州的2个窖藏银38万元，交给马仲英作军饷，联合反对国民军。马仲英部改称西部边防联盟军，马仲英任司令，马廷贤任副司令，率部数万（有两万、三万、六万等不同记载）围攻河州。第一路集中攻击河州八坊的国民军“工兵连”驻地（马安良的“上将府”）。工兵连480人死伤2/3，只有1/3从地洞中逃出，刘郁芬的参谋长俞嘉培也负重伤。“上将府”被马仲英放火烧光。在作战中，国民军第四十九旅旅长赵重华被击毙。马仲英部第二路沿北塬东乡至唐汪川一带，在莲花渡口把大西乡难民砍死数十人，逼入河中淹死者千人，河州至兰州道路断绝。兰州告急，刘郁芬急调赵席聘、佟麟阁、李松昆3个师进军河州。7月14日，解河州之围。8月11日，马仲英聚众三万，第三次围攻河州。国民军守住北塬至兰州通道，其余三面被围。刘郁芬令赵、佟、李3个师加上刘兆祥旅会剿，8月18日，与守城部队会师。第三次解河州围。10月24日，马仲英部主力出槐树关，攻陷临潭、卓尼、岷县，后又聚集于河州四乡。11月，驻甘国民军已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二方面军（孙连仲部）和第七方面军（刘郁芬部）。29日，刘郁芬下达总攻击令，孙、刘5个师约6万人，全面向马部出击，攻占韩家集等重要据点，马部伤亡也较大。马仲英部再次退至卓尼、洮岷。马廷贤离开部队，同凉州事变失败后的马廷勷一道去青海化隆。河州事变至此告一段落。

在马仲英三围河州期间，冯玉祥、刘郁芬曾多次派人与马部议和（招抚），但双方都缺乏诚意。双方的目标都不可能被对方接受。国民军的目标是通过改编马部，削减其军力，使其不可能成为一支独立的军事力量。马仲英的目标是改编后仍然是一支独立的、能作战的、不受限制（调遣）的武装力量。这样，和谈失败。

河州事变一个严重的消极后果是回汉矛盾的尖锐化。事变的根本原因是由国民军领导人的政策错误引起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聚居于河州的回族人民容易误会为汉族压迫剥削回民。马仲英在事变初期提出“杀一汉民二人抵罪”的纪律，就是为防止汉回两族间的仇杀。马部也是由回族、撒拉族、东乡族、汉族等各族人民组成的，但赵席聘却借口消除内应、处死回民囚犯42名。后来，赵席聘又命令以汉民为主的民团火烧八坊，抢劫财产，滥杀无辜。汉回民族之间的矛盾公开化了。此后“回民妇女有在夜间偷烧汉庙的，男子们也残杀汉人以为报复。西乡汉民逃往藏族聚居区，北塬汉民逃往莲花堡一带。此后马仲英部队中再无汉人，成为清一色的回民反冯军了”。6月下旬，河州大小南乡一带汉民村庄，全家被杀的不下800户，“八旬老人，七岁小孙，都不能幸免，真是空前第一等浩劫”。

马仲英部窜扰甘南、青海、河西、宁夏。1928年12月，马仲英部经临洮、陇西攻破武山、甘谷、秦安等县城。21日攻天水，被国民军吉鸿昌部击败，再退窜扰藏族聚居区，驻岷县宕昌。在此之前，马廷贤率卫队、家眷及财物从循化到卓尼，卓尼土司杨复兴奉刘郁芬命令截击。马廷贤向马仲英求救。马仲英率部至临潭、卓尼，焚烧、抢掠藏族群众村庄，著名的禅定大寺也被焚毁。1929年2月，勒索、掠夺拉卜楞寺后进入青海，一路洗劫保安镇、屠五屯、过贵德，到西宁南，劫掠塔尔寺，震惊西宁。又屠湟源，经门源出扁都口第一次进入河西走廊。马部先攻入山丹，2月26日，在永昌受到抵抗。马部攻破城后屠杀男子2000多人，永昌成为“寡妇城”。3月15日，马仲英攻破不足万人的民勤城，屠杀平民4600人。31日，吉鸿昌部刘兆祥旅在民勤红柳墩、大庙，大败马部。4月10日，马部窜抵宁夏阿拉善旗定远营，自称“西北联军总司令”。宁夏省主席门致中傲慢自大，轻敌而致兵力部署不当。马仲英在未遇抵抗的情况下，先占宁朔，4月30日，占宁夏城。门致中逃出广武。此时，吉鸿昌部已抵达广武、大坝，同从河州回师的门致中军吴鹏举部联合作战，先败后胜。5月6日收复宁夏城。马仲英退守黄渠桥镇。马仲英在宁夏改变了烧杀掳掠、奸淫妇女的恶劣作风，除了战斗，不伤平民。从宁夏城撤退时，只烧了马福祥的将军府。对冯玉祥的态度也有改变，称其为“冯总司令”，甚至向冯军提出在宁夏由门致中主政，马仲英主军的分治方案。吉鸿昌从减少百姓损失出发，提出招抚马部意见，但被门致中拒绝。

