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后期的散曲作家和作品
元代后期的散曲，由通俗化逐渐典雅化，讲究声律，追求辞采，艺术风格趋于工丽华美。此期间作者甚多，著名的有张可久、乔吉等人。
张可久(1270？—1348)，字小山，庆元府(今浙江宁波)人，生平事迹不详，仅知他当过“民务官”，大概是管理税务方面的事，后落魄江湖。他生性爱游山水，到过湖南、江西、安徽、福建、江苏、浙江诸省，所以江南之名山胜水，均有题咏，作品中写景之作尤多。此外，还有言情、送别、谈禅、赠答等内容，反映现实社会矛盾的作品不多。今存小令850余首，套数9篇，在元代作家中数量是最多的，近人辑为《小山乐府》。
他的曲作，吸收了诗词的声律、词语、句法和修辞的一些手法，形成了典雅秀丽的艺术风格，如：
江水澄澄江月明，江上何人玉筝。隔江和泪听，满江长叹声。
——〔越调·凭栏人〕《江夜》
萋萋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短亭别酒，平湖画舫，垂柳骄骢。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
前首写月夜江上，玉筝动人，意境如唐人绝句，情深意浓。后首抒发离愁别绪，见芳草夕阳而生思念佳人之情，情生于景，景中寓情，所用语言，多化用诗词名句。
张可久的小令，往往先描写事物，而结尾一笔，画龙点睛，含义深刻，耐人寻味。如：
绝顶峰攒雪剑，悬崖水挂冰帘。倚树哀猿弄云尖。血华啼杜鹃，阴洞吼飞廉。比人心，山未险。
——〔中吕·红绣鞋〕《天台瀑布寺》
翩翩野舟，汎汎沙鸥。登临不尽古今愁。白云去留，凤凰台上青山旧，秋千墙里垂杨瘦，琵琶亭畔野花秋。长江空自流。
——〔醉太平〕《怀古》
雨乍晴，月笼明。秋香院落砧杵鸣。二三更，千万声，捣碎离情。不管愁人听。
——〔中吕·迎仙客〕《秋夜》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中吕·卖花声〕《怀古》
前一首叹人心比山更险，第二首写愁如江水不尽，第三首抒离情恼人难眠；最后一首是他的名作，通过怀古，想到改朝换代都会给生民带来苦难，但读书人对此也无可奈何，黑暗的历史和现实，使有志者壮志难酬，唯长叹而已。这还是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的。以上各首曲子，结句皆精妙而自然，意味颇为深长。
作者的套数，也表现了典雅工丽、文采斐然的特色，被明人李开先《词谑》中称为“古今绝唱”的〔南吕·一枝花〕《湖上晚归》，就集中体现出来。曲云：
长天落彩霞，远水涵秋镜。花如人面红，山似佛头青。生色围屏，翠冷松云径，嫣然眉黛横。但携将旖旎浓香，何必赋横斜瘦影。
〔梁州〕挽玉手留连锦英，据胡床指点银瓶。素娥不嫁伤孤另。想当年小小，问何处卿卿？东坡才调，西子娉婷，总相宜千古留名。吾二人此地私行，六一泉亭上诗成，三五夜花前月明，十四弦指上风生。可憎，有情，捧红牙合和伊州令。万籁寂，四山静，幽咽泉流水下声。鹤怨猿惊。
〔尾〕岩阿禅窟鸣金磬，波底龙宫漾水精。夜气清，酒力醒；宝篆销，玉漏鸣。笑归来仿佛二更，煞强似踏雪寻梅霸桥冷。
