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自天启、崇祯至南明政权的覆亡,即公元1621年至1661年,40年间是明朝内忧外患频繁、天下大乱的时期。天启年间(1621—1627),宦官魏忠贤勾结客氏,擅作威福,排斥异己,趋附他们的是一群势利小人,史称阉党;反对阉党弄权的,主要是以东林党人为核心的正派官僚士大夫。这虽然是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斗争,但是东林党人的斗争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市民阶层和知识界的同情与支持。崇祯(1628—1644)初,张溥以复兴古学之名结文社——复社,实际上是带有政治倾向的团体,是东林党的后嗣;而陈子龙、夏允彝等组织几社,与复社相呼应,以复兴古学相号召,力图挽救明王朝的危机。他们的诗文创作,尽管都有复古派的余风,但是由于他们是关心国家危亡和民生疾苦的,在参与斗争实践中,逐渐改变了复古派的作风,写出了具有时代精神、艺术上有独特成就的作品。
张溥(1602—1641),字天如,江苏太仓人。自幼好学,所读书必反复抄诵六七遍,故名其书斋为“七录”。与同里张采共学齐名,号称“娄东二张”。崇祯四年(1631)进士,改庶吉士,因葬亲告假回乡。他与张采等人,集郡中名士成立“复社”,四方慕名者争投他的门下,都称复社成员。张溥交游很广,声望极高,诸奔走附丽者,以嗣承东林自矜,因而遭到执政大僚的忌恨,张溥被诬为“倡复社,乱天下”,严追不已,直到崇祯十四年(1641),张溥已死,而事犹未竟。在文学上,他虽然提出“兴复古学”的主张,但是他认为“居今之世”,必须“为今之言”,他有史识,有时代的使命感,写过一些批评时政的文章。他写诗为文,才思敏捷,不起草,挥毫立就。著有《七录斋集》,编辑《汉魏六朝一百三家集》等书。
张溥散文的代表作《五人墓碑记》,向为人们所传诵。是当时人民群众同情和支持东林党人反阉党斗争的真实写照。阉党逮捕东林党人周顺昌,成为苏州市民暴动的导火线。苏州是当时一个重要的工商业城市,是明王朝搜刮财富的重点地区,社会矛盾很尖锐,斗争很激烈。其中表现为群众和宦官的斗争,就有好几次。这次由颜佩韦等领导的反对阉党的市民暴动,实际上是前几次斗争的继续和发展。颜佩韦等属于下层市民,而当时参加暴动的市民有数万之众,说明这次斗争的性质已远远超越了统治阶级内部党争的范围,带有萌芽状态的民主运动的色彩。
《五人墓碑记》写于魏忠贤阉党垮台的第二年——崇祯元年,它的中心内容,是表彰在这次反对阉党斗争中涌现出来的颜佩韦等五个民间英雄,歌颂他们敢于斗争和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同时也间接地批判了那些没有骨气、碌碌无为的士大夫,从而说明两种不同的生与死的意义和价值。文章的结构严谨,井然有序,先概述五人墓建立的经过,然后以富贵之死而无闻作衬垫,从对比中提出问题;再正面叙述当时反对阉党斗争和颜佩韦等就义的经过,说明“五人之皦皦”的原因。又以缙绅作衬垫,极力表彰五人的功绩,并就五人之死引出议论:一是以阉党的无耻偷生与反阉党者的光荣而死作比较,二是以五人自己作比较,说明人的生死有无意义,关系至为重大;最后补记为五人请求建墓的三个人的姓名,对他们表示称赞。行文夹叙夹议、抑扬对比,突出了主题,表现了鲜明的爱憎感情。但是,由于作者历史的局限性,并不理解这次市民暴动的深刻意义,分不清现象和本质,把颜佩韦等斗争的功绩归结到对明王朝腐朽统治的维护,显然是不正确的。
如前所述,公安、竟陵各有其不容抹煞的成就,但是它们的末流,却把文学创作引向了歧途。王季重、张岱兼有公安、竟陵之长而避其短,但他们的成就主要在散文。在明末诗坛上首屈一指的诗人,是陈子龙。[74]从文学角度而言,复社和几社的以兴复古学相号召,是对公安、竟陵末流的反拨。诚如朱彝尊《静志居诗话》所说:“卧子张以太阴之弓,射以枉矢,腰鼓百面,破尽苍蝇蟋蟀之声,其功不可泯也。”[75]不过,朱彝尊把“山阴王季重寄谑浪笑傲之体,几不免绿衣苍鹘之仪容”,与公安,竟陵之末流相提并论,显然是由于对文体变迁缺乏深刻理解而产生的偏见。
