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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语》的成就及特点:先秦散文研究成果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国语》中的应对辞令,有的与《左传》相同,但文字不如《左传》精彩,但也有为《左传》所不载的辞令,这些辞令也颇有特色。《国语》通过记言来记史,其语言的生动、精练,历来为世人所称道。因此,《国语》又是古代思想史研究的重要的资料来源。《国语》中还有一些情节生动曲折、极富戏剧性的叙事,在事实的基础上做了较多增饰。

《国语》的成就及特点:先秦散文研究成果

二、《国语》的成就及特点

由于史料来源不一,《国语》的内容也颇为庞杂。总体来看,其思想倾向近于儒家,书中既尊礼,又崇德;既敬神,又重民,主要反映了儒家崇礼重民等观念。作者大力提倡代表周代社会等级制度和行为规范的礼,书中记载了很多重礼的言论,如“夫礼,国之纪也”,“礼以纪政,国之常也”(《晋语四》),“夫礼,所以正民也”(《鲁语上》)等等。

书中还体现出对国君的品德修养的高度重视,“天道无亲,唯德是授”,“唯厚德者能爱多福,无德而服者众,必自伤也”(《晋语六》),“国大而有德者近兴”(《郑语》)之类的议论在书中比比皆是。《周语上》记内史兴对周襄王说:“晋,不可不善也,其君必霸。逆王命敬,奉礼义成。敬王命,顺之道也;成礼义,德之则也。则德以导诸侯,诸侯必归之。且礼所以观忠、信、仁、义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义所以节也。……臣入晋境,四者不失,臣故曰:‘晋侯其能礼矣,王其善之!’树于有礼,艾人必丰。”他把礼与德看作关系国家兴衰的关键,又进而提出了忠、信、仁、义等具体的道德准则,对晋文公的霸业也持肯定态度,这些看法都具有春秋以来的时代特色。

虽然《国语》许多地方都强调天命,遇事求神问卜,但在神与人的关系上,已是人神并重,由对天命的崇拜转向对人事的重视,因而《国语》以民心的向背为施政的依据。如长勺之战前,曹刿问鲁庄公凭借什么同齐国作战,庄公说:“余不爱衣食于民,不爱牲玉于神。”曹刿说:“夫惠本而后民归之志,民和而后神降之福。若布德于民而平其政事,君子务治而小无不听,求福无不丰”(《鲁语上》)。他认为,神与民固然都很重要,但“民和”是神降福的前提,归根结底,又取决于当政者“布德于民而平其政事”。在讲到君民关系时,一些篇章强调尊重民意,保民安民。邵公劝厉王弭谤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周语上》),邵公主张治民应“宣之使言”,从人民的言论中考察国家的兴衰及政治的得失,国君只有体察民情,行民之所善,去民之所恶,增加人民的财富衣食,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伍举谏楚灵王说:“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若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外匮,是聚民得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为之?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楚语下》)这些以民为本的观点,包含着深刻的历史经验,是对西周以来敬天保民思想的进一步发展。

《国语》的写作风格以纪实为主,注重客观描写,它不像《左传》《史记》那样,在文中加“君子曰”“太史公曰”以表明作者立场之类的评语,而是通过客观具体的描述,让读者自己去细细品味,揣摩作者的写作意图。《国语》是各国史料的汇编,各篇作品写定时间早晚不一,有的篇章保留了春秋时代的史料,有的则出自战国人之手,因为其素材来源广泛,编者亦未作统一润色,其记言水平参差不一,因此,全书的风格也有较大差异。比如《周语》旨在说教,行文委婉,多长篇大论;《鲁语》篇幅不长,语言隽永;《楚语》《吴语》《越语》则文字流畅整饰,颇有气势。《国语》中的应对辞令,有的与《左传》相同,但文字不如《左传》精彩,但也有为《左传》所不载的辞令,这些辞令也颇有特色。如周襄王不许晋文公请遂,辞婉义严(《周语中》);越王勾践求成于吴,辞卑气低(《吴语》)等,都是很有特色的辞令。总体看来,其艺术成就虽不及同时的《左传》,但比《尚书》和《春秋》却有了长足进展,其中不乏精彩之笔。此外,通过文风我们可以感觉到多姿多彩的各地民风,如崔述《沫泗考信录·余录》所云:“周鲁多平衍,晋楚多尖颖,吴楚多恣放。”