1929年5月，蒋介石北平行辕参谋长何成濬接见原马廷勷部参谋长马培清、马廷贤，要求他们回甘肃进行反冯活动。马培清随即到黄渠桥会见马仲英，决定由马培清任总指挥，率马仲英部七八千人攻打宁夏城。结果马部失败，转往磴口等地。12月，马仲英经人介绍，准备带两千骑兵到徐州与国民党马鸿逵部合作。但刚出发，部队哗变。马仲英带少数随从到北平。1930年3月，马仲英被蒋介石任命为国民革命军讨逆军第十五路军第二旅旅长，并发给军饷。第十五路军总指挥为马廷勷，马仲英不服从马廷勷领导。此时马仲英部驻后套，约3000人。1930年夏，马仲英到南京，蒋介石将他安排在中央军官学校学习。经蒋介石批准，马福祥将马仲英安排到山东泰安马鸿逵部任参议。在此，马仲英结识了一些有“左倾”思想的知识分子。

马仲英第二次进入河西。1930年7月，马仲英到宁夏。马鸿宾任命他为教导大队长。马仲英约千人到甘肃张掖。其旧部马谦时任甘州警备司令。马谦部大多投向马仲英，马谦出走天津。12月，马仲英自称甘宁青保安司令。1931年2月，又设立河西省，自任省主席，辖个11个县。此后，马开始任用汉族知识分子为干部，其中有几个是在泰安认识的；陆续整编军队，整顿军纪，改变军队成分，将纪律很差的“枣骝队”缴械，有的遣散；征发酒泉等地居民、农民约2000人入伍。马仲英在河西的扩张，引起马麒注目。4月，马步芳率骑兵突袭马仲英部，激战于民乐。马仲英败走酒泉，马步芳部进驻张掖。(www.xing528.com)

1931年5月，新疆哈密王府总管尧乐博斯路经酒泉时，邀马仲英进新疆。19日，马部进入新疆。9月，马仲英作战受伤，回到酒泉疗伤、练兵。1932年3月，国民政府给予马仲英部新编第三十六师番号，由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杨虎城节制。1933年5月，马仲英率全部人马1万余人第二次进入新疆，介入新疆内战。1934年7月去苏联学习，其部由马虎山（马仲英姐夫）率领。1937年10月，马虎山部因叛乱被消灭。

马仲英部先后在新疆共约6年多时间，参与新疆内乱，加深了新疆人民的苦难。1934年，马仲英部马福元先后消灭了“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与和田“伊斯兰教王国”两个非法政府，维护了祖国的统一与中华民族的团结。这是马仲英部自组建以后最大的历史贡献。马仲英去苏联以后下落不明。马虎山师被消灭后，其河州籍官兵大部分也下落不明，只有极少数人回到河州家乡。^[4]

2.凉州事变

1927年冬，冯玉祥电令马麒、马廷勷各派1个骑兵旅随国民军北伐。马麒派马辅臣携带由马麟、马麒署名盖章的《古兰经》和信函到凉州见马廷勷，大意是：“我们合作一致，联合张作霖反冯到底。”马廷勷也在《古兰经》上署名盖章。随后，“二马”都派人与张作霖联络。此事被马廷贤告诉刘郁芬派驻凉州的征兵委员，也为冯玉祥派驻北京的官员所侦知。马廷勷本人在政治上颟顸无能，反复无常，在经济上不择手段，横征暴敛，聚集财富。冯玉祥、刘郁芬向其征发、借调款项，他却对人说：“我的钱就是抛在黄河里，也不借给他们。”国民军更急于把凉州这块富庶地方控制在手中。河州事变时，马廷勷正在河州为其伯父奔丧，马廷勷虽派马全钦团镇压，但该团大部哗变，投向马仲英，驻凉州马部也有准备响应马仲英的迹象。马廷勷急于表白忠于国民军，向刘郁芬要求到河州剿匪，但被拒绝。6月中旬，冯玉祥电令免去马廷勷镇守使职，调任总司令部顾问，派戴靖宇为凉州镇守使，并指派财政厅长张允荣暂代理。张率吴鹏举、刘兆祥、李仲斌3个旅前往凉州接管，并令山丹第一种马场场长韩凤璋率骑兵东下策应。张部在平番（永登）、大靖等地击溃了马部守军，韩凤璋也接近凉州。