陈子龙(1608—1647),字卧子,一字懋中,又字人中,号轶符,晚年易姓李,自号大樽。别号颖川明逸、于陵孟公。松江府华亭县(今上海市松江县)人。崇祯十年(1637)进士,初仕绍兴推官。曾参与瓦解浙东农民起义军的活动,劝降义军领袖许都。擢兵科给事中。清兵入关后,他坚决抗清,参加福王南明政权,曾向弘光朝廷上防守要策,为权奸所忌,未被采纳。有感于时事不可为,乞归终养。南都沦亡,以出家为僧作掩护,积极参与抗清复明活动,受鲁王院部职衔。他联络吴胜兆等谋划结太湖兵举事,事泄,于1647年4月被执,抗志不屈,在被押解南京途中,投水自尽。死后谥忠裕。著作很多,他在世时,就刻有《岳起堂稿》、《采山堂稿》、《属玉堂集》、《平露堂集》、《白云草》、《湘真阁稿》、《安雅堂文稿》、《奏议》等多种,经国破身亡、家室被抄的浩劫,散佚也多。其门人王澐集他乙酉(1645)至丁亥(1647)的诗,辑为《焚余草》,后来又编成全集。现在流传的《陈忠裕公全集》,是王昶编定的,陈子龙自撰年谱二卷,王澐编年谱一卷。
陈子龙出生于一个轻财任侠、重然诺的世家,父所闻,是万历末年的进士,居官廉直耿介,不畏权阉,颇有清望。子龙自幼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奋志读书,博通经史,兼及《庄》、《列》、《管》、《韩》诸子书。少年就有文名,为父辈东林人士所器重。他“不好章句,喜论当世之故”,很重视经世致用之学。曾编过《皇明经世文编》,并整理过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崇祯初年,与同邑夏允彝、徐孚远、王光承等结几社,与复社相应和,以复兴绝学相期勉,以文章气节相砥砺。张溥死后,陈子龙实为两社共同拥戴的领袖。
陈子龙论诗的主张,虽然受前后七子的影响,认为诗的“体格之雄、音节之美,此前哲之所已备,无可独造”,但是他并不盲目拟古,认为艺术上应有所创新:“色彩之有鲜萎,丰姿之有妍拙,寄寓之有浅深,此出致人工,各不相借。”[76]他还比较重视诗歌感时忧世、托物言志的社会作用:“作诗不足以导扬盛美,刺讥当时,托物联类而见其志,则虽工而余不好。”[77]在创作上,他早年窗课社稿,不免多拟古之作。随着生活经验的丰富,艺术造诣的深化,特别是国家形势的剧变,诗歌的拟古痕迹,荡除殆尽。在三次进京过程中,亲身感受到权奸当道、朝政腐败,民怨沸腾,被迫揭竿而起;而兴起于东北的后金(清前身)已对明朝构成严重的威胁。面对急遽动荡的时局,陈子龙怀着忧国之思,以感慨愤激之情,写下许多悲壮激昂、雄浑高迈的诗篇,诗歌风格比前期有着显著的变化。
明初,曾规定宦官不得干预政事,但由于封建制度本身的顽固症,明英宗、宪宗、武宗几朝都因宦官揽权,专横一时,在统治阶级内部引起尖锐矛盾。天启朝宦官魏忠贤擅政,造成正派士大夫的空前劫难。明熹宗死后,虽将魏忠贤贬谪,魏自缢死,但阉党余孽并未清除干净,崇祯朝仍然重用宦官,祸国殃民。因此,陈子龙对宦官误国特别痛恨。如《策勋府行》写崇祯元年春,皇帝拟将魏忠贤宅第留赐功臣,由此引起诗人对魏阉罪恶的痛斥,然后笔锋一转,指出“此辈至今满天下,朱帘画栋空尘莽”。明朝以宦官掌管厂卫特务机构,魏忠贤以秉笔太监领厂事,大小特务,横行勒索,无恶不作,侦察告密,陷害无辜。据《明史·刑志》载:“庄烈帝即位,忠贤伏诛,而王体乾等相继领厂事,告密之风,未尝息也。”陈子龙《白靴校尉行》,就是揭露厂卫特务小头目如何横行无忌、敲诈勒索的:
宣武门边尘漠漠,绣毂雕鞍日相索。谁何校尉走复来,矫如饥鹘凌风作。虎毛盘项豪猪靴,自言曾入金吾幕。逢人不肯道名姓,片纸探来能坐缚。关东仕子思早迁,走马下交百万钱。一朝失策围邸第,贵人尚醉侯家筵。归来受赏增意气,鸣锣打鼓宫门前。呜呼男儿致身何自苦?翻令此曹成肺腑。万事瓦裂岂足怜?至今呼吸生风雨。
“白靴校尉”是指充当爪牙的特务小头目,即所谓“档头”的役长,其穿着是“帽上锐,衣青素褶,系小絛、白皮靴”,其任务是“专主伺察”,片纸即可捕人入狱。故气焰极其嚣张,炙手可热,乃至仕子厚颜无耻地向特务行贿以求早迁,形象地描绘了厂卫特务如何祸害人民和毒化仕林风气。风格雄健豪迈,在描述和议论中饱含讥刺。
崇祯年间,除了统治阶级残酷地剥削人民以外,还连年发生自然灾害,更使广大人民饥寒交迫、流离失所。诗人对人民的苦难深表同情。如《小车行》:
小车班班黄尘晚,夫为推,妇为挽。出门茫然何所之?青青者榆疗我饥,愿得乐土共哺糜。风吹黄蒿,望见垣堵,中有主人当饲汝。叩门无人室无釜,踯躅空巷泪如雨。
据《通鉴辑览》载,崇祯十年六月,两畿大旱,山东蝗。这时诗人因铨选出都,故目睹饥民流离悲苦之状,诗中以写实白描的手法,画出这幅荒乱凄惨的流民图。与这首诗写于同时的《卖儿行》,则描绘出饥民忍痛割爱、卖儿鬻女的悲惨情景。
陈子龙对东北地区的战局,一直非常关注。《辽事杂诗八首》是带有总结性的组诗。诗人怀着悲愤的心情回顾了镇辽由强盛至惨败的全过程,赞扬李成梁父子兄弟镇辽的功勋声望,抨击阁部大臣袒护弃城而走的王化贞,使熊廷弼不能施展谋略,导致大败;也揭露那些在战事紧急情况下,还在寻欢作乐的将领;感叹敌军三次直临京畿,国家安危任人樽俎,呼唤出现能挽救危局的人才,其第三首云:
