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斗争的意义与局限——中国农民运动分析

二、农民斗争的意义和局限

太平天国起义在近代中国历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首先，它表现了中国农民伟大的反抗精神。太平天国的实践表明，农民具有不屈的反抗精神。他们反抗清政府的封建统治和地主阶级的剥削，反抗封建制度和封建文化。虽然这种反抗只是一种简单的否定，很不彻底，但这种精神是不可抹杀的。其次，它表现了农民顺应时代潮流的创新精神。太平天国不仅设想了建立“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理想社会，而且还提出了发展资本主义的《资政新篇》，对近代中国的出路作了可贵的探索。再次，太平天国打击了外国侵略者，它拒不承认不平等条约，但又主张与西方平等往来，自由贸易，表现出强烈的民族尊严和爱国热情。

太平天国起义对中国近代历史的发展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一方面，它沉重打击了清政府的反动统治，冲击了封建秩序。太平天国运动横扫大半个中国，使清政府的统治处于崩溃边缘，不得不在汉族地主和外国侵略者中寻求支持，使汉族地主官僚力量迅速上升，成为清政府的主要依靠。外国侵略者在中国取得更多特权，成为制约清政府的外在力量，而满族贵族势力则不断下降，中央集权日益受到挑战，晚清政局开始发生新的变化。同时，太平天国指斥孔孟、焚毁六经、提出平等思想和反满思想，对以孙中山为首的资产阶级革命党人有着相当的启迪。另一方面，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为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和新兴阶级力量的出现创造了条件。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不仅暴露了清政府统治的腐朽性，而且暴露了中国农业社会的落后性。太平天国之后的有识之士，不得不考虑中国社会发展的新道路，从而间接地推动了中国社会的变革。向西方学习的洋务运动，就是在太平天国失败后兴起和发展的。地主阶级改革派因为镇压农民起义而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开始拥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洋务派试图通过采用机器生产，发展军事和民用工业，走向自强。因镇压太平天国而走上前台的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成为洋务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和实施者，反映出二者之间的密切关系。

太平天国的失败，是多种因素作用的结果。究其原因，虽然有着敌人力量过于强大，受到中外反动派的联合镇压，敌我力量悬殊太大等等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它是缺乏先进阶级领导的旧式农民战争。旧式农民战争完成不了反帝反封建的历史任务。

农民阶级虽然具有强烈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但农民不是先进生产方式的代表者，而是小生产者和小私有者，与中国落后的小生产紧密联系，农民小生产者的地位决定了他们缺乏远大的政治眼光，存在着落后、保守、自私等弱点，提不出彻底的革命纲领，描绘不出先进的、新型的社会经济制度，没有也不可能导致生产方式的变革，因而不能产生新的思想意识和新的政权制度。于是，封建的伦理观念、平均主义、个人迷信等小生产者的意识形态仍占统治地位。《天朝田亩制度》所向往的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公有制社会，其实不过是两千年来农民过惯了的贫穷的、闭塞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每家养5只母鸡、2头母猪，婚嫁时领100斤谷、1000文铜钱。这种绝对平均主义，怎能建立起真正理想的王国？自给自足家庭小农经济产生的只能是个人独断专行的家长制。建立在封建主义小农经济基础上的政权，领导人物不能不受这种阶级特性的制约。太平军进入天京后的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定都天京后，随之而来的是人间天国的封建化，天京“小天堂”开始遭到破坏。这种破坏不是来自别人，而正是来自设计创建“小天堂”的领导者自身。(www.xing528.com)

定都天京后，洪秀全、杨秀清等人，便带头在天京城内大兴土木，建立起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衣食住行方面的奢华，很快就赶上了封建王朝的达官贵人和帝王将相。严格的封建等级特权很快就确立起来不得逾越。天王大轿由64人抬，东王大轿由48人抬……两司马由4人抬。百姓不准穿红黄衣服，违者杀头，丝毫没有近代民主气息。天国法令规定“生杀由天子，诸王莫得违”。诸王出行，百姓必须回避道旁，高呼万岁或千岁，否则就要受到严厉惩处。封建专制制度被太平天国沿袭继承了。反对别人专制自己，自己却喜欢专制别人，这就是洪秀全也是农民阶级的其他领袖们无法摆脱的桎梏。它深刻地反映了农民阶级反封建专制又必然走向封建专制的特点。农民政权的迅速封建化，注定了他们不能取得斗争的最后胜利，完成反封建任务。

从思想上讲，农民阶级没有一种从根本上战胜封建主义的科学思想武器。它们往往是利用宗教，在宗教的旗帜下来展开斗争。然而宗教不是科学，随着农民运动的深入发展，其消极面就越来越明显。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所特有的思想武器是一种朴素的平等平均思想，它是洪秀全基督教思想、儒家思想和小农绝对平均主义思想的混合物。这种思想武器尽管在当时是进步的、革命的，但它不能彻底摧毁农民身上的封建精神枷锁，不能最终领导人民走上解放的道路，只能走上平均主义的道路。太平天国没有战胜封建思想的科学思想武器，就不可能抵制封建思想的侵蚀，也不可能对封建思想实行彻底的批判，同旧传统观念彻底决裂，于是等级观念、享乐思想、君权神授等意识相继出现。最初的平等平均思想最后却被自己否定，被封建思想所代替。农民阶级没有一种科学的思想武器，当然就无力触动传统的封建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也无法改变中国的国情，更无法完成拯救中国的历史重任。

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没有能够把反帝问题同反封建结合起来，没有能够把反帝同争取民族进步结合起来，这也是农民运动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太平天国农民运动突出了反封建斗争，但反帝意识淡薄。既不能彻底反对封建主义，又不能把反封建同反帝有机结合起来，把反帝同争取民族进步结合起来，其失败的结局也就成为必然。农民运动的失败证明，在摧毁封建主义统治和反对帝国主义入侵的历史性搏斗中，亿万农民是一支人数最多的战斗力量，但是依靠他们的发展模式和理想蓝图是无法推动中国发展的，依靠他们的自身力量不能完成反对帝国主义与封建主义，建立新的生产方式与新的社会制度的任务，他们不能自己解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