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不确定性的决策方法

不确定性不一定导致无所作为。

我期望研究人员努力的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领域是面对不确定性做出决策，也就是说，在哲学化和权衡利弊、研究伦理问题后，决定做什么和不做什么。不幸的是，这些决策往往基于不完整的信息。譬如，当设计“Encore”项目时，研究人员可能希望知道它会导致某人被警方找上门的可能性。或者在设计情绪传染项目时，研究人员可能希望知道它引发某些参与者抑郁的可能性。这些概率可能非常低，但在研究发生之前它们是未知的。而且，因为这两个项目都没有公开追踪有关不良事件的信息，所以其概率仍然不为众人所知。

在数字时代，不确定性并不是社会研究所特有的。当《贝尔蒙报告》描述了风险与收益的系统评估时，它明确承认这些很难精确量化。尽管如此，这些不确定性在数字时代更为严重，部分原因是我们对这类研究的经验较少，另外一部分原因在于其研究本身的特点。

鉴于这些不确定因素，有些人似乎主张“安全性高于遗憾的产生”，这是预防原则的口语化解释。虽然这种方法看似是合理的，甚至可能是明智的，但它实际上可能会造成伤害。它让研究环境变得冷淡，并且导致人们对局势的看法过于狭隘（Sunstein 2005）。为了更好地理解预防原则的问题，让我们回到情绪感染的例子中。实验计划涉及大约70万人，实验中肯定有人会受到伤害。但是，这个实验也有可能产生对脸谱网用户和社会有益的知识。因此，虽然允许实验有风险（正如已经充分讨论过的那样），但阻碍实验也有风险，因为实验可能会产生宝贵的知识。当然，选择做还是不做实验并不是在实验发生时进行的。对实验设计有很多修改方式，它们可能将其带入不同的道德平衡。然而，在某些时候，研究人员可以在做研究和不做研究之间做出选择。行动和不行动都有风险，仅仅关注行动的风险是不恰当的。原因很简单，并不存在完全无风险的方法。

跳出预防原则的限制，在面对不确定性时做出决定的一个重要方法是最小化风险标准。该标准试图将特定研究的风险和参与者在日常生活中承担的风险（例如运动或驾车）进行比较（Wendler et al.2005）。这种方法是有价值的，因为评估是否符合最低风险标准比评估实际风险水平更容易。譬如，在情绪感染项目中，在研究开始之前，研究人员可以将实验中新消息反馈的情绪内容与脸谱网上的其他新消息反馈的情绪内容进行比较。如果它们是相似的，那么研究人员就可以在符合最小风险标准的情况下进行实验（Meyer 2015）。即使不知道风险的绝对程度，他们也可以做出这个决定。该方法同样可以应用于“Encore”项目中。最初，“Encore”项目触发了对已知敏感网站的请求，例如那些专制政府所禁止的政治党派网站。因此，这对某些国家的参与者来说风险不小。正因如此，“Encore”的修订版本仅向推特、脸谱网和优兔发出请求，这样的话它就符合最小化风险的标准，因为其请求是在人们正常浏览网页期间触发的（Narayanan and Zevenbergen 2015）。

当他们决定进行具有未知风险的研究时，第二个重要思想是效果分析，它允许研究人员计算他们所需要的样本大小，从而可靠地检测对给定大小的样本的影响（Cohen 1988）。如果你的研究可能使参与者面临风险，即使是最小的风险，那么根据有利化原则，你也应该为实现研究目标而设置最小的风险（回到第4章中的减少参与者原则）。尽管一些研究人员倾向于让他们的研究规模尽可能大，但研究伦理建议研究规模应该尽可能小。效果分析当然不是新功能，但它在模拟时代的使用方式与今天有着重要的区别。在模拟时代，研究人员通过进行效果分析，确保他们的研究规模不是太小（即效能不足）。然而，现在的研究人员应该利用效果分析确保他们的实验规模不会过大（即效能过剩）。

最低风险标准和效果分析可以帮助你衡量和设计研究，但是它们无法提供任何有关参与者如何看待你的研究以及他们参与研究会遇到什么风险之类的新信息。处理不确定性的另一种方法就是搜集更多的信息，即进行道德反应调查与阶段性测试。

在道德反应调查中，研究人员会对提议的研究项目进行简要描述，然后提出两个问题：(www.xing528.com)

·问题1：“如果你关心的人是这个实验的候选参与者，你是否希望他成为参与者？”回答是、无所谓、否；

·问题2：“你认为应该允许研究人员继续这个实验吗？”回答是、是（但是要注意）、不确定、否。

在每个问题被回答之后，回答者都可以解释他们的答案。最后，可能成为参与者的人或可能从微任务劳动力市场（如机器人MTurk）被招募的受访者也会回答一些基本的人口统计学问题。

道德反应调查有三个特点，我认为特别具有吸引力。首先，它们在研究之前就已经发生，因此可以在研究开始之前预防问题的产生（这与监测不良反应的方法相反）。其次，道德反应调查的受访者通常不是研究人员，因此这有助于研究人员从公众的角度看待他们的研究。最后，道德反应调查使研究人员能够提出多个版本的研究项目，以评价不同版本对同一项目的伦理平衡。尽管如此，道德反应调查的一个局限性是，在调查结果给出的不同研究设计之间，如何做出决定，它并不明确。但是，忽略这种局限性，道德反应调查不失为是有帮助的；事实上，舍希特尔（Schechter）和布拉沃·利洛（Bravo-Lillo）就放弃了一项计划中的研究，以回应参与者在道德反应调查中提出的问题。

虽然道德反应调查有助于评估对计划研究的反应，但它们无法衡量不良事件的可能性或严重程度。医学研究人员处理高风险环境下不确定性的一种方法是进行阶段性实验，这种方法可能对某些社会研究有帮助。当测试新药的有效性时，研究人员不会立即跳至大规模的随机对照实验的阶段。相反，他们首先进行两种类型的研究。最初，在Ⅰ期试验中，研究人员特别关注寻找安全剂量，这阶段研究仅涉及少数人。一旦确定了安全剂量，Ⅱ期试验就会评估该药物的疗效，即评估其在最佳情况下的有效性（Singal，Higgins，and Waljee 2014）。只有在Ⅰ期与Ⅱ期试验完成后，新的药物才被允许投入大规模的随机对照实验中。虽然用于开发新药的分阶段实验的确切结构可能不适合用来进行社会研究，但当面临不确定性时，研究人员可以开展针对安全性和有效性的小规模研究。譬如，在“Encore”项目中，你可以想象研究人员从来自更讲究法治的国家的参与者开始研究。

总之，这4种方法，即最低风险标准、效果分析、道德反应调查以及分阶段实验，即使在面对不确定性的情况下，都可以帮助你以合理的方式进行研究。不确定性并不一定导致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