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学：历史转折促成的革新

(一)历史转折时期促成的文学革新

明初经过80年的恢复和发展，出现社会相对安定、经济比较繁荣的局面。随之而来的，是贵族大地主对人民的剥削日益加重，土地兼并十分剧烈。皇室建立“皇庄”，把大量农田占为皇家私产;又把大量土地分赐贵族和文武大臣，称为“官庄”。“皇庄”和“官庄”是封建统治者剥削和压迫农民的据点。它们不断地扩张兼并，迫使许多小土地所有者沦为农奴。同时，统治者为满足自己荒淫无度的生活，大幅度加重赋税，残酷的掠夺使农民破产流亡。屯聚在山深地广的荆襄地区的流民，成化(1465—1487)年间已达150万之众，并有自己的武装，于成化元年(1465)在刘通、石龙领导下举行起义，直到1471年才被镇压下去。正德五年(1510)又爆发了以刘六、刘七为首的农民暴动，历时三年，广及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五省。

从“土木之变”开始，民族矛盾不断加剧。西北鞑靼不断入侵，河套地区被占。嘉靖(1522—1566)年间，鞑靼酋长俺答大举入寇。明朝由于昏君当朝，奸臣严嵩擅权，政治腐败。力主收复河套的边帅曾铣，反被严嵩等人强加“好大喜功”之罪予以杀害，更助长了俺答的气焰，一直进逼到北京城下。而在东南沿海，则遭受倭寇的骚扰。严嵩为发国难财，派其心腹爪牙赵文华督办剿倭军事，结果使形势更加恶化。俞大猷、戚继光等爱国将领和广大人民英勇抗战，到1564年才把倭寇肃清。

尖锐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促使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深化。正德(1506—1521)年间，武宗的暴政和宦官刘瑾的特务统治，既激化了封建统治者与人民的矛盾，也加深了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正德五年(1510)，内阁官僚首领杨一清，揭露了刘瑾专权谋反的阴谋，武宗也感到皇权的危机，杀了刘瑾，并清洗其余党。嘉靖年间，为争夺内阁地位，一批要求变革的官僚与宦官权贵之间，展开了剧烈的斗争。权贵派的代表严嵩，勾结宦官，专权21年，先后杀了夏言、曾铣、杨继盛、沈炼等正派官僚，广植党羽，招权纳贿，最后才被邹应龙等新进官僚打倒。

矛盾百出、内外交困的明帝国，失去了升平盛世的气象。正直的士大夫和想有所作为的知识分子，忧患意识上升，审美心理发生变化，对“台阁体”啴缓冗沓、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诗文以及贵族化、八股化的戏曲深感不满，要求变革现状，寻找文学艺术的新出路，促使文坛发生显著的变化。(www.xing528.com)

在诗文方面，出现了以李梦阳、何景明为首的前七子的复古运动，打着复古的旗帜，探求革新的道路。提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口号，犹如在黑夜中出现光明的火炬，一时文人群起附和，以猛烈的声势冲决了“台阁体”，占领了文坛的统治地位。以复古求革新之风，盛极一时。诚如何良俊所云:“我朝文章，在弘治、正德间可谓极盛，李空同、何大复、康浒西、边华泉、徐昌谷一时共相推毂，倡复古道;而南京王南原、顾东桥、宝应朱淩溪则其流亚也，然诸人犹以吴音少之。稍后则有亳州薛西原蕙、祥符高子业叔嗣、广西戴时亮钦、沁水尚明卿伦、河南左中川国玑、关中马西玄汝骥诸人。薛西原规模大复，时出入初唐，而过于精洁，失其本色，便觉太枯;高子业是学中唐者，故愈淡而愈见其工耳;马西玄极重戴时亮，二公皆工初唐故也;左国玑、常明卿宗李翰林，皆翩翩欲度骅骝前者也。他如王庸之教、李川甫濂，则空同门人;樊少南鹏、戴仲鹖冠、孟望之洋，则大复门人。譬之孔门，其田子方、荀卿之流欤!”^[21]这在文学史上是起了积极作用的，应该予以肯定。可是，由于他们错误地以模拟古人代替创作，把创作引向复古主义的死胡同。于是在嘉靖年间，就出现了前七子的反对派——唐宋派，主张文宗唐宋，实际上只是模拟对象不同，并没有走上真正的革新道路，虽曾一度动摇了前七子复古主义在文坛上的统治地位，但是不久，后七子的复古主义势力又兴盛起来。

在戏曲方面，明中叶是一个转折时期。从明初到成化、弘治年间，基本倾向是杂剧贵族化、传奇八股化。嘉靖年间，随着社会矛盾的激化和人们审美心理的转变，传奇创作开始改变以写家庭生活和宣扬封建伦理为主的倾向，无论是写历史题材或写当代生活，都表现了强烈的现实性，扩大了社会内容，提高了传奇剧本的思想意义。例如李开先《宝剑记》、梁辰鱼《浣纱记》、王世贞(?)《鸣凤记》等剧本，都具有丰富的现实内容，通过描写历史上或当代的忠与奸的矛盾斗争，表现作者要求改革现状的政治理想，在传奇创作题材、内容改变的同时，在艺术形式上也进行了革新，主要是声腔的改造，戏曲音乐家魏良辅与民间艺人合作，汲取各种地方戏声腔的优点，把昆腔加以改革，使它更富于表现力，也更加优美动听。管弦乐协同伴奏，使戏曲音乐更丰富多彩、和谐悦耳，因而也便于表现复杂变化的思想感情，提高戏曲反映生活的功能，赢得广大观众的喜爱，压倒了南戏其他各种声腔，并流传到北方，取北曲的地位而代之。由此可见，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戏曲的内容和形式都必须进行改革。只有不断地革新和创造，戏曲艺术才能适应时代的需要，也才有艺术的生命。还值得一提的是，杂剧创作也出现了像康海《中山狼》那样具有深刻教育意义的寓言剧，王九思用同一题材创作《中山狼院本》，各有特色。王剧只一折，为后来的短杂剧开创了先例。散曲也有很多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作品。

在小说方面，嘉靖年间吴承恩创作了长篇神魔小说《西游记》。它的故事演变过程与《三国志通俗演义》、《水浒传》相似，也是经过民间艺人、话本和杂剧作者长期创造，最后由一个作家进行再创作而成名著的;所不同的是，《西游记》作者的加工成分更多，所付出的创造性劳动更为巨大。它标志着长篇小说由集体性的创作逐渐向个人创作的过渡。它以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曲折反映了人民的反抗情绪、斗争精神以及为实现美好理想而顽强奋斗的毅力和智慧，在艺术上创造了更为丰富多样的神话形象，具有高度的美学价值，为长篇小说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