二月辽阳大出师,无边云鸟尽东驰。
乌鸢暗集三军幕,风雨惊传两将旗。
长白峰高尘漠漠,浑河水落草离离。
这首诗是痛忆杨镐经略辽东的失败惨状,万历四十七年(1619)二月,兵部左侍郎杨镐誓师辽阳,号称大军47万,分四路并进。结果各路大军溃败,山海关总兵杜松和辽阳总兵刘挺均战败身死。更使诗人伤心的是,如今国事日非,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士,如果英灵有知,恐怕也死不瞑目的吧!整首诗感情沉郁悲凉,意象浑朴凄厉,以景托情,用典自然,在工稳的对仗中构成哀伤肃穆的意境。
明亡后,陈子龙参加了抗清的实际斗争,易姓隐名出家为僧,往来于江苏、浙江之间,从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抗清活动。在诗歌创作中,经常抒发亡国之痛,悲愤苍凉,而词藻清丽,音调铿锵,更具有感人力量。《秋日杂感》(自注:客吴中作十首),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其第一首云:
满目山川极望哀,周原禾黍重徘徊。
丹枫锦树三秋丽,白雁黄云万里来,
夜雨荆榛连茂苑,夕阳糜鹿下胥台,
振衣独上要离墓,痛哭新亭一举怀。
这首诗当作于南京陷落的那年(1645)秋天,这时苏州、松江已被清兵攻下,吴昜等人太湖水师也已溃散,复国的希望渺茫。作者以借景抒情的艺术手法,通过对“白雁黄云”、“夜雨荆榛”、“夕阳糜鹿”等几种具有典型意义的景物描写,借用一系列与国家衰亡有关的典故,表现了作者对明王朝覆亡的深切哀痛和意图恢复的愿望。前半首是即景生情,后半首则寓情于景,感情更加深化;而在景物描写中又很自然地联系有关的典故,使当前的情景与历史的事件交融在一起,从而很确切、也很深刻地表达了作者的思想感情。秋色不殊,而江山易主,亡国的悲惨局面,使作者不能不感到愤慨。他凭吊古代的勇士,以要离的精神自励;但他也感到孤独无援,形势比东晋时士大夫们于新亭相聚对泣的情景,更为难堪。但他抗清的意志,却依然坚毅顽强。在组诗的第十首表示,尽管缺乏愚公移山之力,也要像张良、诸葛亮那样待时而动,施展平生抱负:“岂惜余生终蹈海,独怜无力可移山!……圮上隆中俱避地,侧身怀古一追攀。”组诗的艺术风格,更显得悲壮苍劲,与沉痛激愤的思想内容相适应。
陈子龙的挚友吴伟业,虽然晚节稍逊,但是对陈子龙诗歌成就的评价,还是很公允的:“(卧子)负旷世逸才”,“诗特高华雄浑,睥睨一世”。又称:“几社名满天下,卧子奕奕眼光,意气笼罩千人,见者莫不辟易。登临赠答,淋漓慷慨,虽百世后想见其人也。”[78]朱云子论其各体诗的特色与发展变化过程,也很切实:“卧子五古,初尚汉、魏,中学三谢,近相见辄讽太白诸篇,其才性故与相近,七古直兼高、岑、李颀之风轨,视《长安》、《帝京》更进一格。五律清婉,七律格清气老,秀亮澹逸,绝句雄丽。由其才大,靡所不有,宽然有余。”[79]陈子龙诗歌成就最高的是七古和七律,王士祯尤赞赏其七律“沈雄瑰丽,近代作者未见其比。殆冠古之才,一时瑜、亮,独有梅村耳”[80]。陈田《明诗纪事》辛籤卷一引《陈李倡和集》夏允彝云:“陈子之诗,荡逸明华,摅写雄质。”徐孚远云:“陈子之诗,澹动溢丽,发言舒卷,有若明霞。”宋存楠云:“卧子其源出于太白,文多超逸之风,若其凉壮明秀,则龙标、右丞之流亚也。”此三人之论,可谓知音。而陈田按语:“忠裕虽续何、李、李、王之绪,自为一格,有齐、梁之丽藻,兼盛唐之格调。早岁少过浮艳,中年骨干老成,殿残明一代诗,当首屈一指。”尤为允当。陈子龙与几社名士,都曾致力于词的创作,形成云间词派,为清词中兴起了铺垫作用。他对词坚持“诗庄词媚”的传统观念,认为必须“婉约浓逸”,与他诗中雄浑高迈的风格截然不同。但在词的内容方面,除了表现男女之间离情别绪以外,也抒发明亡后对故国的怀念之情,例如《点绛唇·春日风雨有感》,寓意深远含蓄,语言清丽,善于将抽象的事物用生动形象的画面表现出来。故其词深为清词作家王士祯、邹祗谟、沈雄等人所推许,在全集中存词一卷。
