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曰:“君子不失足于人①,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②,言足信也。甫刑曰③:‘敬、忌而罔有择言在躬。④’”
【注释】
①失:谓失其容止之节也。《玉藻》曰:“足容重,色容庄,口容止。”②惮:音dàn,敬畏。③甫刑:即《尚书·吕刑》。周穆王时有关刑罚的文告,由吕侯请命而颁,后因吕侯后代改封甫侯,故《吕刑》又称《甫刑》。④择言:败言。择,通“殬”,败坏。躬:身体,自身。
【品读】
儒家对君子的要求是多方面的,既有内在德行、品质的要求,也有外在容止、言辞的规范。重义轻利、自强不息、安贫乐道、坦荡宽容,这是对君子的内在要求;起居有时、进退有节、恭敬端庄、言寡而实,这是对君子外在的规范。内在质的美善要和外在的文的得体相应和,做到“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在外在容止和言辞的规范上,孔子认为:君子不可在人前丧失进退的节度,不可在人前丧失容色的矜庄,不可在人前丧失说话的分寸。应做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坐如尸,燕居告温温。”(《礼记·玉藻》)这样,君子的外貌就足以令人敬畏,神色足以令人敬惮,言谈足以令人信任。《尚书·吕刑》也认为,恭敬戒慎,就不会有诋毁的言语加到自己身上。
能够做到不失足于人的,霍光可以算一个吧。霍光,霍去病的同父异母弟,十余岁时随霍去病入京,被任命为郎。去病死后,霍光被任为奉车都尉、光禄大夫,出则奉车,入侍左右。霍光为人沉静详审,每出入下殿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其资性端正如此。出入禁闼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甚见亲信。正因如此,武帝病笃之时,才会送霍光“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命他做托孤大臣,辅佐幼君。
而东晋谢安,可以说能够做到不失色于人了。公元383年,前秦苻坚率百万大军南下,意在吞灭东晋,统一天下。当时军情危急,建康一片震恐,然谢安依旧镇定自若,以征讨大都督主持军务,遣谢石(谢安弟)、谢玄(谢安侄)、谢琰(谢安子)等率兵八万前去抵御。谢玄北府兵虽勇猛。但前秦兵力为东晋十倍之多,谢玄心中始终不安。临行前,谢玄特地前去谢安家去告别,以明交战策略。但谢安神情泰然,毫无惧色,只言朝廷已有安排,之后便沉默不语。当时,荆州的桓冲听说形势危急,欲专拨三千精兵护卫建康,被谢安拒绝。桓冲愤愤不平,预言晋军将士终将战败被俘。然十一月,谢玄遣刘牢之以五千精兵奇袭,取得洛涧大捷。十二月,双方决战淝水,谢玄、谢琰和桓伊以七万晋军战胜了苻坚和苻融所统率的前秦十五万大军,并阵斩苻融,淝水之战以晋军的全胜告终。当淝水之战的捷报送到时,谢安正在与客人下棋。他看完捷报,便放在座位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棋。客人忍不住问他,谢安淡淡地说:“没什么,孩子们已经打败敌人了。”直到下完了棋,客人告辞走后,谢安才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舞跃入室,把木屐底上的屐齿都碰断了。(www.xing528.com)
至于不失口于人,《左传》中刚好记载了两个相反相成的故事。春秋时,息侯娶了陈国的女儿,蔡哀侯也娶了陈国的女儿。一次,息夫人路过蔡国,蔡侯以息夫人为妻姊而留她在蔡国,且见息夫人时有轻佻的言行。息侯得知后非常生气,就派人对楚文王说:“您来伐我,我去求救于蔡,您进而讨伐蔡国。”于是,蔡哀侯就被楚国人给捉走了。蔡哀侯被捉之后,忌恨息侯,就向楚文王盛赞息夫人的貌美,楚王于是就灭了息国而强娶了息夫人。息夫人被楚王抢娶来后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终日无言,楚王问其故,息夫人答道:“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楚王深责蔡侯,于是,就又去讨伐了蔡国。息夫人算不上是君子,但她的表现却实在称得上是“不失口于人了”。
与息夫人相反,在春秋时的郑国,还有一位失口于人的雍纠。郑厉公想除掉专权的大臣祭仲,便命令雍纠杀掉他。可巧雍纠是祭仲的女婿,雍纠的妻子雍姬得知后,心里十分矛盾,就去问她母亲:“父与夫孰亲?”其母回答:“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于是,雍姬便向父亲告密。结果,祭仲先下手杀了雍纠,郑伯被逼出逃,面对雍纠的尸体,郑厉公说出了这样的感言:“谋及妇人,宜其死也。”
【扩展阅读】
导言:东汉庐江太守范式,重友情,讲信义,一诺千金,他和朋友张劭的故事,被后人广为传诵。
范式传(节选)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一名氾。少游太学,为诸生,与汝南张劭为友。劭字元伯。二人并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邪?”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酝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
式仕为郡功曹。后元伯寝疾笃,同郡郅君章、殷子征晨夜省视之。元伯临尽,叹曰:“恨不见吾死友!”子征曰:“吾与君章尽心於子,是非死友,复欲谁求?”元伯曰:“若二子者,吾生友耳。山阳范巨卿,所谓死友也。”寻而卒。式忽梦见元伯玄冕垂缨屣履而呼曰:“巨卿,吾以某日死,当以尔时葬,永归黄泉。子未我忘,岂能相及?”式恍然觉寤,悲叹泣下,具告太守,请往奔丧。太守虽心不信而重违其情,许之。式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驰往赴之。式未及到,而丧已发引,既至圹,将窆,而柩不肯进。其母抚之曰:“元伯,岂有望邪?”遂停柩移时,乃见有素车白马,号哭而来。其母望之曰:“是必范巨卿也。”巨卿既至,叩丧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异,永从此辞。”会葬者千人,咸为挥涕。式因执绋而引,柩於是乃前。(选自范晔《后汉书·独行列传》,中华书局,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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