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歌鉴赏方法：山水田园诗例示

第一节　山水田园诗鉴赏及示例

中国山水田园诗源远流长。诗人们以山水田园为审美对象，把细腻的笔触投向静谧的山林，悠闲的田野，创造出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借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对宁静平和生活的向往和自己遗世独立的高蹈情怀。所谓的山水诗，是以山水等自然景观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诗歌；所谓田园诗是指歌咏田园生活的诗歌，大多以农村的景物和农民、牧人、渔父等的劳动为题材。东晋陶渊明是田园诗的开创者，南朝的谢灵运是山水诗的鼻祖。唐代形成了山水田园诗派，以王维、孟浩然为代表。

一、主要内容及思想

（1）表达对官场厌恶之情，抒发归隐山林的愿望。在这类诗中，诗人常会选取野径、古木、荆扉、柴门、空林、空山、鸾鹤（超凡脱俗的灵鸟）、孤云、禅房、古寺、暮钟等具有隐逸特点的意象，用五柳、接舆、伯夷、叔齐等历史人物和僧道、林叟、樵夫、幽人等山野之人来自比。

比较有代表性的诗歌，如：

夜归鹿门歌

孟浩然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

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独来去。

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王　维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在这两首诗中，“山寺”“江村”“鹿门”“岩扉”“暮蝉”“渡头”“落日”这些意象和“庞公”“幽人”“接舆”“五柳”这些人物的共同特点：远离尘俗、清幽荒僻。这些景物组合在一起，为诗人营造出一片清幽静僻、远离尘俗的天地，与官场的明争暗斗形成对比，自然与诗人所表达的超然世外、自甘寂寞的情怀是和谐统一的。

（2）赞美闲适恬淡的山水田园生活。他们往往会选取炊烟、桑麻、桃李、麦苗、葵藿、豆苗、菊花、鸡、犬、禽雀、眠蚕等体现对闲适恬淡的山水田园生活的热爱的意象。比较有代表性的诗歌，如：

归园田居（其三）

陶渊明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过故人庄

孟浩然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在这两首诗中，诗人所选取的“豆苗”“月”“锄”“夕露”“绿树”“青山”“场圃”“桑麻”这些意象有力地表达了诗人对田园生活的热爱。因为诗人从事的荷锄理荒、故人相邀、开轩把酒这些农人们非常简单而又淳朴的生活和污浊、紧张、压抑的官场形成对比，相形之下，诗人身处田园的悠闲自在和轻松愉悦的心情就通过清新优美的笔触展露无遗。

此外，在一些山水田园诗中，诗人们也往往流露出鄙夷功名利禄的高远志趣和守志不阿的高尚节操，对劳动的认识和对劳动人民的友好感情以及对理想世界的追求和向往。

二、主要特点

（1）选取便于传情的景物。由于山水田园诗主要的描写对象是自然界的山水花鸟，所以作者描写景物的角度就十分讲究。可以从动静，虚实，观察点的高低（俯仰）、远近，景物的颜色（色调）、时令、气味、大小等角度入笔。诗人经过不同角度的选取，笔下的山水草木、鸟语花香就不再是孤立的，而是构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形成了充满生命意识的画面。

（2）使用烘托（渲染）、借景抒情之类的艺术手法。诗人们写景，往往会烘托一种氛围，如王维的《渭川田家》，前面渲染牛羊、牧童、野鸡、蚕儿、农人们浓浓的思归的意识，实则为后文作者思归意识的萌发张本。

“一切景语皆情语”，山水田园诗是自然的画卷，更是诗人情感的载体。写景的目的就在于抒情，大多数的山水田园诗人的抒情是委婉的。而借景抒情这类间接抒情的方式，就会让读者在情景交融之中感受他的那颗不堪官场和世俗之累的纯真质朴之心。

（3）具有或质朴、或清新、或明快、或澄旷、或冷寂的语言特色。陶潜的诗特点主要在质朴，有时候也不乏清新；而王维、孟浩然的诗则相对比较清新。王维的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加之他后期笃信佛教，常以一位禅者的目光览观万物，对自然美的感受细致入微而与众不同，此时的诗歌意境和语言都显得澄旷、空灵。许多诗人崇尚隐逸，有时诗歌的语言就稍显冷寂。也有一些山水田园诗歌的语言比较明快，如王维的《山中》等。

三、鉴赏方法

鉴赏山水田园诗，要注意从以下几个角度去掌握。

（1）把握形象的特征和寓意。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把握诗歌意象。古诗意象往往寓繁于简、寓万于一，以高度浓缩的艺术形象诱发想象，产生奇特的审美效果。如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就是以“寒山”“秋水”“落日”“孤烟”等富有季节特征和时间特征的景物，构成一幅和谐静谧的山水田园风景画，抒写诗人的闲居之乐和对友人的真切情谊。

（2）体味诗歌情景交融的意境。山水田园诗往往通过描写景物来抒发感情。自然景物一经诗人摄入笔端，就必然带上诗人的感情色彩，为表达诗的特定情感服务。如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前两联写山上静观所见，描写怡然自乐的田家生活，展示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积雨后的辋川田园，真是画意盎然。农家无忧无虑的劳动生活怎能不引起诗人的浓厚兴趣和无限欣羡，白鹭、黄鹂自由自在的飞鸣，又怎能不令诗人陶醉不已？辋川的人物活动、自然景色，无不经过了诗人心灵的感应和过滤，染上了浓郁的主观色彩，体现了诗人鲜明的个性。(www.xing528.com)

