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倭寇肆虐的嘉靖中期,胡宗宪走马上任,开始全方位重建明朝的海上力量,并获得成功,为最终平定倭患做出了卓越贡献。胡宗宪,徽州绩溪人,为人“多权术,善功名,因文华结严嵩父子,“岁遗金帛子女、珍奇淫巧无数”[127],因此得到重用。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胡宗宪出按浙江,开始了他的剿倭生涯。虽说胡宗宪获得权力和地位的手段并不正大光明,但他本人却绝非钻营取巧的无能之辈。与前任王忬、张经相比,他在剿倭方面的典型特点就是与倭寇斗智不斗力,这充分展现了他智慧过人的一面。胡宗宪在任上主要功绩:一是开始了明朝海上力量的重建工作;二是消灭了王直、徐海两大海盗集团。
胡宗宪对当时明朝的海上力量状况,特别是海防状况深知底细。如他所说:“自海上用师以来,击来贼者仅一二见,而要去贼者,不过文其故纵之愆。”[128]因此他从四个方面来重建明朝海上力量:一是强改船式、严禁通番;二是细化防区和防御重点;三是强化巡海会哨制度;四是建立机动舰队与本舰队协同作战机制。
胡宗宪认为:“倭奴拥众而来,动以千万计,非能自至也,由内地奸人接济之也。济以米水,然后敢久延;济以货物,然后敢贸易;济以向导,然后敢深入……接济严,而后倭夷可靖。”如何稽察,方法有二:“其一曰稽其船式。……双桅尖底始可通番,各官司于采捕之船定以平底单桅,别以记号,违者毁之……船有定式,而接济无所施矣。其二曰稽其装载。……如果采捕之船,则计其合带米水之外,有无违禁器物乎。其回也,鱼虾之外,有无贩载番货乎。”[129]胡宗宪希望通过强改船式、严禁通番的办法达到切断倭寇内应的目的。但事实上,这个办法和朱纨的没什么不同,因此在实施过程中不仅遭到抵制,还被人为破坏,效果并不理想。当然,胡宗宪汲取朱纨的教训,既没有将这一措施作为剿倭的主要手段,也没有在这一措施上执行得过于严格,因此他面临的舆论压力要小得多。
在细化防区和防御重点上,胡宗宪给每个沿海省份都制定了详细的规划:
1.福建
三四月东南风汛,番船多自粤趋闽而入于海。南澳、云盖寺、走马溪乃番船始发之处,惯徒交接之所也。附海有铜山、玄钟等哨之兵,若先分兵守此,则有以扼其冲而不得泊矣,其势必抛于外浯屿。外浯屿乃五澳地方番人之巢窟也,附海有浯屿、安边等哨守之兵。若先会兵守此……则必不敢以泊此矣,其势必趋于料罗、乌纱。料罗、乌纱乃番船等候接济之所也,附近有官澳、金门等哨守之兵。若先会兵守此,则又不敢以泊此矣,其势必趋于围头、峻上。围头、峻上乃番船停留避风之门户也,附海有深扈、福金哨守之兵。若先会兵守此,则又不敢以泊此矣,其势必趋于福兴。若趋于福兴,计其所经之地。在南日,则有岱坠、湄州等处;在小埕,则有海坛、连盘等处;在烽火门,则有官井、流江、丸澳等处,此贼船之所必泊者也。若先会兵守此,则又不敢泊矣。来不得停泊,去不得接济,舶中水米有限,人力易疲,将有不攻而自遁者。[130]
2.浙江
浙海诸山,其界有三黄、牛山、马墓、长涂、册子、金塘、大榭、蘭秀、剑山、双屿、双塘、六横、韭山、塘头等山,界之上也;滩山、浒山、洋山、马迹、两头洞、渔山、三姑、霍山、徐公、黄泽、大小衢、大佛头等山,界之中也;花脑、求芝、络华、弹丸、东库、陈钱、壁下等山,界之下也。此倭寇必由之道也。[131]
