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争人权与反暴政的悲歌——《红梅记》
戏曲作品“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梁辰鱼《浣纱记》已开风气之先,对戏曲创作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使擅长言情的传奇,突破单纯写才子佳人的老套,与社会的政治斗争、国家兴亡相结合,提高了剧本的思想境界。《红梅记》是继《浣纱记》所开创的这一风气之后、在《长生殿》、《桃花扇》出现之前的一部佳作。作者周朝俊,生平不详,字夷玉,浙江鄞县(今宁波)人,写传奇十余种,今仅存《红梅记》一种。《古本戏曲丛刊》影印本卷首,有万历年间老名士王穉登写的《叙》,提到于己酉(1609)秋,曾与周朝俊同席,“观其举动言笑,大抵以文弱自爱,而一种旷越之情,超然尘外。”他对《红梅记》极为赞赏,称“其词真,其调俊,其情宛而畅,其布格新奇而毫不落于时套。削尽繁华,独存本色”,认为该剧的成就,使他的朋友屠隆“不能擅美于江南”,其实屠隆《彩毫记》、《昙花记》无论思想与艺术,均属中下乘之作,远不及《红梅记》。该剧题材的蓝本是瞿佑《剪灯新话》中的《绿衣人传》,它以南宋末年奸相贾似道,荒淫骄横、擅权祸国的史事为背景,而以裴禹、卢昭容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为主线,中间穿插了贾似道之妾李慧娘对裴禹的生死情爱,从李慧娘和卢昭容的遭遇中,暴露了贾似道的残暴荒淫。剧情迭宕起伏,曲折有致。李慧娘的戏虽然不多,但却能扣人心弦。她在陪侍贾似道游湖时,偶然见湖畔裴生,不禁失声赞叹:“美哉一少年也!”就遭贾似道杀害,她“一身虽死,此情不泯”。乘裴生被软禁在贾府之机,鬼魂与裴生幽会,实现生前无法实现的理想,争取到爱情的权利。在贾似道将加害于裴生的危急时刻,她机智地救裴生脱险;在无辜的姊妹们遭到贾似道严刑逼供之际,她的鬼魂出来折辩,勇敢地承担起私放裴生的重责,解救了众姊妹,《鬼辩》一出,充分表现了“李慧娘做鬼强梁”反抗到底的精神,也揭露了贾似道色厉内荏的虚弱本质。啸剑阁新改《红梅记》中的这出戏,比原作更好。李慧娘的鬼魂,作为一个艺术形象,是优美感人、富有艺术魅力的,具有较高的美学价值,人们不会因这个鬼魂形象的出现感到恐怖,而是感到被压迫人民伸张正义、报仇雪恨的强烈要求,同时在艺术上得到美的享受。
《红梅记》的思想意义在于:把争取爱情的权利与反暴政斗争,紧密地联系起来。剧本较深刻地揭示了奸相贾似道荒淫腐化的生活,是建立在败坏朝政、残民以逞、祸害国家的基础上的,《泛湖》、《杀妾》、《瞥见》、《诱禁》、《谋刺》、《鬼辩》、《怨聚》、《恣宴》、《劾奸》诸出,把贾似道昏愦暴虐、祸国殃民的罪恶本质,淋漓尽致地暴露出来,同时写出了正义力量的反抗斗争终究取得了胜利,从而激励人民生活的勇气和斗争的信心。(www.xing528.com)
本剧“境界纡回宛转,绝处逢生,极尽剧场之变。大都曲中光景,依稀《西厢》、《牡丹亭》之季孟间”[31]。这一评价是切合实际的。缺点是某些细节描写、情节的衔接转换、戏剧冲突的展开,尚欠真实细致、合情合理,有时显得生硬,如裴生莽然撞入卢家、进入相府后竟忘却卢氏婚姻、坦然接受贾府西席之位,都有损裴禹耿直正派的形象。
写活人与女鬼恋爱故事,六朝志怪小说、唐人传奇中,屡见不鲜,《绿窗新话》中所记《金彦游春遇会娘》故事,对本剧描写李慧娘与裴禹的生死之爱,会有启发;《古今小说》中所收话本《本绵庵郑虎臣报冤》,某些情节与本剧相似。而最直接的故事来源,则是明初瞿佑《剪灯新话》中的《绿衣人传》,但《红梅记》作者根据有关史料,予以加工提炼,使剧本的反暴政倾向更加鲜明。很显然,作者在剧中倾注了自己政治上的爱憎感情,借写南宋末年贾似道擅权祸国的故事,抒发自己对万历年间朝政腐败的激愤之情。剧本在当时演出,是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的。从《泛湖》至《鬼辩》等出,长期盛演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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