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的早出和晚熟：中国古典戏曲诗性研究

3.1.1　似乎一个悖论：戏曲的早出和晚熟

如果以中国戏曲的发展历史与世界文明史上其他有影响的戏剧现象相比，我们可以说，中国戏曲是成熟得最晚的戏剧样式。古希腊戏剧产生于公元前6世纪后期，很快进入它的鼎盛时代，出现了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三大悲剧家和喜剧家亚里斯多芬。古印度的梵剧出现在公元前后，现知最早的戏剧家首陀罗迦有剧本《小泥车》存世，在公元4-5世纪，印度梵剧进入它最辉煌的时代，出现了著名戏剧家迦梨陀娑等。中国虽然在先秦时期就有雏形的戏剧活动的记载，但是按现在学术界比较公认的看法，成熟的戏剧创作与演出，要迟至宋元年间才出现。⁽¹⁾按照可以确证的材料而言，中国戏曲的成熟形态是在12世纪前后出现的，比起古希腊戏剧及古印度梵剧都要晚出许多个世纪。联想到中华文明的早熟，戏曲的晚出显得耐人寻味。中国戏曲晚出的原因是一个饶有趣味的研究课题，一直得到各国学者的关注，然而这一谜底的揭开，还有待时日。

当然，并不是所有研究中国戏曲的专家学者都同意这个论断。周贻白认为，汉代的角抵戏《东海黄公》是中国戏曲形成一种独立艺术样式的开端；⁽²⁾对隋唐历史文化有精深研究的任二北，则在《唐戏弄》一书中反复强调中国在唐代就已经有了大量戏剧创作与演出活动；⁽³⁾新近从西域地区的文献中发现的《弥勒会见记》，也被认为是较为完整的早期剧本。还有学者指出，中国戏曲现存的最早剧本是西汉时代的《公莫舞》，⁽⁴⁾意味着中国早在西汉年间就已经拥有了成熟的戏剧形态。这些观点虽然不像关于中国戏曲出现于宋元年间的论断那样得到学界多数人的认可，但是它们的提出，至少丰富了我们对中国戏剧孕育与成熟经过的认识。长期以来，戏曲理论界还有一些关于中国戏曲起源的观点，比如认为先秦时期的优孟衣冠是最早的戏剧活动的记载，认为唐明皇是中国戏曲的开创者、唐代的梨园是最早的戏剧机构等。这些说法都曾经有一定的拥戴者，不过这些观点或者把萌芽状态的戏剧活动混同于完整而成熟的戏剧演出，或者源于戏曲界千百年口口相授的传说，并没有值得深入探讨的充足理由。(www.xing528.com)

大多数学者之所以比较认同中国戏曲出现于宋元年间，是因为宋元年间出现的南戏和杂剧，有确切可靠的文献可证，而且它们与后来的明清杂剧、传奇直到现在仍然广泛流传在舞台上的地方戏之间，存在一条十分清晰的发展线索。只有当我们从这些具有戏剧因素的早期文献与未来成熟的戏剧之间找到了可靠的历史发展线索，建立起令人信服的逻辑发展关系，才能证明它们确实是中国戏曲的起源。当然，在肯定中国戏曲是在宋元年间出现并成熟的同时，也必须指出，远在宋元以前，中国就已经有了丰富而多种多样的雏形的戏剧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