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梁海战：明朝水师与日本水师在朝鲜半岛进行大规模海战

露梁海战是明朝万历二十六年十一月（1598年12月），中朝两国水师联合舰队同日本水师在朝鲜半岛露梁以西海域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海战。

万历二十六年八月，丰臣秀吉病死，遗命从朝鲜撤军。当时，盘踞在朝鲜东南一隅的日军，除驻蔚山的加藤清正第二军团主力已先期撤退外，尚有兵力4.6万余人，其撤退计划是：东部驻西生浦、梁山、竹岛各部，于十一月先行撤退，在釜山集结，候船返国；中部居昌之军，就地上船返回本国；西部驻顺天、泗川、南海、固城之日军，待东部日军撤离后，分头到巨济岛集结，再乘船回国。

（一）双方兵力部署和作战企图

1.战区地理位置

朝鲜西南海区的自然地理有两大特点：一是地形复杂，岛屿星罗棋布，水道纵横交错，便于海军依托岛岸，隐蔽机动地打击敌人；二是潮差大，平均可达10米，为远东地区所罕见。涨潮时，水势汹涌。退潮时，水位猛降，大片浅滩迅速露出水面。舰船如不迅速驶离，便有搁浅的危险。

2.双方水师兵力

日本水师在开战时拥有1000余艘舰船，到战争末期已发展到3000艘左右。数量虽然可观，但构造简单，性能较差。最大最好的战舰当属仿制中国的楼船，作为舰队指挥官的旗舰使用。船上装备的武器主要是鸟铳、枪、竹弓、倭刀等。

朝鲜水师兵力约为8万多人，占朝鲜总兵力的1/4，拥有舰船488艘，包括战船80艘，每船80人；辅助战船192艘，每船30～60人；勤务船26艘。在这些战船中，李舜臣创造的“龟船”很有特色。龟船就是让日本水军闻风丧胆的龟甲船，这是一种大型划桨战船。上覆盖板，板上有十字小槽，小槽以外的地方，追插利刃及锥尖。前为龙头，龙口是铳穴；后为龟尾，尾下亦有铳穴。两舷各有6个铳穴，铳穴下有橹8～10支。（见彩图6-3）龟船甲板坚固，机动灵活，攻击和防护能力均较好。日本水军呈秀吉之曾说：“朝鲜人水战大异陆战，且战船大而行速，楼牌坚厚，铳丸俱不能入。我船遇之，尽被撞破。”除了龟船外，朝鲜水师还拥有神秘的板屋船，这是一种比龟船更厉害的舰船。到了战争后期，朝鲜水师在李舜臣领导下，早已经成为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屡败日军的海上劲旅。

明朝先后投入朝鲜战场的水师人数超过2万，大型战船100～200艘，中小型军辅船近3000艘。露梁海战爆发时，明朝在朝鲜的水师有水兵13000余人，大中型战船600多艘，以及数量众多的担负侦察、运输任务的小船。战船的种类繁多，有福船、苍船、艟、楼船、沙船、叭喇唬船、桨船等。明朝水师在舰船总数上与日军大体相当，但大型战舰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远优于对方。战船配备的武器也很精良，除弓、弩、刀、枪、矛等冷兵器外，还有大量身管火炮如大发贡、佛郎机炮、虎蹲炮等，火炮射程最远的可达3000米，有效射程一般在300～500米。当近距离交战时，使用霰弹横扫敌船舱面，威力奇大无比。而日军海战多习惯用鸟铳（日本人称之为“铁炮”），有效射程只有70～100米，难以对明军舰船构成威胁。

3.中朝联军水师的兵力部署和作战企图

丰臣秀吉死后，日军分三路从海上撤退。当时，中朝联军水师主力约有800艘战船，部署在古今岛一带海面，掌握了朝鲜半岛西南海域的制海权。明朝水师提督陈璘获悉了日军接应的情报后，决定在海上阻击日军，并作出了相应部署（见图6-4）：

（1）联军水师主力由古今岛向前推进，前出到左水营、猡老岛以东海面。

（2）在左水营建立基地和联合指挥所。

（3）以一部兵力占领猫岛，封锁光阳湾，截断小西行长所率第一军团的退路。

（4）以一部兵力在露梁海峡及其以东海域巡逻，监视泗川、南海、固城各地日军动向。

图6-4　露梁海战示意图

说明：底版地图源自范中义等：《明代军事史》（上），《中国军事通史》第15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

