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黄萧养与严启盛的覆灭

黄萧养，明正统景泰年间广州海盗首领。《顺德龙江乡志》中收编邓爱山《平寇略》一文，叙述了黄萧养的出身及其出海为盗原因：

黄萧养者，潘村小民也。家贫与人佣工，一目赤，有胆略。因强争田土，殴死人命，捉收本府监问。遇赦得释，凶恶不悛，恣行海面为盗。官军复捉收断事司监问，拟海洋强盗罪。^[10]

黄萧养囚府狱逾年，同狱有一位江西商人同他密谋越狱，暗中策动囚徒一起举事，使人藏利斧于饭桶中，送入狱房，以备破狱之用。正统十四年三月初八夜（1449年3月31日夜），黄萧养打掉肘镣，率囚徒破牢门而出，狱卒闻讯赶来，黄萧养等冲进军器局，夺取刀枪衣甲，攻司衙、府衙，撞门不得入，转而冲出东门而走，直奔江边。此时早已有人舣舟接应，遂乘船出海而去。广州府官见黄萧养逃往海上，即征调民船20艘，及谭村屯军（接下页）兵船3艘，出海追击。

五月十三日（1449年6月3日），黄萧养率逃出狱的囚徒在赤冈海口迎击官兵，杀张百户，其势甚锐。^[11]黄萧养返回潘村，在海口造船，“于是啸聚群盗，赴之者如市，旬日至万余人”^[12]。他们“身穿红衣，头缠红帕，销金‘勇’字为号”^[13]。六月（1449年6月），黄萧养率众攻桂洲、逢简。七月（1449年7月）攻大良，八月（1449年8月）攻马齐各村。官军根本抵挡不住海盗的进攻。危急时刻，龙江乡绅萧碧等人急忙组织私家武装，以“强壮防守”。八月十九日（1449年9月5日），黄萧养率船20艘驶抵龙江新开涌口，攻进村里，抢掠财产、粮食，焚烧房屋20余间。乡绅武装全力反攻，黄萧养被迫退走。之后，黄萧养返回海上，出动海盗船只裹胁出海的渔船、商船，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

正统十四年八月（1449年8月），^[14]黄萧养出动300多艘海盗船，^[15]由珠江口驶入广州内海，开始围攻广州城。此时，广州城的驻军被征调在外，一时无法回援，城中留守官军出城御之，“辄为所败”。在切断了城中与外界的联系后，黄萧养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采取了长期围困战术，以期迫使广州城投降。

广州被围的消息很快传到兵部，兵部随即委派总兵官安乡伯张安、都指挥佥事王清、备倭都指挥杜信、指挥佥事胡英等人率领5000名士兵和200艘战船从广东高州府出发，前来救援广州。但是从一开始，这路援军就被失利的阴影笼罩着。九月初六（1449年9月22日），当张安指挥着这支舰队历经半个多月的海上颠簸到达广州外海白鹅潭时，早已埋伏在海面上的黄萧养船队当即给官军以迎头痛击。之后，他们迅速撤离战场，将官军的舰队诱进广州内海。初战失利的张安完全没有汲取教训，还误认为是海盗因惧怕他而逃遁了，于是指挥舰队毫无顾忌地向广州城开进，本人则在船上日日饮酒作乐。九月十八日（1449年10月4日），张安的舰队到达冈弋船澳，遭到了早已埋伏在此处的300余艘敌船围攻。而此时，饮酒过度的张安却醉卧舟中，酣睡不醒。失去了指挥官的指挥，官军舰船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被海盗们一直追赶到沙角尾。沙角尾海域水深很浅，官军舰船高大，吃水过深，纷纷搁浅。而海盗们驾驶的船只都比较小，在浅水区活动便捷，官军的舰船很不幸成为了海盗们群起围攻的死靶子，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船上的士兵为求活命，纷纷弃船跳海，奔水溃散。张安本人则因为酒醉不醒，混乱中淹死在海里。王清被海盗俘获，黄萧养押着他来至广州城外，用刀威胁着跪下，要王清向城内喊话，叫守城的官军开门投降。守城的指挥官千户钱惠站在城上，用手指着王清大骂，拒不投降。黄萧养于是又把王清带到其他城门，叫其继续喊话劝降。钱惠怒不可遏，“援弓射之”。黄萧养见守城官军态度坚决，王清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便杀了他。^[16]至此，救援广州的行动彻底失败。广州城被围日久，“城中饥，死者如垒”。^[17]

黄萧养通过这次战斗的胜利，缴获了大量火枪火炮，极大地改善了部下的装备，“其势遂大”。^[18]在“屡败官兵”的有利形势下，黄萧养广收人、船，队伍迅速扩大，有众10余万，大小船只2000余艘。他占据五羊驿，自称顺天王，建元东阳，在广州河南南汉离宫旧址筑行宫，任命官员百余人。^[19]黄萧养的胜利使得广州附近的“南海、番禺、东涌、马宁等都，俱各惶恐。其中多有不肖投贼，受伪官职，管领贼众，攻围广东城池，流劫乡村，杀害官军、良民”^[20]。在围攻广州城的同时，黄萧养开始向南海、番禺等县发动进攻。他派遣天下大总兵都元帅邓都统，率领700余艘船，攻北村、吉利、藤涌等地。十月初十（1449年10月26日），黄萧养亲自统领舟船2000余艘攻九州。^[21]

