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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市民文学史的结尾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历史上的市民社会和市民阶层在辛亥革命后逐渐解体了。因而在辛亥革命之后,由于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变化,市民文学理应随同市民社会的解体而终结,它必将为新文学所取代。自1911年辛亥革命迄于1949年新中国建立的近四十年间,是中国市民文学发展的余绪。中国市民文学没有在近代掀起文艺复兴,却在现代社会里以旧意识和旧形式苟延下去。

中国市民文学史的结尾

市民社会是一种历史形态。中国的市民社会是在封建社会后期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北宋时期形成的,它随着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清朝在20世纪之初的覆亡而解体,共存在八百余年;其历史亦可谓悠久了。经济学家沈越关于“封建市民”之含义说:

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的封建市民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市民指作为资产者前身的富有市民,包括作坊主、工场主、大商人、银行家等经营工商业致富的有产者;广义的市民则把作为无产阶级前身的帮工、学徒等城市平民包括在内,即城市的第三等级。马恩之所以对市民作狭义的和广义的划分,主要是为了论述近代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形成历史。当时富有市民虽然具有一些近代资产者的特征,但还不能说近代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已经形成,可以把市民等级等同资产阶级……作为封建社会的市民,他不仅是资产阶级的前身,同时也是无产阶级的前身。[1]

广义“封建市民”是包括城市富裕的工商业主和城市平民的,它们在封建社会中构成一个市民阶层。这个阶层在封建制度崩溃或被消灭之后便逐渐分化为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和城市贫民。公元1911年中国的辛亥革命是资产阶级性质的革命,它的胜利宣告了中国封建社会制度的结束。中国历史上的市民社会和市民阶层在辛亥革命后逐渐解体了。因而在辛亥革命之后,由于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变化,市民文学理应随同市民社会的解体而终结,它必将为新文学所取代。然而由于辛亥革命将推翻清政权作为主要目标,以致反清任务完成后未能彻底清除封建势力;又由于公元1919年的文化运动对待传统文化所采取的虚无主义态度,以致新文化缺乏广大的社会群众基础;这样使中国现代社会状况和文化状况变得十分复杂,旧的市民文学遂以传统的和新变的形式仍然占据文化市场。

自1911年辛亥革命迄于1949年新中国建立的近四十年间,是中国市民文学发展的余绪。这个时期,中国各大都市里有很多戏院演出着传统剧目,说唱艺人和时调小曲艺人活动于都市的茶园、酒楼、游艺场所和街头巷尾,也演唱着传统的曲目,章回体的鸳鸯蝴蝶小说繁荣兴盛而独领风骚。茅盾先生将20世纪30年代盛极的武侠小说称为“封建的小市民文艺[2],这是准确的判断。新武侠小说以及整个鸳鸯蝴蝶派小说都属旧的市民文学,而各种流传的旧的通俗小说、传统剧目、传统曲目则是市民文学的遗存,它们在20世纪均是“封建的小市民文艺”,仍以通俗性、消遣性和商业性获得社会广大的群众。中国市民文学没有在近代掀起文艺复兴,却在现代社会里以旧意识和旧形式苟延下去。这在世界文学史上是一种很特殊的现象。兹将其情形略述于下:

(一)各种地方剧种兴起,改编并演出传统剧目。清代乾隆五十五年(1790)安徽三庆班剧团入都祝寿之后,除徽班的二黄调之外,昆山腔、弋阳腔、梆子腔、罗罗腔等剧种陆续进入北京,地方剧种发展起来。辛亥革命以后,京剧流行于各省,古典昆曲在北京与上海呈复兴之势,各省剧团吸收了流行的腔调又保持地方特色,于是出现了豫剧、浙剧、越剧、徽剧、陕剧、湘剧、汉剧、川剧楚剧、闽剧、沪剧等地方剧种。京剧、昆剧及各地方剧种所演出的基本上是传统剧目。京剧保存的传统剧目有一千一百二十余出,如《挑滑车》《八大锤》《打渔杀家》《五人义》《三击掌》《六月雪》《法场换子》《铡美案》《空城计》《群英会》《打严嵩》《打金枝》《水帘洞》《白蛇传》《宝莲灯》《春秋配》《花钿错》等。[3]川剧主要流行于四川,兼及云南、贵州和西藏的部分地区,演出的传统剧目主要有:高腔四大本——《金印记》《琵琶记》《红梅阁》《班超》;弹戏四大本——《春秋配》《梅绛亵》《花田错》《芙奴传》;五袍——《红袍记》《白袍记》《青袍记》《绿袍记》《黄袍记》;四柱——《碰天柱》《水晶柱》《九龙柱》《五行柱》;江湖十八本——《彩楼配》《汉贞烈》《木荆钗》《白蛇传》《玉簪记》《青萍剑》《四块玉》《中三元》《白鹦鹉》《三孝记》《渡蓝关》《荆轲墓》《龙凤剑》《铁冠图》《放白蛇》《葵花井》《三天香》《五桂联芳》。[4]这些传统剧目是各剧种根据宋元以来古典剧本改编的。新编的时装戏剧目极少,其艺术水平亦不高。