（二）战役经过(www.xing528.com)

驻朝鲜西部日军接到撤退命令后，拟于万历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1598年12月8日）起开始撤退。驻顺天的小西行长第一军团先撤，接着，驻泗川、南海、固城的日军依次到巨济岛集结，候船回国。

十—日晨，第一军团部队登船待发。其先遣部队驶至光阳湾口的猫岛附近海面时，受到中朝联军水师的拦击，退路被截断。为了突破重围，第一军团编组了一支冲锋舰队，连日向联军水师发起攻击，但均未能奏效，只得派出一艘小船突围，向驻泗川、南海的日军求援。陈璘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一艘突围的敌船，但是机警的李舜臣提醒了陈璘，说这艘船很可能是去向岛津义弘报信求援的，应该对日军可能的支援早作防范。陈璘很佩服李舜臣的分析，采纳了他的意见，命令明朝水师进至露梁海域待机歼敌。

此时，驻泗川、新城的日军第五军团主力，在岛津义弘率领下已经登船，只待涨潮出发，驶往巨济岛。岛津义弘接到小西行长的求援信后，当即率领这支庞大的船队，于十八日（1598年12月15日）夜乘月色向露梁海峡疾驶，企图突入光阳湾，解小西行长之围。中途与从南海开来的宗智义部船队会合。两支船队会合后，共有兵力2万余人，^[46]舰船700余艘，于午夜开始通过露梁海峡。

陈璘、李舜臣获悉日援军西进的情报后，立即调整部署，决心在露梁以西海域，包围和歼灭救援之敌。其作战部署是：

（1）以明将邓子龙配合朝鲜统制使李舜臣率领水军1000人，驾3艘巨舰为前锋，待日军船队通过露梁海峡后，迂回到侧后发起攻击，切断其归路。

（2）以明朝水师为左军，泊昆阳之竹岛与水门洞港湾内，待机出击。

（3）以朝鲜水师为右军，进泊南海之观音浦，待机与明军夹击日军。

十九日丑时（1598年12月16日凌晨1—3时），岛津义弘船队大部已驶出海峡，进至露梁以西海面。此时，“月挂西山，山影倒海，半边微明”。中朝联合舰队将舰船停泊在黑色的山影之中，将自己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借着海面上月光反射的余晖，中朝联军发现了缓缓驶来的日军船队。于是中朝舰船纷纷从阴影中驶出，逼近日船。前锋邓子龙指挥3艘巨舰首先冲向日船，士兵们高声呐喊，从远处不断施放火炮轰击日船，但是由于舰船摇摆不定，绝大多数炮弹落到了海里，并没有给日军舰船造成什么伤害。遭到突袭后，日军的反应十分的迅速和镇定，他们默默承受着明军战舰不断射来的炮弹，一直等到明军战舰驶近日军火绳枪射程之内后才进行猛烈的还击。“一时鸟铳齐发，声震海中，飞丸落于水中者如雨。”^[47]由于众寡悬殊，邓子龙部旋即被日船包围。“子龙素慷慨，年逾七十，意气弥厉，欲得首功，急携壮士二百，跃上朝鲜船，直前奋击，”^[48]毙敌甚众。不幸的是，由于激战发生在夜晚，加上海面上硝烟弥漫，使得战场的能见度急剧降低，其他明军战舰上的士兵误将邓子龙乘坐的朝鲜船当成日船，将喷筒、火砖、火药桶一起投向邓子龙船。战船随即起火，日军乘机围攻，邓子龙战死。