3.苏州
苏州滨于大海,自吴淞江口以南,黄埔以东,海土需数百里,一望平坦,皆贼径道。……松江之有海塘而无港口者……凡贼所据以为巢窟者,各设陆兵把总以屯守之。而金山……尤为直、浙要冲,特设总兵,以为陆兵之统领。……至于苏州之沿海而多港口者,则自嘉定之吴淞所、太仓之刘家河、常熟之福山港,凡贼舟可入者,各设水陆把总以堵截之。而崇明孤悬海中,尤为贼所必经之处,特设参将,以为水兵之领袖。又于其中添置游兵把总二员,分驻竹治、营前二沙,往来会哨,所以巡视海洋而警报港口也。[132]
4.江北
淮、扬二郡,界于江淮之间,东濒大海,贼舟出没,三面提防为难。……愚考其地形,起自东南蓼角嘴,以抵姚家荡,绵延三四百里。……要害之处乃通州也,狼山也,杨树港、里河镇也,余东余西等场也,蓼角嘴吕四场也,掘港、新闸港也,庙湾、刘庄、金沙场也。其尤要者有三:曰新场,出入至近,逼近扬州也;曰北海,所从以通新闸港,且有盐船聚泊也;曰庙湾,其为巨镇而通大海口也。当事者须设把总三人:一驻新港,一驻北海,一驻庙湾。更用陆路游击一员,驻扎海安。则东可以控狼山、通州、海门之人,而西可以捍卫扬州矣。[133]
针对嘉靖前期海军部队疏于巡哨的弊端,胡宗宪特别强化了巡海会哨制度。
1.福建
烽火门水寨设于福宁州地方,所辖官井、沙埕、罗浮南、北、中三哨。其后,官井洋添设水寨,则又以罗江、古镇分为二哨。是在烽火、官井当会哨者有五;小埕水寨设于福州府连江县地方。以所辖闽安镇、北茭、焦山等七巡司,为南北中三哨。是在小埕寨当会哨者有三;南日水寨设于兴化府莆田县地方。以所辖冲心、莆禧、崇武等所司为三哨。而文澳港哨则近添设于平海之后。是在南日当有哨者有四;浯屿水寨设于泉州府同安县地方。上自围头以至南日,下自井尾以抵铜山,大约当会哨者有二;铜山水寨设于漳州府漳浦县地方。北自金山以接浯屿,南自梅岭以达广东,大约当会哨者有二。
由南而哨北,则铜山会之浯屿,浯屿会之南日,南日会之小埕,小埕会之烽火,而北来者无不备矣。由北而哨南,则烽火会之小埕,小埕会之南日,南日会之浯屿,浯屿会之铜山,而南来者无不备矣。[134](见彩图4-4)
2.浙江
海防每值春汛,战船出海。初哨以三月,二哨以四月,三哨以五月,小阳汛亦慎防之。其南哨也,至镇下门、南麂、玉环、乌沙门等山,交于闽海而止。其北哨也,至洋山、马迹、滩、浒、衢山等处,交于直海而止。陈钱为浙直分之处,则交相会哨,远探穷搜。[135]
浙东地形,与福建连壤;浙西地形,与苏松连壤。利害安危,各有辅车相依之势。故初制,责浙江巡抚总督浙、直、福分哨各官,互为应援,而不许自分彼己。……海中山沙,南起舟山,北至崇明,或断或续,暗沙连伏,易于搁浅。贼舟大者,不能东西乱渡。如遇东北风也,必由下八、陈钱、马迹等山以犯浙江,而流突乎苏、松;如遇正东风也,必由茶山西行以犯淮阳,而流突乎常、镇;如遇正北风也,必由琉球以犯福建,而流突乎温、台。三途穷远,瞭望难及。须总兵官发游兵把总,领哨、千、百户等船,往来会哨。其在浙江也,南则沈家门兵船,哨至福建之烽火门,而与小埕兵船相会;北则马墓兵船,哨至苏州洋之洋山,而与竹箔沙兵船相会。其在苏、松也,南则竹箔沙兵船哨至洋山,而与浙江之马墓兵船相会;北则营前沙兵船哨至茶山,而与江北之兵船相会。[136](见彩图4-5)