(二)方言说唱艺术在各地兴起。清末民初,苏州弹词女艺人在苏州遭禁,陆绣卿、汪雪卿等到上海演出,造成弹词艺术兴旺;演唱曲目有《倭袍》《双珠凤》《三笑》《白蛇传》《玉蜻蜓》等。北京天桥单弦艺人主要说唱根据《聊斋志异》《今古奇观》《水浒》等小说改编的故事。京韵大鼓艺人刘宝全用北京方言演唱《单刀会》《长坂坡》《大西厢》等,用京剧唱腔、梆子腔和马头调等唱法改进了传统大鼓艺术。扬州评话在民国时出现了高峰,有著名艺人王少堂、康又华、吴少良等,他们讲说《水浒》《列国》《三国》《西汉》《西游记》等古典小说故事。河南坠子是将小鼓三弦改制成坠胡,促进音乐唱腔改革,艺人乔秀清在天津等地演唱《蓝桥会》《昭君出塞》《杨家将》《呼家将》等故事。四川竹琴在演唱时敲击竹筒,配以简板,曲调受道家音乐影响,唱说传奇故事和历史故事。四川清音原名“唱月琴”,以20世纪30年代在成都和重庆成立“清音改进会”而命名,演唱传统时调小曲和传统剧目。二人转是在东北大秧歌的基础上吸收河北莲花落的内容与声腔而形成的,演唱传统剧目如《西厢》《蓝桥》等。粤曲是广东戏曲、民歌和器乐曲之集大成,由专业女艺人演唱传统剧目和时调小曲。[5]说唱艺术的听众极广泛,但主要为普通平民所喜爱。

(三)时调小曲的传统曲目为各地方戏剧艺人、说唱艺人及小曲艺人所沿用,新创作的曲目不多。民国初年北京中华书局排印出版《曲词集编》,北京宝文堂排印出版《太平歌词》,1936年中央编辑所编的《时调大全正集》由上海中央书局印行。它们所收的曲目基本上是传统的,其中仅有极少数是新创的。各地流行的以方言表演的时调小曲,大都是据传统曲目改制的。

(四)旧的通俗小说因印刷技巧的改进而大量重印。民国以来的启新书局、育文书局、神州图书局、有正书局、萃英书局、会文堂书局、文华书局、文元书局、天宝书局、共和书局、沈鹤书局、大新书局、中华书局、文明书局、大成书局、亚东图书馆、世界书局、新民书局、进步书局、大达书局、广益书局等出版各种石印本和铅印本的旧通俗小说。[6](www.xing528.com)

