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串儒学的悠久历史,起主导作用的是一套持久的思想体系和相应的社会冲突。这些社会冲突既来源于儒学宇宙观内部的矛盾,也来源于儒学与现有政体之间微妙的关系。在本书这样简短的论述中不可能进行有价值的社会冲突研究,但或许通过关注核心方面,即儒学人道主义的内在精英主义,我们可以直接解读儒学精神的核心。
必须说明的是,精英主义是世界历史上大多数人道主义的中心部分,所以儒学中有精英主义也不足为奇。欧洲的“文艺复兴人”知道他们在各方面(智力、能力、教育、文化、感知、风雅、职业)比平民和富有的资助者都优秀。除了文艺复兴人经常被排除在政府和管理之外,同一时期的新儒学学者也强烈认同文艺复兴人的创造力。但儒学人道主义的精英主义绝非例外:中国精英最后推翻了西方现代性的挑战,而不是改革儒学秩序。寻求儒学民主统一和民主运动只是为了回应20世纪90年代的“亚洲价值观”争论。18
儒学最民主状态的主张中最有力地表现了儒学内在的精英主义。19例如卜爱莲,高度赞扬孔子对共同人性的提倡(出自《论语》);“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这个表述对当前的论述尤为重要,因为195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它是“种族论述” 的核心。
虽然中文仅仅8个字,译成英语也只有八个单词,但这个两千多年前简明扼要的主张是有力的证据,因为它似乎恰当地表达了人类平等和人际关系的现代意味,并且考虑到异同两面。20
儒学有平等和共性的暗示,卜爱莲也主张儒学是带有现代价值观的珍贵的古文读物。这一节文字确实认可“共同人性”和“道德潜在的相似点”,但并没有暗示对平等待遇的承诺。21现代的读者倾向于认为在《论语》中,孔子认为把人类分开的各种行为是认可共同人性的唯一阻碍。实际上,他认为它们是评判一个人道德发展的标准,即这个人是否成长为一个健全的人。对于孔子来说,一个人成长为健全的人是一种社会属性。正如我们已经在孟子的文章中看到的,我们出生时只比兽类高等一点点。22(www.xing528.com)
因此,教条的自由主义者不会是唯一一个对儒学提出的三六九等的观念暗示感到吃惊的人。自由主义有非常强烈的通过增加自治和社会化来实现人道的观念,一旦削弱了自治和社会化就会失去人道(所以,现在西方社会迫切要求安乐死)。佛家思想的三六九等观念也同样非常明显。
那么,我们似乎必须严肃对待,因为它直达儒学社会哲学的核心。然而,我们也不应该对经济发展、文化互动和现代交流的影响进行忽视。我们已经能从中国、韩国、越南和日本的女性接受的义务教育中发现对性别歧视改革的有力证据。虽然女性教育在新儒学的中国并不稀奇,但当代男女普遍接受教育的现象在东亚很普遍。
在每个儒学社会中,经济的发展,正在将权利中心(来自经济、政治和社会的)下放给企业家和专业人员等新兴的富裕阶层。23这个新兴的、被赋予权利的中间阶级势必会概念化他们是被社会所珍视的阶级。24日本人第一个发展这种用途,但其他国家追随日本并体现在这些国家的语言中,权力、权利、特权、特许权的概念非常紧密地联系以至这些概念可以自由互换。这可以从“原始”日本语中清楚看到。Ken在文字上被译成“权威、权力、权利、特许权”。Kenri被译成“权利、特权、所有权、权威、权力、营业权、选举权、代理权”25。Kenrizu(ki)被译成某事物的“附加权”。Ken-eki被译成“权力、权益”。但kenryonku被译成“权力、权威、权势”,kengen被译成“权力、权威、司法权”26。
这些符号是一把双刃剑。27如果没有高尚的儒学思想本身,儒学文化就没有在促进和鼓励权利概念化来源方面的缺点。28西方的权利论述历史始于精英权利的概念(封建贵族面对约翰国王),这个概念逐渐被拓宽(例如英国革命之后的英国人)。类似的发展也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在儒学身上,但来自经济、社会和文化间的压力会带来类似的累进性的发展。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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