而此时明朝军队却经历了自建朝以来最惨重的失败。英宗由于冒险亲征，在土木堡被蒙古瓦剌军队俘虏，明军主力遭受重创，连著名的海军将领英国公张辅也死于乱军之中。遭受重创的帝国一时间根本没有精力顾及广州城外那个志得意满的海盗头子黄萧养，致使黄萧养和他的海盗团伙气焰更加嚣张。(www.xing528.com)

明代宗景泰元年（1450年）春，黄萧养对佛山堡发动猛攻。佛山“大家巨室”惊恐，“耆民梁广、霍伯仓、冼灝通”等22人，“号称二十二老”，紧急集议对策，“歃血订盟”，“誓不从贼”。他们出钱助“军食”，“集其乡人子弟”，组织民壮武装，筑堑防守。黄萧养作战失利，部将彭文俊、梁升、李观奴被杀，张嘉积被俘。^[22]黄萧养对此次的失利大为愤怒，随即于景泰元年四月丙子（1450年5月13日），“聚船一千七百艘，四面围攻”^[23]。广东都指挥李昇、王忠、何贵统领官兵与民壮，分哨反攻。黄萧养佯败，率众奔小港。李昇、王忠、何贵带领兵船穷追。没想到遇上退潮，兵船搁浅，王忠见势不妙，抢先逃跑。黄萧养率部反击，杀死李昇、何贵，又用飞枪杀死耆民首领霍仲孺，“官军、民壮死者无算”，^[24]黄萧养逐渐占据战场主动。正当双方苦战之际，一支明朝的舰队突然驶入战场，两军形势风云突变，黄部迅速由主动变为被动，不得不撤出战场。

原来，在“土木堡之变”后上台的景帝（即明代宗）并没有忘记广州海盗黄萧养的叛乱活动。北京保卫战一结束，景帝即派遣都督董兴、总兵都指挥同知姚麟副之，兵部侍郎孟鉴赞理军务，佥都御史杨信民总两广兵，南京总兵葛稽会同广西参将范并，起田州等府狼兵，开赴广州作战。

四月十七日（1450年5月27日），官军大举反攻，明军舰队分成左、中、右三支分舰队向黄萧养包抄过来。黄萧养则将自己的船队分为二哨迎战：一哨由都统曾贤统领，船队从东海波罗庙驶至东坝，与南京总兵布政使葛稽和都指挥胡英、姚麟、张通的舰队交锋；黄萧养自统大哨船队，从西海蚬壳驶达白鹅潭，与都督董兴和范并的舰队交战。双方鏖战时，黄萧养意外地中箭落水，被官军俘获。黄的部众见首领被擒，纷纷溃散。同时，曾贤的船队也被官军打败。董兴杀黄萧养，“函首以献，俘其父及子，余党皆伏诛”^[25]。

黄萧养称兵南海，威震粤洋，前后一年有余。虽被屈翁山（即屈大均）尊称为“海寇之雄”，^[26]但为祸亦烈。他裹胁渔民为盗，将平民置于不为官杀即为盗杀的两死境地，其罪一也；重兵围城，坐视城中居民大部饿死而不理，其罪二也；为一己之私欲而兴兵掠财，致使生灵涂炭，其罪三也。黄萧养之祸即平，实为东南沿海百姓之幸事。

严启盛是同时期另一个比较有名的海盗首领，他和黄萧养有着相似的经历。早年曾因为出海通番，坐过漳州死囚狱。后来越狱，重新当起海盗。王胜前往谕降，遭拒绝。招抚不成，泉州永宁卫指挥同知钱辂统领本卫海军舰船追捕，在海上追逐七天七夜，至黑水洋遇严启盛船队，双方交锋，“大小十一战”。^[27]为摆脱官兵舟师追剿，严启盛船队航海南下广东。《广州府志》与《新会县志》所说景泰三年四月（1452年4月）“海盗寇掠”海丰、新会，就是严启盛的武装船队。

严启盛的武装船队在广东海上活动达六七年之久，广东官府多次出动舟师追剿，均未能制止严启盛武装船队的活动。严启盛在广东海盗的配合与支援下，打败官兵，击杀新会总捕都指挥佥事杜信。事后，镇守广东左监丞阮能、左副总兵董兴派遣都指挥欧信等分兵出海追剿，扑空而还。接着，广东参政谢佑又遣指挥钱通领兵出海追剿，也无功而收兵。

天顺二年三月（1458年4月），严启盛率领400余人的武装船队袭击了广东香山千户所，烧毁官府备边大船。都指挥张通因“总督不严”被逮捕，交都察院惩处，其职“别委武臣代之”。^[28]七月（1458年8月），严启盛率众攻略香山、东莞等地。此时，严启盛招引“番船”驶至香山沙尾外洋，准备进港贸易。巡抚右佥事都御史叶盛会同阮能、巡按御史吕益，发兵出击，驾大船犁冲严启盛船队，“遂生擒启盛，余党悉尽”。^[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