当发现邓子龙处于危险之中时，李舜臣急率自己的龟船前去救援，但他本人也被日船包围，陈璘随即派副将陈蚕和游击季金率舰前往支援。明军利用战舰上数量众多的大型佛郎机炮和虎蹲炮不断轰击围攻李舜臣的日船，将其驱散，缓解了李舜臣的危机。之后，中朝联军水师左右两路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向大岛以东海面的日舰队主力展开了猛烈攻击。重新编队的朝鲜龟船也开始大发神威。朝鲜人在海面上拼命寻找日本船舶，遭遇到日船后就大声喊叫，并且兴奋地不顾一切向日船发起进攻。朝鲜船舶既庞大又坚固，压倒了日本人的桨船。朝鲜人首先用火器进行攻击，但是日本船及时地散开阵形，以避免朝鲜人要命的接舷战。可是朝鲜人为了让日本人用橹划动的战船无法逃避，便用带坚固钩子的铁索从船上投下，将自己和日船紧紧缠在一起，使其无法逃跑，然后用龙口或龟尾处的大口径近程火炮将其烧毁。^[49]陈璘率领的明军舰队主力与李舜臣的朝鲜舰队夹击日舰，士兵们施放飞天喷筒，焚毁了日军大部分战船。日军跳水登岸，又遭陆上明军的截杀，死伤大半。（见图6-5）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明时分，许多日船被击毁，残骸则漂浮在海面上任其燃烧，日军虽然拼死血战，但渐渐力不能支，岛津义弘率仅存的50余艘战船向南逃去，驶往观音浦。

李舜臣率朝鲜舰队跟踪追击，进入观音浦，再度与日军血战，不幸陷入包围。陈璘率明军前来救援，没想到自己也被日军包围。日军用鸟铳向陈璘的战舰密集射击，陈璘急欲还击，但摇摆的战舰使他根本无法瞄准日船射击。情急之下，陈璘命令自己的座舰抛锚，将舰船稳定下来，随即使用虎蹲炮连续轰击围上来的日船，日船纷纷中弹起火。在—片混乱之中，日军仍垂死挣扎，拼命反击。李舜臣亲自督战，不幸中流弹牺牲。其子秘不发丧，鸣鼓挥旗，代父指挥，继续同明朝水师并肩战斗。到中午时，日军停止了抵抗，绝大部分舰船或焚毁沉没，或被联军俘获。落海的日军士兵尽数冻死，弃船上岸的日军也为陆上联军歼灭。

此战，日军第五军团指挥官岛津义弘（中国史书中称其为“石曼子”）在楼船上指挥战斗时，被明军战舰上的火炮击中，当场毙命，其属下300余人一同被歼。露梁海战，中朝联军歼灭日军近万人，斩获敌首级300余颗，^[50]日军第五军团几乎全军覆没，中朝联军取得空前的胜利。而小西行长指挥的第一军团则乘中朝联军水师与第五军团大战之际，悄悄撤出顺天城，乘船回国，刘随后指挥明军进入了空无一人的顺天城。在回撤途中，小西行长的船队遭到了陈璘的拦截，被焚毁100余艘船只，但主力还是安全返回到了日本。

图6-5　大败倭寇图

万历二十七年四月甲戌（1599年5月19日），万历皇帝亲御午门城楼，举行盛况空前的献俘仪式，“受总督邢玠等所献倭俘六十一人，付所司正法，百官致词称贺。是日，祭告郊庙”^[51]。历时7年之久的抗日援朝战争就此落下帷幕。

（三）海战结局及影响

露梁海战是在近400余年前由中朝海军联合进行的，以切断敌人海上退路为手段，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的的海上战役。

中朝联军水师在这次海战中，密切配合，善于准确判断情况，并根据敌情变化及时调整部署，迅速转移兵力。依托岛岸，隐蔽待机，适时出击。先对一部从海上撤退的敌军实施严密封锁，迫其求援；在另一部敌军来援之时，又迅速断其退路，从南北两个方向实施夹击，达到了全歼敌军的目的。朝鲜水师统帅李舜臣身先士卒，明朝老将邓子龙奋不顾身，都在激战中英勇牺牲。李舜臣牺牲后，其子仍“麾旗督战，向前不已”，表现了中朝两国军队勇敢善战，前仆后继，同敌人血战到底的英勇气概。

在整个露梁海战中，日军死亡人数以万计，第五军主力几乎悉数被歼，舰船也几乎全部覆灭，其中200艘是在退潮时搁浅被焚毁的，这是一场规模巨大的海上歼灭战。这次战役给侵朝日军以歼灭性打击，对战后朝鲜和平局面的形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也对此后300年东北亚地区形成以中国为主导的政治格局发挥了决定性的影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