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领军渡海击倭，保卫福建海疆安全

沈有容，字士弘，安徽宣城人。万历七年（1579年）乡试时中武举，任昌平千总。后来，在蓟辽抗击北方少数民族的入侵和抗日援朝战争中屡建战功。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被擢升为泉州都司佥事，负责防守浯屿、铜山。^[65]

沈有容主持福建水寨海防工作时，正赶上抗日援朝战争结束后明朝大规模裁军的大环境。明朝政府天真地认为，战争结束了，和平来到了，于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完全忘记了古人的明训：天下安，忘战必危！

当时福建海军的状况是，北路海防线上设有流动巡逻舰队两支，另有一支由40艘战船和3000名士兵组成的支援舰队随时待命增援，但是撤销了原先拥有3000名水兵的“洋游”舰队。^[66]而这支舰队恰恰担负了远洋巡逻和歼敌于远海的作战任务，是福建海防的第一道屏障。现在第一道屏障没有了，倭寇船只很容易就驶近海岸线，并找到偏僻的小港汊登陆，这令近海巡逻舰队和岸上卫所的守军防不胜防。抗日援朝战争期间在澎湖建立的军事据点原有两支流动巡逻舰队，兵船40艘，守军1600余名，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的时候已经“裁其大半矣”。^[67]

问题还远不止这些，为海军建造战船的官方船场更是弊端百出。“出之帑者十，而用之船者五。且费不时给，役不预鸠，料不必中程，工不必中度。”^[68]船场官员的腐败和管理上的混乱，使得福建海军使用的战船质量非常低劣，远非战前可比。带兵将领素质低下，克扣军饷成风，对水兵毫不体恤。按负责海防工作的巡抚福建右副都御史黄承玄自己的话说：“闽海之御倭，其用则水兵急而陆兵缓，其事则陆兵逸而水兵劳，乃其饷则陆兵厚而水兵独薄。”^[69]试想，在这种状况下，谁还愿意待在高风险、低收入的海军舰队服役？

虽然黄承玄上任后力所能及地为加强海防做了一些努力，譬如他请求皇帝同意他增加水兵1000名，战船24艘，恢复洋游之制；增加浯屿、铜山、澎湖守军的战船数量；强化舰船的维护保养，要求战船必须达到完成执行12次出汛任务才能报废，否则要自己掏钱赔偿。^[70]但到底有多少措施得以实施，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万历皇帝自援朝战争结束后又深居内宫，不理朝政了。而内阁、六部和各级政府部门则在皇帝推行的“省官省事”运动中急剧萎缩，连日常行政工作都难以维持，更不要谈什么军国大事的商议和执行了。沈有容就是在这样一个政治大环境下走马上任，担负起了保卫福建海疆安全的重任。

在侵朝战争中失利的日本政府为牵制明朝政府，不得不重新捡起海盗袭扰战术这根救命稻草，为国内重整军备赢得时间。所以在抗日援朝战争结束还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福建就又面临着日本倭寇的新威胁了。这次，日本倭寇的入侵水平比嘉靖末年有了新的提高，他们将眼光投向了台湾，企图通过占领台湾来建立入侵中国的前沿军事基地。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侵占成功，日本就可以将台湾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这等于是拿到了打开中国海上大门的钥匙。以此为跳板，日本随时可以向中国的腹地发动进攻。即使入侵行动一时不能得逞，也可以有效挤压明朝海军在该海域的活动空间，减少对日本本岛的威胁。

日军的作战企图是让倭寇船队在鸡笼港发动佯攻，将明朝海军的注意力引向该处，然后派日本水军舰队伺机出动，占领整个东番（即台湾），从而对明朝东南沿海地区形成海上封锁态势。这样日本对中国进可攻，退可守，取得战略上的主动。

