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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戏曲诗性:音乐与曲词的简约和严整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庄严雄肆”这四个字不尽妥当,但王国维确实感觉到由音乐的严格规范带来了一种元杂剧所共有的风格。中国戏曲的音乐,以主旋律的形式表现生活贴近自然,以简洁的节奏和复踏的形式深化主题,形成了民族独特的定式音乐。中国戏曲角色的任务是交代观众,实际上也是剧作家与观众的一次交流。

中国古典戏曲诗性:音乐与曲词的简约和严整

6.2.3 表达之自然:音乐与曲词的简约和严整

王国维在论及元曲语言时,也是极力标举其自然的特点。他说元曲“语语明白如画,而言外有无穷之意”,(50)“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戏曲在表现方式上的自然简约、明白如画,自然而契合人心,使它具有易于传承的特性,通过这样的表达,观众自然进入情境并心领神会。我们看到,它不像西方的繁复,西洋歌剧在音乐的旋律之中常常伴有和声,辅以复调,与中国戏曲的音乐形态截然不同;至于西方戏剧,往往是以一个复杂的对话体系出现在观众面前,而中国戏曲虽然也是一门绚烂的综合艺术,但如果把它单个分解,我们会发现,旋律复踏式的回荡,乐器的力求简洁,角色分工的约定俗成,表演动作的程式化,说白的叙述套路,以及化妆、服饰、舞台,无一不是以一种明快简约、易于接受的方式出现在观众的面前。

戏曲的音乐,元杂剧时,属曲牌体,每折只能用同一宫调的若干曲牌组成,称为一个套数,一本四折则使用四个套数,有四个不同的宫调布局。在每一套数中,已经形成了一些较为固定的曲牌联缀格式。“经由诸宫调、散曲等曲牌联套体音乐形式的过渡”,“其音乐结构就实现了高度的程式化。亦即,它所运用的音乐旋律不需要个体的创作,而采用现成的既定的音乐曲牌,每一曲牌都与一段固定的音乐旋律相对应。这些曲牌都是流行于民间,为作者、演员也包括观众所熟悉的”。(51)王国维称:“元剧大都限于四折,且每折限一宫调,又限一人唱,其律甚严,不容逾越。故庄严雄肆,是其所长。”(52)为什么音乐上的严格体制就能带来“庄严雄肆”的艺术风格呢?“庄严雄肆”这四个字不尽妥当,但王国维确实感觉到由音乐的严格规范带来了一种元杂剧所共有的风格。而后来的南戏,则采用五声音阶,在宫调方面不受限制,可以随时换韵。但在曲牌的运用上,也形成了一定的联缀习惯。如《牡丹亭》“寻梦”一出,由六字调的南吕【懒画眉】转入定小宫调的仙吕调,须经仙吕【惜花赚】过渡。即使是近代的地方戏,也是以各地的民间音乐为基础,选取其中表现力强、旋律鲜明的曲调,形成了独特的地方风格。现代中国戏曲剧种繁多,看似复杂,却可以大致划分为四大声腔系统,即昆腔、高腔、梆子腔和皮黄腔。中国戏曲的音乐,以主旋律的形式表现生活贴近自然,以简洁的节奏和复踏的形式深化主题,形成了民族独特的定式音乐。中国的观众在欣赏戏曲时,因为戏曲这种约定俗成的旋律和节拍,熟知每一个细节、每一种声腔的变化和曲情的转折,老戏迷有时甚至不用看戏,只用耳听就足矣。所谓“曲有误,周郎顾”成了音乐和戏曲欣赏的民族传统。

熟悉,意味着潜在的文化背景的默契、特定空间的预期以及以自己的生命与心理契合音乐时的自然而熟知的情感律动。这种独特的情感律动,阐释的正是民族的心理节奏,或者从另一方面说,民族的心理节奏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被谱写的。如果把生活用节奏和乐谱来予以捕捉,每个时期都会有自己的大音希声,利用民族会心的传递方式,体现在生命、自然、社会和文化之中,如庄子所言:

夫大块噫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枵。而独不闻之飂飂乎?山林之畏佳,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开、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高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53)(www.xing528.com)

而在这种众乐俱发中,最有代表性、最响亮、最明快、最易于把握、最感人的旋律,就有可能成为这个时期或是这个地域的象征。戏曲音乐就是具有这种特征的音乐,对于后人而言,它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民族史悠长的岁月,以及贯穿在岁月之中的旋律。

就曲词而言,与西方戏剧的语言以展示为主不同,中国戏曲的语言以叙述为主。(54)叙述体一般以一种较为固定的模式出现在观众面前。比如中国戏曲中的自报家门:“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戏曲人物所起的作用一部分是叙事故事般的代言。古希腊戏剧最初的合唱队正是这样一种叙事的角色,但后来埃斯库罗斯增加了第二演员,对话从此成为悲剧的主要成分。以对话的方式来完成对事件的交代,目的是使剧中人始终处于戏剧情境之中。中国戏曲角色的任务是交代观众,实际上也是剧作家与观众的一次交流。这样的语言因此只能在修辞的平面上展开,即尽量以精彩的描述吸引观众,而不是在展示的深度上展开。中国戏曲在表面上给人留下的印象是叙事简单、手法重复、没有深刻的内涵。但是,这种表面上的简单之后,与戏曲的音乐一样,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则。“至于填词一道,则句之长短,字之多寡,声之平上去入,韵之清浊阴阳,皆有一定不移之格。”(55)这些一定不移的规则使戏曲的曲词呈现出固定的结构框架。而结构框架内部的语言材料又有一定的要求,就像王骥德所提出的,戏曲的语言和字法对于蹇涩、沾唇、拗嗓、方言、生造、俚俗、粗鄙、太文语、太晦语、经史语、学究语、书生语都有所禁忌。(56)严整的框架内运行着明白如画的语言文字,戏曲的语言就呈现出文而不文、俗而不俗、雅俗相融的境界。这种追求有效地连通了精英阶层和平民阶层,戏曲因此成为大多数人喜闻乐道的艺术形式,以至于清朝的禁令中会用“群聚往观,举国若狂,废时失业……”(57)这样的措词来形容观剧的盛况。应该说,戏曲语言的自然、简约反而有深意寓焉,令人深思,令人遐想。正因为如此,王国维慨叹道:

往者读元人杂剧而善之;以为能道性情,状物态,词采峻拔,而出乎自然,盖古所未有,而后人所不能仿佛也。(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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