(五)鸳鸯蝴蝶派小说的繁荣兴盛。辛亥革命之后,上海出现的杂志如《小说月报》《游戏世界》《小说海》《红玫瑰》《紫罗兰》等刊载一些消遣性的小说,畅销全国各地。其中每星期出版一次的《礼拜六》的影响尤大。这些小说常写爱情故事,大都是“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因而被称为鸳鸯蝴蝶派,亦称礼拜六派。《申报》副刊《自由谈》和《新闻报》副刊《快活林》常刊载小说,作者是鸳鸯蝴蝶派的名家。此派的作家成员及作品内容均极庞杂。“作家们都以写小说无非供人消遣,因而不免偏重于趣味,往往把情节写得非常曲折,借以吸引读者。所写男女恋爱故事每以悲剧结束,为的赚人眼泪。早期多写才子佳人或娼门艳迹,最有代表性的是徐枕亚的《玉梨魂》和李定福的《美人福》。中期也出现了侦探小说和武侠小说,如程小青的《霍桑探案》和顾明道的《荒江女侠》之类。后期则以所谓黑幕小说为主,专以非常尖刻的笔调发人阴私,甚至不惜造谣中伤……在这方面写得最多的是张秋虫和平襟亚两个人”。[7]此派小说基本上可分为八类:哀情类的有天虚我生的《玉田恨史》、李定夷的《香闺春梦》、徐枕亚的《玉梨魂》、蒋毓如的《断肠花》等六十二种;社会类的的有不肖生的《留东艳史》、包天笑的《上海春秋》、李涵秋的《广陵潮》、海上漱石生的《海上繁华梦正续集》、张恨水的《金粉世家正续集》、张秋虫的《海市莺花》、漱六山房的《九尾龟正续集》等三百四十三种;言情类的有王小逸的《野花香》、李涵秋的《情场之秘密》、红绡的《恋爱网》、秦瘦鸥的《秋海棠》、韩天啸的《未婚夫妻哀史》等四百种;武侠类的有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白芸的《大侠霍元甲》、任景星的《峨眉剑侠传》、顾明道的《荒江女侠》等四百六十一种;侦探类的有吕侠的《中国女侦探》、程小青的《原子大盗》等一百四十九种;滑稽类的有徐卓呆的《人肉市场》、程瞻庐的《滑稽春秋》、黄花奴的《情场怪现状》、刘铁冷的《惧内趣史》等七十一种;宫闱类的有王艺的《明宫艳史》、孙静庵的《清宫秘史》等三十八种;历史类的有吴虞公的《青红帮演义》、陶寒翠的《民国艳史演义》、蔡东藩的《前汉通俗演义》等八十二种。这些小说大都是章回体白话小说,供人消遣娱乐,为各阶层读者所喜爱,排挤了新文学,占领了文学市场。20世纪20年代一位读者写信给郑振铎说:

我想新文学到现在真是一败涂地了呀!你看,什么《快活》杂志、《新声》《礼拜六》《星期》《游戏世界》,已经是春笋般茁起了。他们出世一本,同时便宣告你们的死刑一次。像这种反动的“泥”潮,也不要太轻易地把他放过。中国的土地不会扩大也不会缩小,新文学所能占领的地域,本就只一角,于今又被他们夺回去了,他们高唱着“光复之歌”,你们真不动心么?[8]

同时成仿吾也感叹说:

世间不少奇怪的事情,然而最为奇怪的,莫过于我们文学界的现状,像革命时的满清督抚一般,一时抱头鼠窜、逃得无影无踪了的。《礼拜六》自从去年复炽以来,几个月的工夫,就把她的一些干儿干女、干爹干妈之类的东西,差不多布满了新中国的全天地。到了现在,我们的出版物之中,一天天增加的,几乎尽是这些卑鄙寄生虫拿来骗钱的龌龊的杂志。我亲爱的青年同胞们,这是何等的时代错误!复辟真的成功了么?[9]

这种现象曾令新文学家们忧虑与愤恨,他们欲发起再度的文学革命,然未成功。20世纪40年代文艺理论家们重新探讨关于文学的民族形式问题,但这并未动摇鸳鸯蝴蝶派在文化市场上的地位。新中国建立后,戏曲和曲艺进行改革,批判鸳鸯蝴蝶派,这才结束了中国市民文学的历史。

自辛亥革命迄于新中国建立的近四十年间,中国市民文学的余绪是错综复杂的,需要进行认真的考察。因限于条件,在作了极简略的介绍之后,仅拟对本期富于创新意义的鸳鸯蝴蝶派小说进行探讨,而且选择了其中的白话青楼小说和现代武侠小说进行重点研究,其余的只得从略。

白话青楼小说出现于晚清,盛行于清末民初,当它在20年代逐渐衰落之时,现代武侠小说兴起了。鸳鸯蝴蝶派小说在新中国建立后已经绝迹,谁知20世纪80年代之初随着新时期的到来,台港新武侠小说在大陆盛行,重又夺回了通俗文学市场。早已应该退出历史舞台的市民文学,似乎又在唱起“光复之歌”了。这一段历史是很值得我们追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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