《国语》通过记言来记史,其语言的生动、精练,历来为世人所称道。《吴语》《越语》记载吴越两国斗争始末,从吴败越,越王勾践卑事吴王夫差,最后终于灭吴。两国最高层的谋略,大臣的劝谏,两国外交、内政、战争以及人心向背等,大都是通过对话来表现的。作者还善于选取一些精彩的言论,用以反映重大社会问题。如《周语》“召公谏厉王弭谤”一节,提出了统治者如何对待民间舆论的问题,对那些专制霸道的统治者提出了严正的警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一著名论断也反映了当时统治阶级中开明之士的重民思想。《国语》中的《鲁语》记载了孔子的言论,是儒家思想的体现;《齐语》记管仲谈霸术,含有法家思想;《越语》记范蠡尚阴柔,功成身退,带有浓厚的道家思想。因此,《国语》又是古代思想史研究的重要的资料来源。

《国语》中一些议论说理文字,往往也精辟严密,层次井然。书中侧重记载那些与治乱兴衰有关的言论,寄寓着深刻的历史教训,其语言朴素自然,接近于日常口语。为使道理易于接受,论者往往广泛征引譬喻,侃侃而论,形成了婉而多讽、平实而剀切的文章风格。如《晋语八》“叔向贺贫”一节,写韩宣子忧贫,叔向反倒向他祝贺,韩宣子不解,于是叔向发表了一番议论:当年栾武子贫而有德,国家赖以为安,其子孙也受到庇护;郤邵子富而无德,“恃其富宠,以泰于国”,结果“其身尸于朝,其宗灭于绛”,“一朝而灭,莫之哀也”。“今吾子有栾武子之贫,吾以为能其德矣,是以贺。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将吊之不暇,何贺之有?”叔向以贺贫为由,围绕富与德的轻重,引出深刻的道理,文章平易中肯而又风姿摇曳、娓娓动人。后来,柳宗元的《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一文就是借鉴此文而写成的。

《国语》中还有些人物对话写得风趣生动,情态宛然。如《晋语四》记晋公子重耳在齐流亡,贪安忘返,文姜与子犯将他灌醉,放到车上载离齐国。重耳酒醒,“以戈逐子犯,曰:‘若无所济,吾食舅氏(指子犯)之肉,其知餍乎!’舅犯走且对曰:‘若无所济,余未知死所,谁能与豺狼争食?若克有成,公子无亦晋之柔嘉,是以甘食。偃之肉腥臊,将焉用之?’遂行。”重耳的暴怒,子犯的幽默,都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相比之下,《左传》的有关记载倒显得过于简略无华。又如《晋语九》“董叔将娶于范氏”一节,也幽默而富于讽刺,堪称绝妙的小品文

《国语》中还有一些情节生动曲折、极富戏剧性的叙事,在事实的基础上做了较多增饰。作者有意吸收一些民间传闻,甚至加以适当的想象和虚构,造成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如《晋语》前四卷写晋献公诸子争位的故事,献公宠妃骊姬的阴谋、太子申生的被谗冤死、公子重耳的流亡等,情节曲折动人,富于传奇色彩。其中骊姬深夜向晋献公进谗言、优施为骊姬说里克等处,描绘当时的情景细致入微,显然带有想象和虚构的成分,刻画出一个口蜜腹剑、阴险狠毒的人物形象。另外《吴语》和《越语》亦以曲折恣放、富于文采见称,特别是关于战争的描写,更是有声有色,情文并茂。这些生动的文笔不仅出自史官的记载,而且吸收了宫廷说唱和民间传说的内容。从文学发展的角度来看,它们比《尚书》和《春秋》的简略记载有了很大进步。

值得特别强调的是,《国语》虽然在叙事记言的总体水平上不如《左传》,但也不乏技巧高超多变、修辞手法丰富多样、语言精美凝练的篇章,如《邵公谏厉王弭谤》:

厉王虐,国人谤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www.xing528.com)