作者长住杭州，对西湖的美丽倾注了感情。曲中描绘了黄昏时的西湖景色，抒发了自己携歌女游湖晚归的悠然心情。〔一枝花〕用比拟手法写西湖山水之美，如同红颜佳人；〔梁州〕写携伎游湖之乐，吟诗唱曲，风流不尽；〔尾〕写乘兴夜归，其乐回味无穷。全曲给人以诗情画意的美感享受。此套曲为元曲名篇，深受后人赞赏。明代沈德符说：“若散套虽诸人皆有之，惟马东篱《百岁光阴》、张小山《长天落彩霞》为一时绝唱。”这类注重形式美的作品，虽已脱离了元曲兴旺时期通俗率露的本色，但其典丽的语言、优美的音律、清新的意境，也算是元曲百花园中的一支凝香红艳，自有其可爱之处。不能因其曲缺少重大社会题材和丧失俚俗特色而加以否定和贬低。
乔吉，杂剧家，写过《两世姻缘》等杂剧。他的散曲与张可久齐名，艺术风格亦相近。刘熙载《艺概》评他们说：“两家固同一骚雅，不落俳语。”以之为文辞典雅的类型。王骥德在《曲律》中说：“乔、张盖长吉、义山之流，然乔多凡语，似又不如小山更胜也。”他将乔吉比为李贺，张可久比成李商隐，并指出乔语言较平淡，不如张之工丽。这些评议，大致是符合实情的。乔吉也属散曲名家，今存小令209首，套数11篇。
乔吉也是个落魄文人，一生潦倒，于其作品中时露穷愁无奈之情。如：
不占龙头选，不入名贤传。时时酒圣，处处诗禅。烟霞状元，江湖醉仙。笑谈便是编修院。留连，批风切月四十年。
——〔正宫·绿幺遍〕《自述》
斗牛边缆住仙槎，酒瓮诗瓢，小隐烟霞。厌行李程途，芦花世态，潦草生涯。酒肠渴柳阴中揀云头剖瓜，诗句香梅梢上扫雪片烹茶。万事从他，虽是无田，胜似无家。
——〔双调·折桂令〕《自叙》
作者四十年留连诗、禅、酒、茶，批风切月，追求超脱和放达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这种心态，与元代仕途难登的现实是吻合的。知识分子断了做官之路，退而求其次，或隐于泉林，或乐于花柳，或沉于诗酒。转而对官场仕途、功名富贵加以鄙弃，如他的〔南吕·玉交枝〕《失题》：
溪山一派，接松径寒云绿苔。萧萧五柳疏篱寨，撒金钱菊正开。先生拂袖归去来，将军战马今何在？急跳出风波大海，作个烟霞逸客。翠竹斋，薜艻阶，强似五侯宅。这一条青穗绦，傲杀你黄金带。再不著父母忧，再不还儿孙债。险也呵拜将台！
曲中将“烟霞逸客”的生活写得如此美好，而将封侯拜将的权势写得如此险恶，“这一条青穗绦，傲杀你黄金带”，一种傲视权贵的感情，表达得酣畅淋漓。
乔吉被人称为“江湖状元”，他的景物小令写得婉丽多情，意境俊美。如：
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两屦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来何处香？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双调·水仙子〕《寻梅》
天机织罢月梭闲，石壁高垂雪冻寒。冰丝带雨悬宵汉，几千年晒未干，露华凉人怯衣单。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
——〔双调·水仙子〕《重观瀑布》
前首环绕寻梅，写出“淡月黄昏”的凄美境界；后首写瀑布奔腾飞动的状态，动人心魄。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写景不是单纯的照相式的描摹，而是情在景中，前后两首都让人有寒冷之意，而前者寒意清凄，后者寒意豪壮。