马廷勷回到凉州，改变了与马麒联合反冯玉祥的态度。他委托县长张东瀛（刘郁芬指派）到兰州向刘陈述只要保证他的安全，他可以交出兵权。6月30日，马廷勷收到调职令，他向冯发电表示：遵令交代，但电路不通，此电未拍出。马随即收拾财物，准备逃往绥远。他害怕部队闹事，决定收缴部下所有枪支。每交一枪，发给50元，计划以50万元收尽全军枪支。马的这些打算，全部告诉了刘郁芬派来招兵的刘志远。但是马部大多数营团长不愿交枪，带部队自去，一部分营团长交枪领钱后散去。马廷勷共收枪1000余支。这时，凉州事变爆发。

发动事变者不是马廷勷及其部属，却是来招兵的刘志远——原国民军教导团团长。刘早就受张允荣嘱咐，准备在凉州制造事端，早日占据凉州，把马聚敛的财富加以没收，既可缓解冯军急需，个人也可以发一笔横财。当马廷勷亲自解除武装时，“刘志远认为有机可乘，更重要的是有财可图”。刘利用他带来的少数官兵和县署警察百余人，又组织在凉州经商的（含做小生意的）一些直、鲁、豫的同乡，于6月30日袭击镇守使公署。马廷勷毫无准备，仓皇出逃。张允荣准备追击马廷勷时，却接到刘郁芬命令：速回兰州。因马仲英二次围河州的一支部队已至莲花城、墁坪、唐汪川一带，兰州受到威胁。韩凤璋被任命为凉州城防司令。刘志远及其所带少数官兵也调到永登守城。刘把凉州所有军需物资，马廷勷窖藏金银、出逃时来不及带走的行李中的黄金6000两、白银30万两，全部掳掠运走。这些大部分上交，刘本人也中饱不少。他乘坐的轿车门帘，全部用猞猁皮制作，其豪华程度远超过清末民国初大员们的绿呢大轿。

马廷勷逃到武威、永昌之间的皇城滩。四散的骑步兵先后聚集于此，约有2000人。马随后进入青海大通县，马麒把他接到西宁，一面指责他违背反冯协定，一面又鼓励他回凉州坚持斗争，并拨马步10个营、子弹20万发供其反攻凉州、永登之用。马麒还知道马仲英于农历六月初六攻击河州。对河州、永登两地同时发动进攻，使国民军东西两端无法兼顾。7月31日，马部反攻凉州，韩凤璋逃走，县长张东瀛和盐务、电报两局长都被杀。在北城门上抵抗的500多名守军、民团都被杀或烧死。破城后两天，马部在全城搜杀、抢掠，凡是公务员、军警、教师、学生，留分头、穿白衬衫的人，说话带直、鲁、豫口音的人，甚至妇女、儿童都在被杀戮之列。被杀者在3000人以上，烧毁房屋1000余间。韩凤璋到兰州后被处决。马部在凉州又勒索烟亩罚款10万元以后，经古浪到永登。刘志远据城固守，马部围攻不下。马廷勷除了留一部分人围攻，以大队人马攻下满城，并向兰州进军。刘郁芬急调冯安邦旅阻击。两军在南大通对峙1个多月。冯玉祥为巩固后方，急调第二方面军孙连仲部（含高树勋、安树德、魏凤楼3个师）进入甘肃。9月下旬，孙部反攻，马部溃退凉州。10月1日，孙部主力进入凉州。马部退到凉州西四十里铺。

冯玉祥派马鸿宾到青海享堂镇会晤马麒、马廷勷，调处凉州事变，未取得结果。马鸿宾同马麒单独会谈，商定河、凉事变归罪于马廷勷，不究马麒。刘郁芬部对河州总攻击后，马仲英、马廷勷部同时退出河州。马廷勷到西宁见马麒，马麒令其退入藏族聚居区。1929年春，马廷勷从甘南南下四川松潘，再到南京见蒋介石。1930年3月，蒋委任马为讨逆军第十五路军总指挥，马廷贤、马仲英分任第一、二纵队司令（旅），但马仲英不服从马廷勷领导。蒋撤销第十五路军总指挥部，任马廷勷为上将参议。马未就职，到太原阎锡山处。此时阎、冯合作反蒋。马又同冯见面，并表示拥护冯玉祥，但最终被冯玉祥部下处死。^[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