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学与文化：瑰丽奇特的神话艺术点亮

(二)瑰丽奇特的神话艺术

《封神演义》的语言艺术，在众多的神魔小说中，它仅次于吴承恩的《西游记》。以自然流畅的白话叙述故事，生动活泼，具有朴素本色之美，可读性较强;穿插大量诗赞体的韵文，描绘人物肖像或自然景物，也富于表现力，但格调有程式化的缺点。写神魔斗法，想象丰富，离奇变幻，一物降一物，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在神魔群体形象中，最有个性特征的是哪吒、杨戬、雷震子，哪吒的叛逆性格遭到父亲李靖的痛恶，他“剖腹、剜肠、剔骨肉，还于父母，不累双亲”。他的师父太乙真人却以莲花、荷叶再造哪吒人形，奇异美妙:

……真人将花勒下瓣儿，铺成三才，又将荷叶梗儿折成三百骨节，三个荷叶，按上、中、下，按天、地、人。真人将一粒金丹放于居中，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绰住哪吒魂魄，往荷、莲里一推，喝声:“哪吒不成人形，更待何时!”只听得响一声，跳起一个人来，面如傅粉，唇似涂硃，眼运精光，身长一丈六尺，此乃哪吒莲花化身，见师父拜倒在地。

——第十四回

这种道家的神仙法术，固然是荒唐虚幻的，但作为神话艺术，却是瑰丽、美妙的。哪吒既是莲花化身，而非血肉之躯，因此各种魔法都不能伤害他。他有三首八臂，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二轮，还有乾坤圈、混天绫、金砖等法宝，使他能克敌制胜，立于不败之地。杨戬的七十二般变化，钻进敌人的肚子降伏强敌，受《西游记》中孙悟空形象的影响而有所创新。他手持三尖刀，善使土遁法，还有照妖镜、哮天犬等法宝，勇敢、机敏，善于随机应变，降伏妖魔。雷震子的形象描写更是奇特怪诞:

(雷震子)方吃了杏子，又寻兵器，不觉左胁下一声响，长出翅来，拖在地下。雷震子……忙将两手去拿住翅，只管拔。不防右边又冒出一只来。……原来两边长出翅来，不打紧，连脸都变了;鼻子高了，面如青靛，发似砂硃，眼睛暴湛，牙齿横生，出于唇外，身躯长有二丈。……云中子取一条金棍传雷震子，上下飞腾，盘旋如风雨之声，进退有龙蛇之势，转身似猛虎摇头，起落像蛟龙出海，呼呼响喨，闪灼光明，空中层动一团锦，左右纷纭万簇花。云中子在洞中传的雷震子精熟，随将雷震子二翅左边用一“风”字，右边用一“雷”字，又将咒语诵了一遍。雷震子飞腾，起于半天，脚登天，头望下，二翅招展，空中俱有风雷之声。

——第二十一回

肋下长出肉翅，“二翅腾开，顷刻万里”这是古代人们美好的幻想。其他如千里眼、顺风耳的奇思遐想，其实是现代科学的先驱，幻想中蕴含着科学理想。

神魔斗法之离奇变幻，集中表现在几次大规模的破阵战役中。例如“燃灯议破十绝阵”、“三教会破诛仙阵”等，而尤以“群仙共破万仙阵”最为神奇，是助周的阐教与助纣的截教之间一场大决战:(www.xing528.com)

话说老子与元始冲入万仙阵内，将通天教主裹住。金灵圣母被三大士围在当中，只见三大士面分蓝、红、白，或现三首六臂，或现八首六臂，或现三首八臂，浑身上下俱有金灯、白莲、宝珠、璎珞、华光护持，金灵圣母用如意招架三大士多时，不觉把顶上金冠落在尘埃，将头发散了，这圣母披发大战，正战之间，遇着燃灯道人祭起定海珠打来，正中顶门，可怜!正是:

封神正位为星首，北阙香烟万载存。

燃灯将定海珠把金灵圣母打死。广成子祭起诛仙剑，赤精子祭起戮仙剑，道行天尊祭起陷仙剑，玉鼎真人祭起绝仙剑，数道黑气冲空，将万仙阵罩住，凡封神台上有名者，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俱遭杀戮，子牙祭打神鞭，任意施为。万仙阵中又被杨任用五火扇煽起烈火，千丈黑烟迷空，可怜万仙遭难，其实难堪。哪吒现三首八臂，往来冲突。玉虚一干门下，如狮子摇头，狻猊舞势，只杀得山崩地塌。通天教主见万仙受此屠戮，心中大怒，急呼曰:“长耳定光仙快取六魂幡来!”定光仙因见接引道人白莲裹体，舍利现光，又见十二代弟子玄都门人俱有璎珞、金灯、光华罩体，知道他们出身清正，截教毕竟差讹，他将六魂幡收起，轻轻的走出万仙阵，径往芦篷下隐匿。正是根深原是西方客，躲在芦篷献宝幡。

……(通天)教主已知他去了，大怒，欲待(战)无心恋战，又见万仙受此狼狈;欲待向前，又有四位教主阻住，欲要退后，又恐教下门人笑话;只得勉强相持，又被老子打了一拐。通天教主着了急，祭起紫电锤来打老子;老子笑曰:“此物怎能近我!”只见顶上现出玲珑宝塔，此锤焉能下来。通天教主正出神，不防元始天尊又一如意，打中通天教主肩窝，几乎落下奎牛。……

……群仙共破了万仙阵，鸣动金钟，击响玉罄，俱回芦篷上来。

——第八十四回

《封神演义》在神话艺术上的缺点，是叙事和刻画人物性格较粗疏，除少数几个人物具有性格特征以外，群仙众道大都有概念化的毛病;

写斗法过程，法宝虽然很奇异，写出“一物降一物”的特色，想象丰富，但是各次斗法过程却失于雷同，例如“十绝阵”每个阵的破灭过程，有公式化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