乔吉很注重曲的结构，他曾论散曲作法说：“作乐府亦有法，凤头、猪肚、豹尾六字是也。大概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尤贵在首尾贯穿，意思清新。苟能若是，斯可以言乐府矣。”(见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他的〔中吕·山坡羊〕《寓兴》，即“豹尾”之例，结尾响亮有力，精警深刻：
鹏抟九万，腰缠十万，扬州鹤背骑来惯。事间关，景阑栅，黄金不负英雄汉。一片世情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此外，他在修辞上也很讲究，炼字、炼句、炼音，力求形式优美。如〔天净沙〕《即事》：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全曲用叠音词写成，手法精妙，但确有雕琢过当之嫌。与张可久相比，他在通俗性方面稍浓一些。如〔双调·水仙子〕《怨风情》等，就比较接近口语。
乔吉的套数，写得风情浓郁，缠绵悱恻，将男女相爱之情描绘得细致入微。如〔双调·新水令〕《闺丽》：
绣闺深培养出牡丹芽，控银钩绣帘不挂。莺燕游上苑，蝶梦绕东华。富贵人家，花阴内柳阴下。
〔乔木查〕忽地迎头见咱，娇小心儿里怕，厌地回身拢鬓鸦，傍阑干行又羞，双脸烘霞。
〔搅筝琶〕我凝眸罢，心内顽麻。可知曲江头三次遗鞭，我粉墙外几乎坠马。人说观自在活菩萨，堪夸。普陀山几时曾到他，更隔着海角天涯。
〔甜水令〕他秋水回波，春山摇翠，芳心迎迓，彼此各承答。诗句传情，琴声写恨，衷肠牵挂，许多时不得欢洽。
〔雁儿落〕斗的满街里闲嗑牙，待罢呵如何罢。空揣着题诗玉版笺，织锦香罗帕。
〔得胜令〕我是个为客秀才家，你是个未嫁女娇娃。不是将海鹤儿相埋怨，休把这纸鹞儿厢调发。若是真么，回与我句实成的话。天哪，送了人呵不是耍。
〔离亭宴煞〕只因你赡不下解合的心肠叉，不是我口不严表扬的风声儿大。伫头凭阑，一日三衙。唱道成时节准备着小意儿妆虾，不成时怎肯呆心儿跳塔。哎，你个吃戏冤家，来来来将人休量抹。我不是琉璃井底鸣蛙，我是个花柳营中惯战马。
曲中以男孩子的口气，讲述了自己见到美丽的少女后，无限爱慕的心情；少女也对自己“秋水回波”。两情相悦而又难以欢聚，只能以“诗句传情，琴声解恨”。此事虽暗中进行，还是被人知晓“闲嗑牙”。男孩表示，我为“秀才家”，你为“女娇娃”，恋爱是理所当然的。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耍我，给我回句实话。男孩又爱又怨的神态和心情，被描绘得淋漓尽致，生动而真切。
徐再思，字德可，号甜斋，浙江嘉兴人。生平事迹不详，估计也是个飘泊江湖的文人。今存小令103余首，多写自然风光及闺怨闺情之类。后人将他和贯云石的作品合辑起来，称《酸甜乐府》。他的艺术风格清丽妩媚，与张可久、乔吉相似。《太和正音谱》喻其曲曰“如桂林秋月”，说明其明媚洁净。如：
清明春色三分：湖上行舟，陌上游人。一片花阴，两行柳影，十里莎茵。不要多殽排一品，休嫌少酒止三巡。处处开樽，步步寻春。花下归来，带月敲门。
——〔双调·蟾宫曲〕《西湖寻春》
写西湖春色，有景有人，景丽人欢，情趣盎然。他的怀古作品，言简意赅，颇具哲理性。如讽刺隋炀帝下江南的〔越调·凭阑人〕《无题》：(www.xing528.com)
徐再思写相思离愁，语言清丽，意境凄婉，无论乡愁、人恋，都纯洁真挚，自然而不矫情。如〔双调·水仙子〕《夜雨》：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其飘泊孤寂之情，如泣如诉。又如〔双调·水仙子〕《春情》：
