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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五代文学史》:刘希夷和吴中四士的诗歌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军旅诗多表现将士的豪情壮志,以气势胜。截围一百里,斩首五千级。刘希夷最有名的诗,是《代悲白头翁》。和刘希夷其他诗歌一样,此诗也有倾怀而语,不肯留余的特点。旭嗜酒,杜甫称他与李白等人为“饮中八仙”。《山行留客》以“留客”语为诗,大抵诗人与客人结伴进山,客人对山中气

《隋唐五代文学史》:刘希夷和吴中四士的诗歌

一、刘希夷的诗歌

刘希夷(651—约679),一名庭芝,汝州(今河南临汝)人。上元二年(675)登进士第。“美姿容,好谈笑,善弹琵琶,饮酒至数斗不醉,落魄不拘常检”(辛文房《唐才子传》)。死时不到三十岁。其诗多写军旅、闺情题材。军旅诗多表现将士的豪情壮志,以气势胜。如《将军行》云:

将军辟辕门,耿介当风立。

诸将欲言事,逡巡不敢入。

剑气射云天,鼓声震原隰。

黄尘塞路起,走马追兵急。

弯弓从此去,飞箭如雨集。

截围一百里,斩首五千级。

代马流血死,胡人抱鞍泣。

古来养甲兵,有事常讨袭。

乘我庙堂运,坐使干戈戢。

献凯归京师,军容何翕习。

将军为人的耿介、治军的严明、作战的勇猛、对朝廷的忠心,都一一写到,处处显出将军的豪壮之气。其闺情诗,既有受南朝宫体影响甚深者,如《晚春》谓“佳人洞房,回首见垂杨。寒尽鸳鸯被,春生玳瑁床。庭阴幕青霭,帘影散红芳。寄语同心伴,迎春且薄妆”,字字秾丽,可谓“六朝风致,一语百媚”(沈德潜唐诗别裁》)。又有言情情真而直抒胸怀者,如《捣衣篇》以赋为诗,细写思妇怀念“游子”之情,谓“攒眉缉缕思纷纷,对影穿针魂悄悄。……莫言衣上有斑斑,只为思君泪相续”,即语语深情,自然发露。而《公子行》写公子对女子的爱,谓“古来容光人所羡,况复今日遥相见。愿作轻罗著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与君相向转相亲,与君双栖共一身。愿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用语虽多从陶潜闲情赋》化出,但表情淋漓,言之真切。

刘希夷最有名的诗,是《代悲白头翁》。诗云: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

此翁头白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禄池台开锦绣,将军楼阁画神仙。

一朝卧病不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

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

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

诗为拟乐府,表达诗人的忧生之嗟,有警世意味。和刘希夷其他诗歌一样,此诗也有倾怀而语,不肯留余的特点。在诗中,诗人对人生易老、欢乐不能长保的感慨,是通过写洛阳女儿目睹桃李花飞所引起的“长叹息”表达出来的。而写洛阳女儿的叹息,则先言其因花落花开而萌生的人生易老的悲哀,再“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谓其今日“头白真可怜”,但他也曾有过欢乐的青春时代。前者用描摹语作议论,后者寓慨叹于追叙中。点题的话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宛转蛾眉能几时,须臾鹤飞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其中“年年”一联最为精警、生动,不但上下语意构成鲜明对比,而且同用叠词(只是颠倒其序)强化其意,使人过自难忘。传说宋之问(希夷舅父)深爱此联,恳乞出让,希夷许而未与,之问怒,遂以土囊压杀之。

二、“吴中四士”的诗歌

“吴中四士”,指贺知章、包融、张旭、张若虚。中宗神龙(705—707)年间,四人以文辞俊秀闻名于上京。

贺知章(659—744),字季真,越州永兴(今浙江萧山)人。武后证圣元年(695)进士及第。开元年间参与编纂《六典》、《文纂》等书,官至礼部侍郎,后任太子宾客、秘书监。天宝初度为道士,归隐镜湖。知章性旷放,晚年无复拘检,自号四明狂客。其诗真率自然、明快有味,尤以小诗为佳。如云: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回乡偶书》二首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咏柳

主人不相识,偶坐为林泉。

莫谩愁沽酒,囊中自有钱。

——《题袁氏别业》

古人多思乡诗,《回乡偶书》写回乡感受,选材即新。而兴之所至,不假雕琢,一气浑成,写尽久客之感,最为真切。其一情景宛然,叙事中隐含感慨;其二感慨尤深,有沉郁之思,两者都用语朴实,寓醇味于清淡之中。《咏柳》妙用比喻,语意温柔。《题袁氏别业》写闲适之情,“自有”二字以谑语写自得意趣,足显“狂客”为人之真。(www.xing528.com)

包融(生卒年不详),润州延陵(今江苏丹阳)人。开元中,官至大理司直、集贤院学士,与孟浩然、殷遥友善。包融诗“清幽语奇,颇多剪刻”(《吟窗杂录》引殷璠《丹阳集》评语)。其五古、五律、七绝均以写景取胜。《登翅头山题俨公石壁》谓“晨登翅头山,山曛黄雾起。却瞻迷向背,直下失城市。暾日衔东郊,朝光生邑里。扫除诸烟氛,照出众楼雉。青为洞庭山,白是太湖水。苍茫远郊树,倏忽不相似”,谭元春、钟惺即言其“看得心细”、“好画家心眼”(《唐诗归》)。《赋得岸花临水发》云:

笑笑傍溪花,丛丛逐岸斜。

朝开川上日,夜发浦中霞。

照灼如临镜,alt茸胜浣纱。

春来武陵道,几树落仙家?