夏完淳(1631—1647),原名复,号存古,别号小隐,又号灵首(一作灵胥),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县)人。他的父亲夏允彝和老师陈子龙,都是明末江南名士,几社的领袖人物,砥砺名节,议论朝政,与复社声息相通,颇得人望。夏完淳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思想意识、气节文章,都深受其影响。他聪明早熟,能诗善文,有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除了自身的天赋素质以外,环境的熏陶是很重要的因素。同时,也由于封建士大夫的家庭环境和所受教育的影响,对农民起义怀有阶级偏见,李自成推翻明朝政权那年(1644),夏完淳才14岁,他曾约同杜登春等“西南得朋会”[81]会友,以“江南少年”名义,写信给四十家乡绅,劝他们输财助饷,举义勤王;得知崇祯帝上吊自杀,他又聚众哭祭致哀。清朝统治者入关镇压了农民起义,建立起清王朝,民族矛盾急剧上升。1645年5月,清军大举南下,南都弘光政权沦亡,在“玉鼎再亏,金陵不复;公私倾覆,天地崩离”[82]之际,夏完淳跟他父亲和老师,义愤填膺,积极投入江南人民的抗清斗争。旋因兵败,夏允彝预写绝命词,投水自杀。1647年5月,陈子龙被捕,解往南京途中,断索跳水自尽。在此前一年春,夏完淳和陈子龙、钱栴歃血为盟,共同谋划倡义,并上书南明鲁王,鲁王遥授完淳为中书舍人,完淳到吴昜军中任参谋。陈子龙殉难后不久,夏完淳也因上表鲁王谢恩之事被发觉,遭到了逮捕,送进南京监狱。洪承畴诱劝他投降,遭到他严词痛斥,使洪承畴“色沮无以应”。他被杀害时,才17岁。
夏完淳不但是少年民族英雄,而且是早熟的作家,现存诗词三百多首。他的前期作品,受复古派的影响,多是模拟六朝以前的诗;14岁参加抗清斗争后,在血与火的斗争生活中,特别是在被捕以后,写了不少慷慨悲壮而又清新明朗、表现民族气节的诗篇。在短暂的一生中,留下了丰富的著作,除诗词外,还有赋、曲和杂文,清嘉庆年间,王昶、庄师洛搜集他的作品,编刻为《夏节愍全集》。1959年9月由中华书局改题为《夏完淳集》出版。
夏完淳在艰难困苦的险恶环境中,进行抗清斗争,矢志报仇雪恨,也写下了可歌可泣的光辉诗篇,例如在辗转斗争中写的《鱼服》:
投笔新从定远侯,登坛誓饮月氏头。
莲花剑淬胡霜重,柳叶衣轻汉月秋。
励志鸡鸣思击楫,惊心鱼服愧同舟。
一身湖海茫茫恨,缟素秦庭矢报仇。
从这首诗的内容来看,应是1646年吴昜第二次在太湖地区举兵抗清失败后,作者隐匿民间进行秘密活动期间写的。他是吴昜军中参谋,在向嘉善溃退时,和大军失去联系,虽只身流离,仍坚持抗清斗争,继续在外活动。他在《大哀赋》中描述这段生活时说:“龙衣逝矣,鱼服困焉”,“国亡家破,军败身全,招魂而湘江有泪,从军而蜀国无弦”。这首诗,正是抒写这种生活感情,表示他抗清的决心。前半首是对在吴昜军中战斗生活的回忆。作者以雄健的笔触,饱含着杀敌报仇的强烈感情,来描述这段难忘的经历,气势奔放,形象生动,并从感情上为下文作了衬垫。后半首是写兵败以后他的流离生活和悲愤心情。当时抗清的军事形势很不好,他的处境也更加困难,但他抗清的意志却因仇恨深积而更为坚强了。诗中的叙事和抒情都围绕“茫茫恨”和“矢报仇”这一全诗主线。诗中用了“缟素秦庭”的典故,可能在秘密活动中曾向当时江浙一带残存的抗清武装求援。有人推测他曾去与荆襄十三家农民起义军联系过,也可备一说。
写得最真挚感人的是《细林夜哭》:
细林山上夜乌啼,细林山下秋草齐,有客扁舟不系缆,乘风直下松江西。却忆当年细林客,孟公四海文章伯;昔日曾来访白云,落叶满山寻不得。始知孟公湖海人,荒台古月水粼粼。相逢对哭天下事,酒酣睥睨意气亲。去年平陵鼓声死,与公同度吴江水;今年梦断九峰云,旌旗犹映暮山紫。潇洒秦庭泪已挥,仿佛聊城矢更飞;黄鹄欲举六翮折,茫茫四海将安归?天地跼蹐日月促,气如长虹葬鱼腹。肠断当年国士恩,剪纸招魂为公哭。烈皇乘云御六龙,攀髯控驭先文忠。君臣地下会相见,泪洒阊阖生悲风。我欲归来振羽翼,谁知一举入罗弋。家世堪怜赵氏孤,到今竟作田横客。呜呼!抚膺一声江云开,身在罗网且莫哀。公乎,公乎,为我筑室傍夜台,霜寒月苦行当来!
这首诗是作者被捕后,在解往南京途中,船经细林山下,为悼念他的老师和战友陈子龙而写的。在抗清的残酷斗争中,夏允彝因兵败自杀,陈子龙在细林山一带进行秘密活动,作者曾到山中和陈会晤,所以这次重经山下,百感交集,写了这首十分沉痛的诗。开头四句,是写他这次经过细林山下的情形。萧瑟的秋夜,乌鸦的悲鸣,与他因抗清被陷入罗网、命在旦夕的心情,交融一起,对于这种难堪的处境,他不是写得哀愁欲绝,而是化被动为主动,用“乘风直下”的豪语,来表现他视死如归的精神。“却忆”以下八句,是回忆过去一个深秋季节他到这里会晤陈子龙的情形,结合当时地下斗争的环境,着重描写陈子龙的为人,同时也表明他们在抗清事业中结成的密切关系和深厚情谊。“去岁”四句,写他和陈参加吴昜军失败后的一段经历。前两句实叙他们患难与共的战斗友谊,后两句则是虚写,表示对战斗的向往和继续抗清的强烈愿望,过渡到下文。