九分恩爱九分忧，两处相思两处愁，十年拖逗十年受。几遍成几遍休，半点事半点惭羞。三秋恨三秋感旧，三春怨三春病酒，一世害一世风流。
语辞晓畅，每句都嵌上两个数字，句式相同，环环紧扣，虽有意为之，但无斧凿痕迹，浑然天成，将相恋相思之情，倾泄于纸上。
任昱，字则明，四明(今浙江宁波)人，与张可久有交往，少时喜狎游，作不少散曲传唱于烟花坊间。《太和正音谱》把他列于“乐府群英”中。他和元代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曾赴金门诏”、“走马长安道”，但最终“依旧中原一布衣”。对这样的生活道路，他满腹牢骚，无可奈何而寄情于山水。今存小令59首，套数1篇。
他的散曲语言清新，境界明朗，多写个人生世之慨和流连林泉之作。如：
九霄，早朝，曾赴金门诏。珠玉在挥毫，胸次谁同调？谈笑枚皋，风流温峤，恣疏狂直到老。尽教，醉了，走马长安道。
——〔中吕·朝天子〕《信笔》
叹朝暮青霄用舍，尽头颅白发添些。伴渔樵，苫茅舍，醉西风满川红叶。近日邻家酒易赊，三径黄花放也。
——〔双调·沉醉东风〕《隐居》
前首自负才学，内含着对现实遭遇的不满；后首概述隐居生活，感叹岁月易逝白发添。在仕途难登时，也只有自我安慰了，他写道：
南山豆苗荒数亩，拂袖先归去。高官鼎内鱼，小吏罝中兔。争似闭门闲看书！
——〔双调·清江引〕《题情》
人入官场，如“鼎内鱼”、“罝中兔”，哪得自由，还有什么值得追求和留恋的呢！于是，在他笔下，狎游的生活就显得潇洒自适，情兴盎然。如〔中吕·红绣鞋〕《湖上》：
新亭馆相迎相送，古云山宜淡宜浓。画船归去有渔篷。随人松岭月，醒酒柳条风。索新诗红袖拥。
元散曲后期较著名作者，还有薛昂夫、赵善庆、王仲元、吕止庵、吴西逸、朱庭玉，还有编《阳春白雪》和《太平乐府》的杨朝英，编《中原音韵》的周德清，编《录鬼簿》的钟嗣成等。他们大多生活在南方，多写花街柳巷、山水渔樵、离愁别绪之类的题材，很少揭露社会生活中的矛盾斗争。其艺术风格偏于婉柔清丽，讲究字句的琢炼，早期元曲那种充满生活气息和乡土芬芳的情味少了，北国那种大声镗的豪迈乐章已变成为浅酌低唱的靡靡之音了。如：
树杈枒，藤缠掛。衝烟塞雁，接翅昏鸦。展江乡水墨图，列湖口潇湘画。过浦穿溪沿江汉，问孤航夜泊谁家？无聊倦客，伤心逆旅，恨满天涯。
——王仲元〔普天乐〕
长江万里归帆，西风几度阳关。依旧红尘满眼。夕阳西雁，此情时拍阑干。
——吴西逸〔天净沙〕《闲题》
半池暖绿鸳鸯睡，满径残红燕子飞。一林老翠杜鹃啼。春事已，何日是归期？
——周德清〔喜春来〕《赠歌者韩寿春》
杏花村里旧生涯，瘦竹疏梅处士家，深耕浅种收成罢。酒新篘，鱼旋打，有鸡竹笋藤花。客到家常饭，僧来谷雨茶，闲时节自炼丹砂。
——杨朝英〔双调·水仙子〕《自足》
绕前街后街，进大院深宅，怕有那慈悲好善小裙钗，请乞儿一顿饱斋。与乞儿绣副合欢带，与乞儿换副新铺盖，将乞儿携手上阳台，救贫咱波奶奶。
——钟嗣成〔正宫·醉太平〕
以上这些曲子，虽无深刻内涵，但艺术手法上，各有特点，还是值得一读的。
在元代的散曲的创作队伍中，一批兄弟民族的作家，活跃于其间，使得曲坛更为兴旺，繁花似锦，万紫千红。他们除维吾尔族的贯云石外，还有蒙古族的伯颜、李罗御史、阿鲁威、童童学士，维吾尔族的薛昂夫，回族的阿里西瑛，阿拉伯人大食惟寅，等等。他们大多具有较高的汉文修养，受传统诗词文赋的影响较深。其散曲创作，列于诸优秀作品中毫不逊色，以贯云石、阿鲁威、薛昂夫最为突出。他们也有典型婉丽的作品，但其间仍保持着一股豪情大气，境界开阔的北曲本色。如：
