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有罪,盖宽饶、诸葛丰的命运说明了正是中兴之主汉宣帝及其儿子汉元帝,埋下了西汉覆灭的祸根。汉宣帝在位期间的一些弊政,尤其是任用宦官、外戚,让朝中邪恶势力逐渐抬头。汉元帝之后,再无强势君主,一代不如一代。朝中贪腐之风如洪水般泛滥,终于一发而不可收拾,掀起一阵阵贪污狂潮。
汉元帝时期的安定五官掾张辅,“怀虎狼之心,贪污不轨,一郡之钱尽入辅家”。下狱之后,获其赃款百余万。汉成帝的国舅爷王立,勾结南郡太守李尚,侵夺垦草田数百顷,私吞公款超过一亿,创下西汉朝贪污款额的纪录。凿壁偷光、苦读成才的丞相匡衡竟然也是个大贪官,“专地盗土”四百余顷,收取田租谷千余石,值十金以上。
贪腐横行,使得帝国从上到下,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吏治彻底崩溃,政府完全失去公信力,民心思变。结果外戚王莽趁火打劫,篡国改政,怪胎王朝——“新”哇哇坠地。
新朝更是一个不堪一提的荒谬皇朝,吏治就像被一阵飓风卷过,极端混乱,短短十五年,从头到尾与贪腐为伍。农民暴动此起彼伏,绵绵不绝,终于将处处藏污纳垢的新朝埋葬在历史的最深处。
经过战火和热血的洗涤,东汉帝国在一片废墟上崛起了。开国之君光武帝刘秀面临的主要任务是缓和日益激化的阶级矛盾、恢复衰敝的社会经济,故而实行仁政,释放奴婢,省刑薄敛,黜奢崇俭等等。特别是公元39至40年间(建武十五、十六年)在全国范围内通过“度田”“检籍”——土地登记和人口普查,打击不法的地方势力,掀起了一次反腐浪潮。
民以食为天,食以地为本。土地问题永远是中国社会最基本的问题。从战国时期商鞅“废井田,开阡陌”被五马分尸,到李闯王杀入北京城时高喊“均田免赋”,到洪教主信誓旦旦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再到孙中山的“平均地权”,最后到农民翻身得解放的土改运动,数千年来压在亿万人民心头最沉重的巨石块这才坠落消失。
新朝皇帝王莽篡政之后,曾经天真地幻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土地问题,宣布恢复井田制。这一复古逆流严重损害了既得利益者,遭到无数人的重拳打脸,结果王莽头颅高悬城墙头上,连舌头也被切成碎片,做了下酒菜。王莽的教训告诫后来的当权者,土地问题非儿戏,万万碰不得。
东汉建立初期,土地问题也成为光武帝最头大的难题。地方豪强不但没有在如火如荼的农民暴动中被打倒,反而坐收渔利,大肆兼并土地。大量失去耕田的农民变成流民,不得不像一条忠实的哈巴狗,依附在主人身旁。如此一来,耕田和劳动力都集中在地方豪强手中,朝廷要征收赋税,结果上缴的寥寥可数;皇帝要征兵打仗,结果抓不到几个壮丁。
为了扭转困局,公元39年,光武帝诏令“度田、检籍”——下达红头文件,核实各地的垦田面积和户口清查。光武帝目的只有一个,全面摸清家底,掌握国情国力。
但是“度田、检籍”诏书一下到地方,立即掀起轩然大波。地方领导——各郡的刺史、太守根本就不买中央政府的账。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借着“度田”的名义,把老百姓都赶到田里去,还将房屋、村落都当做耕地来丈量,卑鄙地嫁祸于人。老百姓走投无路,只好在大道上搭起帐篷,如丧考妣般的哭哭啼啼、呼天抢地,甚至围殴前来清查的官员。
各地派人进京汇报工作时,光武帝看到陈留郡的文书上有一句话,“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意思是颍川、弘农两郡可以“度田”,河南郡、南阳郡就不行。
光武帝越瞧越糊涂,问陈留郡的官员,文书谁给的?
死鸭子嘴硬!光武帝龙颜震怒,要把他宰了。此时汉明帝刘庄才十二岁,他躲在幕后冷不防冒出一句话:这是陈留郡守教给他一个清查垦田的原则。
光武帝还是稀里糊涂,那为啥说河南、南阳就不行?