描摹、比喻,可谓极形容之能事,妙在尾联与仙家相连,使得意境顿生。包融的送别诗也善于借景物营造氛围,用细节显露感情。如《送国子张主簿》云:

湖岸缆初解,莺啼别离处。

遥见舟中人,时时一回顾。

坐悲芳树晚,花落青轩树。

春梦随我心,悠扬逐君去。

“莺啼”句、“花落”句皆亦景亦情,“时时”句实写张主簿对诗人的留恋,“春梦”二句虚写诗人对张主簿的难舍难分,皆为情真之语。

张旭(生卒年不详),字伯高,吴郡(今江苏苏州)人。初任常熟尉,天宝初官金吾长史,又曾官左率府长史。旭嗜酒,杜甫称他与李白等人为“饮中八仙”。又善草书,每大醉,狂叫呼走,索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时称张颠。唐文宗尝下诏以张旭草书、李白歌诗和裴旻剑舞为三绝。张旭今存诗六首,清词妙意,耐人体味。如云:

旅人倚征棹,薄暮起劳歌。

笑揽清溪月,清辉不厌多。

——《清溪泛舟》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桃花溪》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欲归。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山行留客》

《清溪泛舟》写旅人月下泛舟的情致,惬意之感溢乎言外。《桃花溪》只一问,便拓开诗境无限,见得诗人襟次不俗。又使得诗中有画,令人生想。《山行留客》以“留客”语为诗,大抵诗人与客人结伴进山,客人对山中气象不熟,误以为“轻阴”欲雨,便欲半途而返,于是诗人以诗中语相告。从“留客”语可以看出诗人对山中游趣体会之深。末句写景写人,别有意味,尤能道出人入深山溟濛云气之中的感受。可见张旭虽有颠狂之名,所作之诗却细润有致,不乏恬雅秀逸之美。

张若虚(生卒年不详),扬州人。官至兖州兵曹参军。今存诗二首,名作为《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本为乐府《清商歌·吴声歌》旧题,陈后主、隋炀帝曾以其题作宫体诗(杨广所作已不像陈叔宝诗那样轻浮艳丽)。陈、隋及唐人所作,多为短篇。张若虚在诗中以阔大之境、深沉之思写客思之愁,将篇幅扩大为二百五十二字的长篇,且句句翻新,千条一缕,动人心脾。故王闿运称其“孤篇横绝,竟为大家”(陈兆奎辑《王志》卷二)。论其诗风,则属王、杨、卢、骆之体。管世铭即称其与卢照邻长安古意》、骆宾王《帝京篇》、刘希夷《代悲白头翁》,同为初唐七古“杰作”(《读雪山房唐诗钞》卷八)。其实,“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流畅婉转,出刘希夷《白头翁》上”(胡应麟《诗薮·内编》卷三),其于“四杰”七言歌行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诗云: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吴乔说:“《春江花月夜》正意只在‘不知乘月几人归’。”(《围炉诗话》卷二)“这首名诗是离愁凝成的悲歌”(王文生《中国美学史》第十五章第四节)。“所表现的内容是离愁,所生发的美感是情味”(同上第十章第一节)。诗四句一转韵,分为九节。前四节写望月所思,谓自有天地,便有此江此月,谁知何人是最初见月的人、何年是月光初次照人之时。而人之生死代谢无穷,月明、江流却千古如此。念及江、月无情,人生短暂,诗人四顾茫然,客思之愁油然而生。次四节用写闺情来写客思。诗中“离人”即思妇对“扁舟子”(即客子)的思念,出于客子对思妇思念之极的想像,说到底是出于诗人的室家之思。末节“斜月沉沉藏海雾”四句,是诗人对春已去,花已无,月已没,夜已尽,而游子未归、“离”人不胜其愁的慨叹,也是自抒情怀,写久客他乡而不能归的感伤情绪。末句“落月摇情满江树”,并非止于闺情,而是包含诗人望月兴感的种种情怀。诗围绕“春江花月夜”五字设景抒情,环转交错,各自生趣。以春江引出海,由海引出明月,又由江流、明月引出花林,引出人物,最后以春去、江流、花落、月落、夜尽作结。景换情移,前呼后应,若断若续。又诗中行文跌宕,不但前四节中“首八句使人火热……(后)八句又使人冰冷。然不见冰冷,则不见火热。此才子弄笔跌宕处”(徐增《而庵说唐诗》),就是后写闺情,也是在极写“离人”盼“君”归来之切后,再写其大失所望的“可怜”之心,由情感的大起大落,带来行文的跌宕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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