“潇洒”四句,写陈策动吴胜兆反正遭到失败,又因逃避敌人追捕,不得不离开这里。“聊城飞矢”与“旌旗映山”相应,借想象中的情景表述未遂之志,以加强悲壮的气氛。“天地”以下八句,写陈的被捕自杀和他对陈的悼念。“当年国士恩”,是对“酒酣睥睨意气亲”的补充,上下暗相呼应,更突出他们之间情谊之深笃。“我欲”四句,表述自己事与愿违的不幸遭遇,进一步抒写“肠断当年国士恩”的悲愤之情,他继陈之后也被敌人拘捕,兴兵再战和抚孤复仇的愿望已无实现可能。“呜呼”以下数句,紧接上文,以表态作结。他描述了自己坚强不屈的意志和必死的决心,表示决不辜负陈对他的期望。“霜寒月苦行当来”,再次点明秋夜,与篇首情景相应,并与“昔日曾来访白云”形成两层意思,一是生前相访,意气益亲;一是死后来归,魂魄无愧,以死生不变来表明他们情谊之深。尽管作者当时心境极端痛苦,但是诗的基调是高昂的,意象开朗而不阴郁,“身在罗网且莫哀”,可以概括说明这首诗的创作思想和艺术特色。在当时历史条件下,他这种民族气节,应充分肯定。至于他的民族气节与忠君孝亲以及“士为知己者死”等思想相联系,对一个封建时代的爱国志士来说,也是很自然的,无可挑剔。全诗具有一种悲壮的诗意美,它的艺术感染力在于,处最险恶之境,对老师和战友深挚崇高的感情和至死不屈、义无反顾的为国牺牲精神。以精警生动的语言,在写景、抒情、叙事过程中,再现了诗人、战士的壮美形象。
据记载,夏完淳从被捕到牺牲这两个月中,一直坚持斗争,敢于蔑视敌人,在被解送的路上“吟咏不绝”,在狱中“谈笑自若”,就义时“意气扬扬”“神色不变”。在这期间,他写了不少慷慨激昂的诗歌,称为《南冠草》。除上述《细林夜哭外》,还有《吴江夜哭》是哀悼战友吴昜的,悲愤凄怆之情,也扣人心弦。被捕离家时写的《别云间》诗写道:“无限河山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他是为国家沦亡,有志未竟而将赴九泉感到悲痛。但他在这时还寄希望于下一代,在《寄内》诗中对妻子说:“九原应待汝,珍重腹中儿。”对他的外甥说:“大仇俱未报,仗尔后生贤。”[83]他矢志报国,置生死于度外:“英雄生死路,却似壮游时。”[84]他感到自愧的是:“从军未遂平生志,遗恨千秋愧请缨。”[85]是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恨。
夏完淳在南京狱中,还写了著名的文章《土室余论》、《狱中上母书》等,充分展现了这位仅仅17岁的民族英雄视死如归的精神:“今生已矣!来世为期。万岁千秋,不销义魄。九天八表,永厉英魂。……吞声归冥,含笑入地。”禀告母亲:“人生孰无死,贵得死所耳”。至死不忘为国报仇,坚信为国而死,死得其所。这种刚毅壮美的内心世界,这种崇高的生死观,至今仍然有其深刻的教育意义。
沈德潜评曰:“存古生为才人,死为雄鬼。汪踦不足多也。诗亦高古罕匹。”
夏完淳的词,在晚明云间词派中,也是很有特色的一家。受“诗庄词媚”传统的影响,词与诗的艺术风格,自然不同,而爱国之思则一脉相通。试以《烛影摇红·寓怨》为例,以见一斑:
孤负天工,九重自有春如海。佳期一梦断人肠,静倚银待。隔浦红兰堪采。上扁舟、伤心欸乃。梨花带雨,柳絮如风,一番愁债。回首当年,绮楼画阁生光彩。朝弹瑶瑟夜银筝,歌舞人潇洒。一自市朝更改,暗销魂、繁华难再。金钗十二,珠履三千,凄凉千载。
联系作者接受鲁王对他的任命,积极从事地下抗清活动,联络其他反清武装,但均告失败的现实,所寓之怨,也就不难领会。静待佳期云云,是以词借男女之情喻君臣、朋友之义的传统表现手法,抒发抗清之志未酬的惆怅愁绪。下半阕今昔对比形成的意境,比李清照《永遇乐》中回忆“中州盛日”的心情,更为沉郁哀痛,南宋毕竟还有半壁江山,明朝则已亡国,“繁华难再”矣。张惠言《蕙风词话》卷五评此词“声哀以思与《莲社词》‘双阙中天’阕,托旨略同”。赵尊嶽《夏内史词》云:“《烛影摇红》一阕,以视功甫何遽让茲!”又《惜阴堂刻明词提要·夏内史词》更云:“而《烛影摇红》一阕,尤为明季诸家之冠。其忠愤之怀,字里行间,一一流露,可以入宋贤之宝矣。”
【注释】
[1]见韩愈《昌黎先生集》卷十八《答刘正夫书》,四库全书本。
[2]见韩愈《昌黎先生集》卷十六《答李翊书》,四库全书本。
[3]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上。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一二则云:“评明人诗者,不及王道思,然道思五古文理缜密,足以嗣响颜、谢。而论者辄言:‘文胜于诗。’非知音识曲者也。”人民文学出版社本。