3.山东
山东受倭患之害很轻,原因在于“山东之民便于鞍马而不便于舟楫,无过番下海之人为之向导接济焉耳。”“山东诸郡,民性强悍,乐于战斗。倭之短兵不足以当其长枪劲弩,倭之步战不足以当其方輓列骑。万一至此,是自丧其元也。”“国朝专设备倭都指挥一员,巡海副使一员分驻二郡。卫所森严,墩台周备。承平日久,不无废弛。……虽然倭船至岸而后御之亦末矣,孰若立水寨,置巡船,制寇于海洋山沙,策之上也。……鸡鸣屿、夫人屿、金嘴石、仓庙……乃贼之所必避,而我之所当远焉者也。必严出洋之令,勤会哨之期,交牌信验,习熟有素。则将来庙堂或修海运,以备不虞之变,亦大有赖焉,独御倭寇云乎哉!”[137]
胡宗宪重建明朝海上力量的工作中最重大的一项举措就是建立了机动舰队与本舰队协同作战的机制,同时这也是明朝历史上第三次重组远洋巡防舰队。(www.xing528.com)
按照胡宗宪的规划设计,浙江省在沈家门和马墓港各设机动舰队一支,分别由一名指挥统领。
舟山驻扎把总,兼督水陆。贼若流突中界也,则沈家门、马墓兵船。北截,过长涂、三姑,而与浙西兵船相为犄角;南截,过普陀、青龙洋、韭山,而与温台兵船相为犄角。贼若流突上界也,总兵官自烈港督发舟师,北截之于七里屿、观海洋,而参将自临山洋督兵应援;南截之于金塘、崎头洋,而石浦、梅山港兵船为之应援。是故,今日之设险,自内达外有三,会哨于陈钱,分哨于马迹、洋山、普陀、大衢为第一重;出沈家门、马墓之师为第二重;总兵督发兵船为第三重。[138]
通过依托近海和远海的岛屿,沿海各省设立了多重海上警戒线,海军舰队攻有所依,守有所凭,大大增加了在海上消灭倭寇、不使其登陆内陆的机会。
当胡宗宪基本完成了重建明朝海上力量的工作后,接下来就是要解决王直、徐海这两个海盗集团的问题了。胡宗宪充分发挥自己擅长权谋之术的特点,一心两用,几乎同时展开了对王直和徐海集团的剿灭工作。
王直,又名汪直,别号五峰,所以又叫汪五峰,徽州府歙县人。少时落魄,有任侠气。成人后,多智略,善施与。乡中若有徭役讼事,常为主办,因此得到乡里族人的信赖。一时之间,恶少年若叶宗满、徐惟学、谢和、方廷助等,皆乐与之游。[139]后来,王直随走私船到达日本,开始经商。初到日本,王直语言不通,于是用笔谈方式同日本人对话、议事。他经商重诚信,因此受到日本商人的敬重与信任。日商运货到中国,经常委托他为经纪人。渐渐的,王直的实力壮大起来,拥有了自己的走私船队。
由于王直最初的发迹是从海外走私贸易中开始的,而他后来联合倭寇的行为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追求海外贸易合法化,所以说王直是一名海商或者是亦盗亦商的人物可能更加符合事实。在王直与明政府的军事合作与冲突中,多数时候都是为了实现民间海外贸易合法化而引发的。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海盗卢七率众攻掠杭州江头、西头、坝堰,泊船马迹港。王直率船队攻击卢七,杀千余人,擒7人及妇女2名,俘获海盗船13艘,交给定海卫掌印指挥李寿,押送巡按衙署。海盗陈思盼横行浙洋,据横港,“官兵不能据敌”。嘉靖三十年(1551年),海道衙府也委托宁波府唐通判、张把总要求王直出力攻击陈思盼。王直即与慈溪通番海商柴德美合力攻击陈思盼,毁其大船7艘,小船20艘,擒陈四等160人,解救被掳妇女12人,解送丁海道。陈思盼败亡,“余党悉归直”。王直声威大振,“人共奔之”。各地海商、海盗尊王直为盟主,毛海峰、徐惟学、徐海、陈东、叶麻等人,或依附他或与之联盟,[140]“由是,海上之寇非受王直节制者,不得自存,而直之名始振聋海舶矣”[141]。