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

邵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本文选自《国语·周语上》,是《国语》中的名篇之一,体现了《国语》记言重于记事的艺术特色。文章以明快而简洁的笔调记述了春秋时期的一则历史事件:周厉王施行暴政,激起国人的不满和指责。邵穆公劝谏周厉王不能壅民之口,要“宣之使言”,而周厉王“弗听”,继续用高压政策强禁舆论,结果国人奋起反抗,把周厉王流放到彘地。文章对这一历史事件叙述得相当完整,不仅有事件发生的前因,而且有发展和结果。但是作者并不满足于叙述,而是立足于对历史事件的评述,表达了“民言不壅”,必须“宣之使言”的真理。基于这样的立意,文章把立意放在邵公的谏词上,充分发挥了对话与记言的艺术功力。全文共260多字,用于对话和记言的多达200来字,而邵公的谏词又是泼墨的重点所在,是全文的精华之笔,体现了《国语》用记言来评述人物与事件的特色。

试分析此作品,以便更好地把握《国语》的特点。

厉王强禁舆论,采用“监谤”和“杀之”的残忍手段来消除谤言,从而引出邵公的劝谏。邵公全部谏词的中心论点是:“民言胡可壅?”“为民者宣之使言”。为什么民言不可“壅”而必须“宣”?这是谏词要加以论述的。邵公以治水设喻的方式,连用两个比喻来阐述这一道理。首先用“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作喻,用“防川”来喻“防民之口”,说明民言不可堵。接着又用“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作喻,说明用高压手段堵塞民言将会产生的危害有多大。邵公将民比作水,自然贴切,用洪水决堤泛滥的一般规律作喻,浅显易懂。显然,邵公清楚地看到人民的巨大力量犹如奔腾而来的大水,任何东西无法阻挡它,任何堵的办法,只会招来更大的灾难。所以聪明的治水者“决之使导”,疏通河道,使水流得欢畅,水自然地滋润了两岸的土地,养育了百姓,国富民泰。故“决之使导”符合客观事物发展的规律,是上策,由此过渡到“为民者宣之使言”,合乎逻辑,既自然,又中肯,言简意赅,而且言之成理。但是,只有道理是不够的,还需有“宣之使言”的具体措施:即广开言路,让各种人献言议政。邵公不厌其烦地罗列了各种人的进言方式,“王以此斟酌”,才能“事行而不悖”,大治天下。

“宣之使言”到底有多大好处?邵公觉得还需推进一层,于是他用土设喻来说明民言之重要。他说:“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山川”“原隰衍沃”生产出人民赖以生存的财用“衣食”,民之“口”能说出国家政事的善败好坏,推行人民认为好的,防范人民认为坏的,才是丰富财用衣食的关键,也是国家生死存亡、治乱兴衰的大事,可见民之“口”的重要。这样的比喻形象明了,其含义又很深刻、警策。

邵公以水设喻、以土设喻后紧接着用了两个反诘句:“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从反面又将论述推进一层,天衣无缝地将两个设喻融合成一股逻辑严密的强流,产生振聋发聩的作用,使得人们不断地去思考。这里运用形象的比喻使人加深对抽象概念的理解,使深奥的道理变得直观、生动。

本文偏重记言,善于用精彩的对话来描述事件,阐明主旨。但文章在叙事上又别具特色,全文叙事无一字之累赘,至简至练,极其概括且富有表现力。文章开头用了40个字交代事件发生的前因。“厉王虐”,一个“虐”字概括了厉王残忍的所作所为。“王怒”,一个“怒”字浓缩了这个暴君的专横而愚蠢,没有理性,视忠言为逆耳的个性特点。“使监谤”“以告,则杀之”,描绘出城内笼罩着的白色恐怖。“道路以目”形象地点出国人敢怒而不敢言的情景。而在结尾的18个字里,只用了“流王于彘”四个字,点明了厉王不听劝谏的结果。这四个字隐含了多少史实?国人三年来忍无可忍的生活国人暴动前的准备,暴动时轰轰烈烈的战斗场面,活捉厉王的精彩情景等等,作者都没有写,只用了这四个字来概括厉王的结局,真是精练到了极点。

此外,文章中的人物形象也很生动。文章重点刻画了暴君周厉王的形象,完全略去了对外形的描写,重在对内在性格的揭示。用“怒”“监”“杀”三个动词写出厉王的残忍、暴虐。用“怒”“喜”写出了厉王的愚蠢。文章的结尾“国人莫敢出言”与开头的“国人莫敢言”照应,仅多用一个“出”字,国人反抗的程度有了质的变化。从思想价值来看,本文提出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民者宣之使言”的思想具有民主因素,尽管其立足点是为了维护厉王的统治,但在两千多年前能提出这样的观点,看到民言的重要,要求广开言路,这本身就有重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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