黄承玄确非等闲之辈，他准确确判读了日军的作战企图，并且明确指出：“倭酋狡谋非一日矣……今果以协取鸡笼见告矣。夫倭岂真有利于鸡笼哉？……今鸡笼实逼我东鄙，距汛地仅数更水程。倭若得此而益旁收东番诸山以固其巢穴。然后……指台礌以犯福宁，则闽之上游危；越东湧以趋五虎，则闽之门户危；薄彭湖以瞷泉漳，则闽之右臂危。”^[71]为保卫福建省的安全，必须歼灭侵入台湾鸡笼港一带的倭寇，他将这一任务交给了沈有容。(www.xing528.com)

1601年夏，沈有容乘南风正盛，率战船从浯屿水寨出发，向鸡笼方向搜索前进。几天后，舰队在东碇附近海域发现倭船。此时沈有容的舰队正位于上风处，而倭船处于下风处，倭寇的船尾正好暴露在沈有容的船艏火炮威胁之下。沈有容抓住这一有利战机，立即率领己方战舰向敌船后方发起攻击。“冲其尾，犁其舵，焚其樯，火铳、火箭、火桶乘风纵发……馘斩强倭甚众。”^[72]倭寇遭到突袭，仓皇之间向广东方向逃窜。福建铜山水寨，广东南澳水军相继出动截杀，倭寇西逃不成，只得折回福建，屯据东番（台湾）和彭山洋（澎湖列岛）。为根除倭患，沈有容上书巡抚，请命率战船出洋歼敌，黄承玄批准了沈有容的请战要求。

从秋至冬，沈有容积极进行准备，修建战舰，操演射击，储存军粮，大家以为他是为了防守。进入腊月，朔风劲吹，海浪翻腾，就在这时，沈有容和铜山把总张万纪率领的由21艘战船组成的小型舰队扬帆出航了。随行的文吏屠隆在《平东番记》里写道：

（有容）乃阴部署战舰、兵仗、糗粮。虽内而妻孥，外而亲信左右，决不知其有事东番也。布署既当，椎牛飱士，克日出师。时腊月，非出海候，诸将及舵师皆有难色，谓：“此征讨非奉中丞台檄不可。”君仗剑曰：“汝辈安知吾不奉命中丞台者？有密札在，敢擅沮军者斩之。”众乃折服，舟遂发。

日将哺，君登舵楼，望遥山有黑云一片方起，心知是风征也，而不敢言。至夜果大风，巨浪滔天，众舰漂散，各不相顾。君乘舟仅得泊一港。须臾，继至者止数艘而已。天明复发，舟有十数艘（14艘），君心私计曰：“破贼立功，止须此足矣。”行一日，计程应望见澎湖山，而浩浩淼淼，绝不见端倪。……从澎湖又行一日夜，才抵东番，则倭奴已望见我军，出舟迎敌。将军率诸将士殊死战，无不一当百。贼大败，尽出辎重，投之于海令我军拾，而姑少缓师；我军无一人取其秋毫，战益力，斩馘火攻，须臾而尽。

东番夷酋（高山族酋长），扶老携幼，竞以壶浆、生鹿，来犒王师，咸以手加额，德我军之扫荡安辑之也。^[73]

此次出海远征，沈有容灭倭决心大，情报侦察准确，保密工作周全，虽然因风暴遭到不小损失，但仍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全歼倭船6艘，斩首15级，救回被掳男女370余人。^[74]经过这一战，日本侵占台湾的阴谋彻底破产。

万历四十五年五月十六日（1617年6月18日），巡海道韩仲雍同兵备道卜履吉、参将沈有容在东沙外洋又击沉倭寇大鸟船1艘、小渔船2艘，水标所部擒获生倭大头目3名，众倭30名；总旗标下所部擒获生倭12名；巡福宁道标下擒获生倭22名。^[75]正是因为福建有像沈有容这样才能出众的海军将领，所以倭寇侵扰的次数才很少，造成的危害也很轻，但其他省份的命运就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