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酾酒临江，横槊曹公。紫盖黄旗，多应借得，赤壁东风。更惊起南阳卧龙，便成名八阵图中。鼎足三分，一分西蜀，一分江东。
——阿鲁威〔双调·蟾宫曲〕
千年调，一旦空，惟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阿鲁威〔双调·寿阳春〕
假王，气昂，跨下羞都忘。提牌不过一中郎，漂母曾相饷。蒯彻名言，将军将强，良弓不早藏。未央，法场，险似坛台上。
——薛昂夫〔中吕·朝天曲〕
前一曲赞三国英雄，中一曲感世事沧桑，后一曲叹韩信遭遇，都显得笔力劲健，内涵深沉。
还应提及的是散曲作者中还有女性作者。她们本身就处于歌舞场上，在执业之时，与文人唱和是免不了的，可惜的是其作品今存太少。如“杂剧为当今独步”的朱帘秀，现得小令套数各一。小令云：
山无数，烟万缕，憔悴煞玉堂人物。倚篷窗一身儿活受苦，恨不得随大江东去。
——〔双调·寿阳曲〕《答卢疏斋》
卢疏斋即卢挚。朱帘秀虽为女艺人，但与著名词曲家关汉卿、冯子振、卢挚都有深厚友情。卢在与朱分别时，曾写过一首〔双调·寿阳曲〕《别朱帘秀》，云：“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对红颜知己，难分难舍。朱帘秀见曲后，深受感动，回赠了上面这首小令，言简意深，对卢挚的爱意和心情体贴入微。
真氏也是一名歌伎。据元代陶宗仪《辍耕录》载，真氏是南宋真德秀的后代，因其父犯法而使她沦为烟花女子。她今只存小令一首，但意义深远，倾诉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曲云：
奴本是明珠擎掌，怎生的流落平康！对人前乔做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怆。那里有珍珠十斛，来赎云娘！
——〔仙吕·解三酲〕
这种遭遇，在当时又何止她一人？这其实是所有受奴役妇女的心声。
元散曲中还有些无名氏作品，表现了较深刻的思想性，在艺术上也有独到之处，表述率露，言辞尖锐泼辣。如：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正宫·醉太平〕
一粒米针穿着吃，一文钱剪截充。但开口昧神灵。看儿女如衔泥燕，爱钱财似竞血蝇。无明夜攒金银，都做充饥画饼。
——〔商调·梧叶儿〕《嘲贪汉》
海棠过雨红初淡，杨柳无风睡正酣。杏烧红桃剪锦草揉蓝。三月三，和气盛东南。
垂门艾挂狰狰虎，竞水舟飞两两凫。浴兰汤斟绿醑泛香蒲。五月五，谁吊楚三闾。
天孙一夜停机暇，人世千家乞巧忙。想双星心事密话头长。七月七，回首笑三郎。
香橙肥蟹家家酒，红叶黄花处处秋。极追寻高眺望绝风流。九月九，莫负少年游。
——〔中吕·喜春来〕《四节》
前一曲无情揭露了元朝的社会黑暗，中一曲嘲讽了贪财者的丑恶嘴脸。后面《四节》一曲，写了日月数字相重的四个民间节日，表现了作者对民族节日的系念，表述简洁而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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