[4]详见第二节论及李梦阳时所引《再与何氏书》。
[5]所引唐顺之文,均见《荆川先生文集》,四部丛刊影印明万历本。
[6]见黄宗羲《南雷文约·答张尔化论茅鹿门批评八大家书》,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
[7]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卷一二对书中评语“称关壮缪为关寿亭”之谬误及“文既卑卑,诗亦庸钝”,予以嘲讽。袁枚《书茅氏八家文选》,认为“三苏之文,如出一手,因不得判而为三,曾文平钝……又安得与半山、六一较伯仲也。若鹿门所讲起伏之法,吾尤不以为然。六经、三传,文之祖也,果谁为之法哉?能为文,则无法如有法,不能为文,则有法如无法。……文章体制,如各朝衣冠,不妨互异。”而《明诗纪事·戉籤》卷二陈田按则云:“《唐宋八大家文选》自朱伯贤始,明中叶未盛行。自唐应德、王道思矫北地剿袭秦、汉之弊,顺甫选《八家文钞》盛行于时,可称好事。”
[8]见王锡爵《明太仆寺寺丞归公墓志铭》,引自《中华大典·明清文学分典·归有光》,凤凰出版社2005年版。
[9]方苞:《书后题跋·书归震川文集后》,引自《中华大典·明清文学分典·归有光》,凤凰出版社2005年版。
[10]见袁中道《珂雪斋近集文钞·李温陵传》,中国文学珍本丛书本。
[11]见王鸿绪《明史稿·耿定向传》,雍正间王氏敬慎堂自刻本。
[12]李贽:《焚书》卷二《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
[13]李贽:《藏书·列传·司马相如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
[14]李贽:《续焚书》卷一《与焦漪园太史》,中华书局1974年版。
[15]李贽:《焚书》卷四《因纪往事》,中华书局1974年版。
[16]李贽:《焚书》卷二《又与焦弱侯》,中华书局1974年版。
[17]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卓吾先生李贽》,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18]李贽:《焚书》卷三《童心说》,中华书局1974年版。
[19]引文均见于《童心说》。李贽并不是否定儒学经典,而是批判利用儒学经典欺世盗名、口是心非的伪道学。
[20]李贽:《藏书》卷四十《司马迁传论》,中华书局1959年版。(www.xing528.com)
[21]李贽:《焚书》卷三《忠义水浒传序》,中华书局1974年版。
[22]李贽:《焚书》卷三,中华书局1974年版。
[23]李贽:《焚书》卷三,中华书局1974年版。
[24]李贽:《焚书》卷三《读律肤说》,中华书局1974年版。
[25]袁宏道在《龚惟长先生》中谈及人生“真乐有五”,大致云:“目极世间之色,身极世间之鲜……宾客满席,男女交舃,浊气熏天,珠翠委地……千金买一舟,舟中置鼓吹一部,妓妾数人,游闲数人……”集中地表现了封建社会末期风流名士的人生态度,固然有反伪道学的意义,但其玩世不恭、纵欲享乐、消极颓废的人生观,也作了自我暴露。这种人生观是不足取的。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26]袁中道:《珂雪斋文集》九,《吏部验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27]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瓶花斋集之六·雪涛阁集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28]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瓶花斋集之六·雪涛阁集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29]袁宗道:《白苏斋集·论文(上)》,台北伟文出版有限公司1976年版。
[30]袁中道:《珂雪斋文集》二《阮集之诗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31]张廷玉等:《明史·文苑三·李攀龙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32]李梦阳:《空同集》四七,《潜虬山人记》,四库全书本。