（3）知人论世，准确领会诗人写景所表现的情感。一般的写景诗，字里行间透出的情感都是比较容易把握的，但一些表面上纯粹是写景的山水小诗，就不那么好理解了。这就要求我们对作者的身世、当时的时代背景有一定的了解，即知人论世，才可能准确地领会诗人写景所表现出的情感。如孟浩然的《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此诗作于开元十八年（730年）作者漫游吴越之时。当时，孟浩然告别隐居生活，踌躇满志来到长安参加科举考试，想实现自己为国效力的政治抱负。但是，科举考试失利，未能中进士，失意东归。诗人曾带着多年的准备、多年的希望奔入长安，而今却只能怀着一腔被弃置的忧愤南寻吴越。此刻，他孑然一身，面对着这四野茫茫、江水悠悠、明月孤舟的景色，那羁旅的惆怅、故乡的思念、仕途的失意、理想的幻灭、人生的坎坷……千愁万绪，不禁纷来沓至，涌上心头。

（4）分析诗歌的写作技巧和语言特色。

山水田园诗写景的方法很多，鉴赏时应主要注意写景的常见方法和技巧。

①留意作者观察景物的立足点和描写景物的角度，如高、低、俯、仰的变化。

②把握和分析作者描写景物的方法，如绘形、绘声、绘色。

③理解和说明描写景物的技巧，如虚实结合，以动衬静，明暗对比，以小见大，白描和工笔相结合，比兴手法的运用。

④品味独特的语言运用，既要学会欣赏像盛唐诗人所描写的雄浑壮丽的景象，如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又要善于体会诗人细致入微的观察、捕捉和描摹，如杜甫的“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四、鉴赏示例

新晴野望

王　维

新晴原野旷，极目^①无氛垢^②。

郭门^③临渡头，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④。　

【注释】

①极目：穷尽目力。

②氛垢：氛，雾气，云气；垢，污秽，肮脏。

③郭门：外城门，也泛指城门。

④南亩：《诗经》有“今适南亩，或耘或耔”句，指到南边的田地里耕耘播种，后来南亩便成为农田的代称。

【鉴赏】

这首诗是田园诗名作。诗题名曰“新晴野望”，已点明是雨后初晴眺望原野所见之景，全诗也是紧扣诗题而逐次展现景物。开头两句总写眺望之所见所感：雨后新晴，被雨洗涤过的天空清新明净，似乎一尘不染，极目远望，原野比平日里更显空旷。一种爽朗之情随之而生。诗人仅仅用了十个字，就牢牢抓住了雨后新晴的景物特征。读者也一下子被引进到这一特定的情境中去，随着诗人一起远眺。

远处，村口的城门矗立在河边渡头旁，村里的树木紧紧相连，一直延伸到小溪边。中国古代的城市大都设有人工开掘的护城河，高高的城墙就紧靠着护城河。但也有一些靠着江河的城市，因地制宜，以天然的江河为护城河，形成了“郭门临渡头”的情形。诗中这个临水的村落便是如此。一座临着溪水的山村，村子的门楼紧靠着渡口，村中绿树环抱，一直伸延到溪边。清澈的溪水，古老的城门，碧绿的村树，在阳光的普照下交相辉映。这是一片多么令人神往的景色！

银白色的河水在麦田外闪动着粼粼波光，青碧的山峰在连绵的群山后傲然挺立。一场夏雨，改变了天空，改变了村庄，也改变了山和水。因为雨后水涨，晴日照映下，田野外的河水显得异常明亮；近处的山脊背后，平日模糊的远峰也清晰地显现出来，远近相衬，比平时更富层次。这两句诗对仗工整，音韵优美，“明”、“出”二字用得尤其巧妙。“明”在这里是形容词用作动词，在雨后阳光的照耀下，溪水兀自明亮着，晃人眼目。与“明”相对应的“出”，将山峰拟人化了：远处碧色的峰峦，就仿佛一个个调皮的孩子，突然出现在群山的身后，让人惊奇。

开阔的原野，恬静的村庄，清亮的溪流，兀立的山峦，这些在雨水洗涤下为之一新的景象，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画面上。然而，这样一幅画，虽然秀美，却总显得有些空旷，缺乏生机；虽是田园之景，但田园风味远远不足。因而在最后两句中，诗人便给这幅静态画面加上了动态的人物：“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初夏正是农忙季节，收割麦子、播种秧苗都在这个时候。而此时正值雨过天晴，农民们自然更要抓紧这有利的时机，倾家而出，到田地里劳作。农家人忙碌的身影，顿时给田野平添了无限生机。这样的描写，使新晴景象与农民劳作融为一体，构成一幅景色优美且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这样的结尾，使整个画面都生动了起来。诗人笔下的田园风光，不仅景色秀美，而且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充满诗情画意，一片祥和安乐。

诗人对自然的敏锐感觉，使他看到了夏天最美丽的景色、最生动的场景。这首诗就像一幅水墨淡彩，它没有刻意雕琢，没有五彩纷呈，只是淡淡写来，自然朴素，却幽雅隽永，耐人寻味。从诗中，我们不难感受到诗人热爱自然、眷恋田园的情怀。纯乎写景，无一语言情，却又充满感情，这也是王维诗歌写景艺术的高超之处。

【练习】

1．阅读下面这首诗，回答问题。

夜归鹿门山歌

孟浩然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

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

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

这首诗表现了作者怎样的情感？请作简要分析。

2．简要赏析下面这首诗。

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王　维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