刘庄解释说,河南郡是京城所在地,那儿住着天子近臣。南阳郡是皇帝的老家,那儿住着皇亲国戚。他们广占耕田、宅邸豪华,大大超标,谁敢去惹他们?(www.xing528.com)
光武帝二话没说,马上派出纪检人员,到各地去突击检查。重点查处在“度田、检籍”中弄虚作假、作奸犯科的二千石以上官员(省部级以上高官)。这一场雷厉风行的反腐斗争战果赫赫,挖出了一大批超级蛀虫。
公元39年(建武十五年)十一月,查出大司徒(国土部长)欧阳歙在担任汝南太守时贪污千余万,光武帝立即将他打入大牢。此人博学多才,门生遍及于世,是个名动天下的大儒学家。一听说欧阳歙被抓起来了,儒生们群起激昂,门徒一千余人全部集合在皇宫门外静坐示威,有人甚至断发抗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的热血男儿,不禁令人想起绝食断指反日的韩国义士。
更有一个十七岁的愤青叫礼震,从山东平原风尘仆仆跑到洛阳去,自绑双手,上书光武帝,痛陈一旦杀了欧阳歙,后果不堪设想,“上令陛下获杀贤之讥,下使学者丧师资之益。”要替欧阳歙殉身。
天下儒生誓死捍卫欧阳歙的生命,大有欧阳歙不存,地球就有停止运转之势。光武帝却不为所动,眼皮眨也不眨,抓大老虎,越是名人越应该狠打。结果欧阳歙命丧监狱中。
第二年九月(建武十六年),又查出河南尹张伋、东平相王元等地方郡守十余人,在“度田”中隐瞒垦田数额。光武帝铁青着脸,张伋、王元等全都下狱论死。一次就干掉十来个郡守,如此狠心任性的反腐行动,还真是史上罕见。
除了处以极刑的张伋、王元等外,还有大批因度田不实的地方高官遭到召回或免职处分。如东海相鲍永和琅邪太守李章被召回洛阳、河内太守牟长被免职等等。搞得那些豪族大姓、兵长风声鹤唳,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遂铤而走险,煽动依附的农奴发动叛乱,准备用枪杆子维护自己的剥削本钱和既得利益。
由“度田、检籍”引起的反贪风暴,终于触发了一场激烈的武装斗争。叛乱者不但凶残,到处烧杀抢掠、捣毁官府、戕害长吏(秩四百石至二百石的县级官员);而且狡猾,平叛部队一到,乱军就化整为零,平叛部队一走,乱军又化零为整,继续为非作歹,祸害世间。
因土地问题而反腐,因反腐而导致叛乱,可见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利益差异和冲突已到了无法调解的地步,反腐成败攸关政权的生死存亡。
不度田、不检籍,就无法解决土地高度集中的问题。不反贪不反腐,就无法严格执行“度田、检籍”。不平定武装叛乱,就无法彻底地反贪反腐。
光武帝反应迅速,一听到叛乱的消息,立即制定出剿抚并用的平叛方案。十月,派人到叛乱最严重的地方去,宣布两条法令。
第一条,“五人共斩一人者,除其罪”,借以瓦解分化叛军。
第二条,“吏虽逗留回避故纵者,皆勿问,听以擒讨为效。其牧守令长坐界内盗贼而不收捕者,又以畏懦捐城委守者,皆不以为负,但取获贼多少为殿最,唯蔽匿者乃罪之。”——曾经对叛军回避、纵容、相互推诿的官员概不追究,今后只看他消灭多少叛军。但那些包庇、藏匿叛军的一律严惩不贷。
法令一下,叛军内讧不断。各级官员争先恐后奔赴战场,不到一个月,叛乱平息。光武帝把那些叛军头目——大姓、兵长都转移到其他郡去,给田给地,让他们安居乐业。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度田、检籍”得到了严格的执行。
大乱之后有大治。经过这次平叛,那些不法的地方势力遭到沉重打击。吏治上“勤约之风,行于上下”,勤政廉政蔚然成风。由于实施“度田、检籍”,户口增加,经济得以繁荣,终于有“光武中兴”,再次验证了反腐倡廉国必昌盛这条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光武帝也被誉为历史上能够做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唯一君主(南怀谨如是云)。
光武帝的儿子汉明帝刘庄、孙子汉章帝刘炟继承光武帝的衣钵,不停地挥舞着反腐大棒,朝政清明、经济繁荣,国势蒸蒸日上,史称“明章之治”,东汉帝国进入全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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