[33]王世贞:《艺苑卮言》三,丁福保辑《历代诗话续编》本,中华书局1983年版。
[34]钱伯城编:《袁宏道集笺校·锦帆集之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35]袁宗道:《白苏斋类集》二十,台北伟文出版有限公司1976年版。
[36]袁宗道:《白苏斋类集》二十,台北伟文出版有限公司1976年版。
[37]钱伯城编:《袁宏道集笺校·瓶花斋集之六·叙竹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38]钱伯城编:《袁宏道集笺校》卷四,《叙小修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39]袁中道:《珂雪斋文集》九,《吏部验封司郎中中郎先生行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40]袁中道:《珂雪斋文集》三,《中郎先生全集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41]袁中道:《珂雪斋文集》二,《阮集之诗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42]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解脱集之四·张幼于》,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43]雷思沛:《潇碧堂集序》。见《袁宏道集笺校·潇碧堂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44]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锦帆集之四·丘长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45]袁宗道:《白苏斋类集》七,台北伟文出版有限公司1976年版。
[46]袁宏道《袁中郎全集》卷一,钟伯敬增订《叙陈正甫会心集》云:“夫趣,得之自然者深,得之学问者浅,当其为童子也,不知有趣,然无往而非趣也。……入理愈深,然其去趣愈远矣。”《寿存参张公七十序》则云:“无心故理无所托,而自然之韵出焉。”时代图书公司重印本。
[47]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九《别集类·存目六·袁中郎集》,在肯定公安派的特色与所起作用后指出:“然七子犹根于学问,三袁则惟持聪明;学七子者不过赝古,学三袁者乃至矜其小慧,破律而坏度。名为救七子之弊,而弊又甚焉。观于是集,亦足见文体迁流之故矣。”其实三袁还是有学问的,其弊在于公安派的末流,中华书局1965年影印本。
[48]袁宏道:《袁中郎全集》二十一,时代图书公司重印本。
[49]见袁中道《珂雪斋近集》下册《文钞》,上海书店重印本1982年版。
[50]周晖:《金陵琐事》,文学古籍刊行社1955年影印明万历刊本。
[51]钱伯城编:《袁宏道集笺校·解脱集之四·伯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52]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第十三《袁稽勋宏道》,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53]见袁中道《游居柨录》,青岛出版社2005年版。
[54]见张廷玉等《明史·文苑·袁宏道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
[55]见袁中道《珂雪斋集·中郎先生全集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56]见《鲁迅全集·花边文学·一思而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57]见《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集二集·招贴即扯》,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58]见《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集二集·招贴即扯》,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59]见《鲁迅全集·花边文学·点句的难》,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