王直以为靖海有功,官府会改变对他的态度,松动海禁。可当他“叩关献捷,乞通互市”时,[142]却遭到明政府的拒绝。明廷不但不答应王直的请求,反而趁他“以遍舟泊列表”之时,命参将俞大猷率水师官兵数千人围攻。“王直以火箭突围去,怨中国益深,且渺官军易与也。”[143]他突围逃往日本后,在萨摩洲的松浦津定居下来,“造巨舰联舫,方一百二十步,容二千人。木为城、为楼橹、四门,上可驰马往来”[144]。当王直重新积聚力量后,开始向明王朝展开军事报复行动。
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王直纠集日本倭寇和中国海盗,进入浙江沿海,侵犯松江、上海、温州等地。第二年三月(1553年3月),王直纠集“漳、广群盗,勾集各枭倭夷大举入寇。连舰百余艘,蔽海而致。南自台、宁、嘉、湖以及苏松,至于淮北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145]乙亥(1553年3月12日),王直攻破浙江昌国卫,在那里待了5天,直到俞大猷率舰队前来进攻才撤离。[146]他的武装船队如入无人之境,“官军莫敢撄其锋”,声势震海洋。出于对明政府的怨恨和蔑视,王直“乃绯袍玉带、金顶五詹黄伞。其头目人等,俱大帽袍带、银顶青伞。侍卫五十人,俱金甲银盔,出鞘明刃。坐定海操江亭,称净海王”。[147]
王直定海称王,江浙动摇,浙江巡抚王忬无能为力。嘉靖三十三年四月(1554年5月),王直率部攻占柘林。“以所部船多,乃令毛海峰、徐碧溪、徐元亮等分镇之,因而往来海上,四散劫掠。番舶出入无盘阻,而兴贩之徒分错于苏、杭,公然无忌。近地人民或馈时鲜,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杭城歇客之家,明知海贼,贪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之打点护送。如铜钱用以铸铳,铅以为弹,硝以为火药,铁以制刀枪,皮以制甲。及帛、丝棉、油麻等物,大船装送,关津略不讯盘,明送资贼,继以酒米。非所谓授刃于敌,资粮于盗乎?此自古未有也。”[148]甚至连海防将官,亦“有献红袍玉带者”。把总张四维与王直、柴德美交厚,频往来,并“为其送货,一呼即往,自以为荣”。[149]
攻占柘林后,王直回到日本,遥控江浙。胡宗宪难于控制局势,于是向幕僚问计。囚徒蒋洲献计,建议拘禁王直老母及妻儿,迫其归降。于是邀徽州府拘捕王直母及妻儿,抄没家财、田地,并设圈套诱捕王直。[150]为使计划成功,嘉靖皇帝特授蒋洲市舶提举正使职,陈可愿为副使,又赦免“海上亡命”十余人,使之向导。[151]蒋洲等一行人东渡,“以移谕日本,禁戢部夷为名,其实察直也”。[152]
