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学与文化：抗封建剥削与压迫的最强音

(一)反抗封建剥削与压迫的最强音

封建社会所固有的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的矛盾，到了明代中叶以后，更加尖锐了。皇家贵族、官僚地主到处建立“庄田”，作为直接对农民进行掠夺的基地。庄主蓄养奴仆无赖，四出奔驰，勒索钱物，殴杀佃户。人民“惊慌不安，怨恨入骨”。他们在歌声中对剥削阶级的丑恶予以深刻的揭露和辛辣的讽刺: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膆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李开先编《一笑散·醉太平》

通过一系列形象化的比喻，刻画统治阶级诛求无厌的凶恶本质和剥削手段的残酷毒辣，从而进行有力的揭露和讽刺，反映广大劳动人民对剥削阶级的愤怒和反抗。

由于封建统治者疯狂的剥削，辛勤的人民非但不能享受劳动果实，反而遭遇更悲惨的命运:

富春江之鱼，富阳山之茶。鱼肥卖我子，茶香破我家。采茶妇，捕鱼夫，官府拷掠无完肤，昊天何不仁，此地亦何辜!鱼胡不生别县，茶胡不生别都?富阳山何日摧!富春江何日枯!山摧茶亦死，江枯鱼始无，於戏!山难摧，江难枯，我民不可苏!

——《枣林杂俎》智集《富春谣》

它是富春江地区渔民和茶农对封建统治者的血泪控诉，揭露那些吸血鬼对劳动人民的残酷压迫和剥削。这实际上也是对封建制度的揭露和控诉。富春江两岸，原是物产丰富、风景如画、鱼肥茶香的好地方，然而由于统治者的横征暴敛，疯狂压榨，却招致人民卖儿鬻女、被贪官污吏拷打得体无完肤的惨祸。这种“丰收成灾”的反常现象，正好揭示了封建社会的罪恶本质，也进一步深化了作品的主题思想。

朱明皇朝除在经济上无止境地进行搜刮以外，并在政治上施行血腥统治。由阉宦操纵的东西厂卫特务机关，派出大批暗探，监视朝臣和百姓的言论、行动。缇骑特务借其淫威，敲诈勒索，肆意横行，稍逆其意，辄遭诬陷。这种恐怖统治，在当时流传的歌谣中，有很真切的反映:

票上一点墨，民间千点血。

——《古今谚》

一案牵十起，一案飞十里。贫民供鞭箠，富者吸骨髓。

——《里老谣》

只要封建统治者出一个坏主意，他们的爪牙——缇骑特务就四处搜索，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殃!

正由于封建统治者在经济上贪得无厌的搜刮，在政治上滥施淫威、迫害无辜，搞得暗无天日，才使祖国河山黯然失色，人民忧患相继，朝不保夕:

有山无水，有水无鱼，有人无义。地无三尺土，人无十日欢。

——《鸡肋编·浙谚》(www.xing528.com)

明末政治更是腐败黑暗，朝廷为了囊括大量钱财，供皇族权贵挥霍，一方面乱加苛捐杂税，一方面卖官鬻爵。皇帝拟订官爵牌价:“武英殿中书一千二百两，文华殿中书一千五百两，布政司衔名五百两，按察司四百两……”所以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如意的官衔。对这种荒唐的官场，人民在歌谣中予以辛辣的讽刺:

弘光年，要做官，非骑马(士英)，即种田(太监田成)。

职方贱如狗，都督满街走。宰相只要钱，天子但呷酒。

——《枣林杂俎》仁集《民谣》

朝廷卖官鬻爵的结果，必然助长贪污贿赂之风。在《时人为官吏语》中，非常生动、深刻地揭露了这种丑恶现象:

知县是扫帚，太守是畚斗，布政是叉袋口，都将去京里抖。

诗中用“扫帚”、“畚斗”、“叉袋口”三种物件作比喻，极其形象地刻画出不同等级的赃官丑态，并尖锐地指出了封建王朝所设置的政治机构和官吏，实质上就是一套配备齐全的剥削工具。

人民对这些作威作福、残民谋私的行尸走肉，恨入骨髓。有时用暗喻影射的方法嘲骂他们，使人感到这些丑类既可憎，又好笑;有时则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地叱斥他们:

马倒不用喂，鼓破不用张。^[1]

——《郭氏六语·天顺丁丑童谣》

可恨严介溪，作事忒心欺。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古谣谚·京师人为严嵩语》

严嵩是嘉靖年间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大奸臣，但当时人民相信:邪恶势力总是要被消灭的。

封建统治阶级为了使人民慑服于它的统治，不仅用严刑酷法来摧残人民的肉体，并且捏造一套偶像来吓唬人民，麻痹人民的反抗意志。他们把天奉为至高无上的神灵，而人间的皇帝是天之骄子，受天命来做合法的统治者。这种虚幻的偶像，对人民确实起过一定的蒙蔽作用。但是冷酷的现实生活又教育了人民，“天神”、“天子”这类偶像在人民的思想上发生了动摇，以致予以推翻:

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老天爷，你年纪大，你看不见人来听不见话，杀人放火的享尽荣华，吃素看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

人民喝令那是非莫辨、曲直不分的老天爷滚蛋，这是多么豪迈的气魄呵!现实社会越不合理，人民对“天神”的诅咒也越激烈，越想推倒它。窦娥在蒙冤临刑时，不就把天、地都否定了吗?人民既然敢于推翻“老天爷”，那比它小一辈的“天子”，就更不在话下了，人民大声呼喊着:“崇祯皇帝遭瘟了!”^[2]反抗的号角吹响了，翻天覆地的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