[60]袁中郎集的刊本有多种,而较通行也易见到的是钟伯敬增订本《袁中郎全集》;20世纪30年代时代图书公司重印的《袁中郎全集》虽然有失误处,但是也有提供方便之功。1981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钱伯城笺校本,较为完善。
[61]见张廷玉等《明史·文苑四·钟惺传》,中华书局1974年版。又据顾炎武《日知录》卷一八,对钟惺之为人,持批判态度:“任福州提学副使,大通关节。丁父忧去职,尚挟姬妾游武夷山,而后即路。巡抚南居益疏劾有云:‘百度逾闲,五经扫地,化子衿为钱树,桃李堪羞,登驵侩于皋比,门墙成市。公然弃名教而不顾,甚至承亲讳而冶游。疑为病狂丧心,讵止文人无行。’坐是沉废于家,乃选历代之诗,名曰《诗归》。”
[62]钱钟书:《谈艺录·二九》,中华书局1984年版(补订本)。
[63]钱钟书:《谈艺录·二九》,中华书局1984年版(补订本)。
[64]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丁集·第十二《钟提学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65]此为《四库总目·别集存目》对谭元春《岳归堂集》所作的批评性提要,中华书局1965年影印本。
[66]详见《竟陵派与晚明文学革新思潮》一书,武汉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
[67]此书是刘侗和于奕正合作的成果,于采访事实,刘撰写成书。对北京地区名物风景、岁时习俗等作了翔实的记述。
[68]据张岱《琅嬛文集》转录沈启无《近代散文抄·王谑庵先生传》云:“万历甲午,以弱冠举于乡。”按此推算,季重当生于万历二年(1574)。本传又说:“七十二考终”则卒于南明永历元年(1647)。
[69]载张岱《琅嬛文集·王谑庵先生传》。
[70]据此计,张岱享年82岁。但《南疆逸史》卷四十三、《小腆纪传补遗》卷三,均云“年八十八卒”。
[71]张岱自作《墓志》云:“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桔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72]见《琅嬛文集》卷一《梦忆序》,岳麓书社1985年版。
[73]钱伯城:《袁宏道集笺校》卷四《叙小修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74]钱谦益(1582—1664)、吴伟业(1609—1672)在明末诗坛上已负盛名,但在文学史上,已列于清初作家,故其诗歌成就,不宜与陈子龙较高下。
[75]见《静志居诗话》卷二十一《陈子龙》,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版。
[76]见陈子龙《仿佛楼诗稿序》。
[77]见《陈子龙诗集》附录三《三子诗序》,序云:“三子者何?李子雯、宋子徵舆及不佞子龙也。”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
[78]吴伟业:《梅村诗话》,清诗话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
[79]引自朱彝尊《明诗综》卷七五,四库全书本。
[80]王士祯:《香祖笔记》卷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81]夏完淳杜登春等人倡议组织的西南得朋会带有几社后继的性质、“”,。
[82]夏完淳:《夏完淳集·大哀赋并序》,中华书局1959年版。
[83]夏完淳:《夏完淳集》卷四《寄荆隐女兄兼武功侯甥》,中华书局1959年版。
[84]夏完淳:《夏完淳集》卷四《柬半邨先生》,中华书局1959年版。
[85]夏完淳:《夏完淳集》卷四《由丹阳入京》,中华书局195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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