嘉靖三十四年九月(1555年9月),蒋洲从浙江鄞县桃花渡乘船起航,十一月(1555年11月)到达日本五岛,会见王直。王直于客馆设宴招待。宴后,王直与亲信计议,定下“渡海之谋”。翌年春,王直派王滶、叶宗满、王汝贤等与陈可愿先行返宁波。他留住蒋洲,陪同前往松浦、溥多、丰后、山口等地,敦促各藩主制止倭寇侵扰中国。丰后王源义镇、山口王源义长以礼迎待,传谕倭人无犯中国。他们听说明王朝允许通贡市,便遣善妙等40余人驾船随王直来中国,于嘉靖三十六年九月(1557年9月)抵达舟山岑港。王直在舟山岑港部署数千部众分据形胜,泊船江口。遣人赍疏诣军门,要求胡宗宪“代为疏请通商”。[153]胡宗宪连夜赶到宁波,密调参将戚继光与张四维督兵潜伏水陆要害,严密封锁;同时遣指挥夏正充当人质,并应王直要求,释放王滶。
嘉靖三十六年十一月(1557年11月),王直领叶宗满、王汝贤等“桀然诣军门”,[154]胡宗宪“以礼羁留之”。[155]次年正月二十五日(1558年2月13日),王直被投入按察司狱。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1560年1月22日),朝廷诏命斩王直于浙江省城官港口,妻子没入功臣家为奴,叶宗满、王汝贤等戍边,“部落死者万人”,[156]寻求私人贸易合法化的王直最终以失败的命运为自己的传奇人生画上了悲剧性的句号。
胡宗宪对付海盗集团的最大特点就是斗智不斗力,在对付王直的同时,胡宗宪居然还能游刃有余地消灭掉徐海,其政治手段和权谋之术的运用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徐海,徽州歙县人,少时进杭州虎跑寺削发为僧,号明山和尚。嘉靖三十年(1551年),徐海闻叔父(徐)惟学“诱倭市烈港”,即离寺往投,并偕同东渡去日本。[157]徐惟学以其侄海质于大偶州夷,货钱使用。惟学至广东屿(南澳岛),为守备黑孟阳所杀后,夷之索故所贷至,海令取偿于寇掠。“至是,海乃偕夷酋辛五郎聚州结党,众至数万。”[158]
嘉靖三十三年(1554年),徐海与日本和泉、萨摩、肥前、肥后、津州、对马之倭联,在浙、直海上活动,攻占柘林。次年正月(1555年1月),徐海率众出动,夺海船,攻乍浦、海宁。四月(1555年4月),徐海以部众及新旧倭寇4000余人突袭嘉兴,结果大败,退回柘林。[159]五月(1555年5月),徐海率众攻平湖,战胜张经和汤克宽,队伍扩大到五六万人,有大船千余艘。他返屯柘林,陈东与叶麻海盗船队前来会合,组成了一个以“徐海为元魁,陈东、叶明(叶麻)为辅”的海上武装集团,[160]同王直海上武装集团互为掎角,“其势固唇齿也”[161]。
嘉靖三十五年三月(1556年4月),徐海以十万之众,发动大规模进攻,海上舰船“南北相望不绝”。四月间(1556年5月),徐海以数万众分三路攻略:一路指向海门,一路由松江趋上海,一路从定海关攻慈谿等县。他自领万余人及陈东部众数千人进攻乍浦,大败兵备副使李焘援兵。[162]
胡宗宪见用军事手段难以剿灭徐海海上集团,转而采用离间与诱降策略。嘉靖三十五年五月二十六日(1556年7月2日),胡宗宪军门议事,遣蒋洲与朱尚礼等往徐海诸营寨游说“连和”,声称“愿归者听,资之以舟;愿降者留,封之以职”。徐海与洪东冈欲封,陈东与叶麻欲归,意见分歧。胡宗宪施计,饰美妓二人、黄金千两、银数万两、缯绮数十匹,月下舁送徐海,不及陈东与叶麻,使其猜疑,产生怨恨。进而派人劝说解桐乡之围。陈东、叶麻不从,移众屯新场;徐海愿解围,并亲赴平湖城下纳款。由此,徐海集团分裂。[163]
正当双方计较“连和”条件之际,胡宗宪侦知徐海与叶麻为争一个姓祝的妇人,以及因为辎重分配不均而交恶,便唆使徐海绑缚叶麻及其部属百余人。接着,胡宗宪又遣间谍送簪珥、玑珠给徐海宠妾王翠翘和绿珠,令其说服徐海缚陈东以求封;他还令叶麻伪造陈东欲杀害徐海的书信,并故意将书信阴交徐海,以激怒之。徐海中计,缚陈东献军门请功。徐海坑害陈东与叶麻的行为,激起部众愤懑,离散而去者甚众。就在此时,明朝廷调集的20万会剿大军到达。
八月二十四日(1556年9月27日),赵文华、胡宗宪与阮鹗督军进剿。双方在平湖连战数十回,徐海战败,部众被擒斩1200余人,烧死不计其数,倭魁辛五郎等被俘。最后,徐海殊死战斗,终因势穷,投水自沉而死。[164]
对于投降和招安的海盗,胡宗宪并没有兑现放他们回家的承诺,而是秘密制定了捕杀计划。
嘉靖三十五年八月(1556年9月),在消灭徐海的战斗中,卢镗擒贼首辛五郎等于清港洋。“辛五郎者,宿寇,徐海之偏裨也。与陈东、叶宗满、叶麻辈同巢柘林,攻乍浦,围铜乡。”被俘后的辛五郎接受了招安,不久被遣散回家。但胡宗宪为消除隐患,密令总兵俞大猷等分布海洋要冲,截杀招安回家的倭寇海盗,而杀辛五郎的任务就责成卢镗去完成。卢镗当时正和客人吃饭,接胡宗宪密谕后,突然命令舰队转向驶往金塘山。客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卢镗撇下吃饭的客人,独自乘上自己的福船旗舰,令将官率哨船若干以行,次日至金塘。这时,望斗上的哨兵报告发现北洋有大舟扬帆向南航行,卢镗知道是辛五郎和他的手下到了,随即“令哨船四散潜泊,少选大船舣金塘之麓”。等到船上的人登岸休息时,卢镗令哨船向岸上的人猛烈射箭,之后各船上的大炮也相继开火。遭到突然攻击的海盗们不断摇手招呼,要明军停止射击,表示有话要说。哨兵言曰:“欲打话,须去尔兵器。” 海盗们则拍掌示无。有华人从寇者曰:“吾乃胡总督爷爷招安放回者也。”哨兵曰:“有牌验乎?”曰:“有。”于是卢镗招众贼至舟傍,慰藉之。又对辛五郎说:“汝既为军门所遣,岂可慢乎。请至悬款洽,而津送之。”遂邀请辛五郎到他的福船旗舰上去宴饮。余下的人由哨船分载,每船不过三四人,多了容不下。开始辛五郎还推辞,但卢镗礼貌有加,打消了辛五郎疑虑。宴至深夜,卢镗坐在福船上层将台,侍者把两盏灯挂上桅杆。一会儿,哨船就聚集到旗舰旁边。卢镗问:“何如?”众人齐声答道:“是了。” 辛五郎大惊,请求下船与哨船上的同伙一起睡觉,卢镗则令左右护卫将辛五郎强行送到船舱里监视起来。辛五郎通过舷窗往外看,却见不到海,于是醒悟,欲跳水自杀。左右不许,曰:“卧榻在地平下。”五郎估计自己难免一死,浩饮就卧,遂缚之。翌日,入定海关,乃知贼徒俱已芟尽。即前夜起双灯时也,是了者乃复命也。辛五郎等倭寇海盗到死时,都还不知道胡宗宪的捕杀计划。[165]至此,徐海集团彻底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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