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简史》元代散曲

第五节　元代散曲

散曲是金元时期在中国北方兴起的新诗体，一般有小令、套数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带过曲等几种。小令一般是单支曲子，套数主要是用同宫调的两支以上的曲子写成。散曲和诗、词有不一样的地方，它的句式灵活多变，长短句式，可以增加衬字，这样就使曲调的字数随着旋律变化而自由伸缩；散曲的语言口语化、散文化，又明快自然，表现出更多民间文学的特点。元代散曲代表了元代诗歌的最高成就。

元代散曲作家约有200多人，今天流传下来的作品小令3　800多首，套数470余套。元散曲的创作和杂剧创作基本保持一致，前期创作中心在北方，后期则转向南方。元前期的散曲作家一般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书会才人作家，他们大多生活在社会底层，有着强烈的叛逆精神，追求个性自由，代表人物是关汉卿、王和卿等人。

关汉卿的散曲语言质朴，常表现诙谐的个性，如他著名的套数［南吕·一枝花］《不伏老》：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踘，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口，腐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那，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全曲的排句短促有力，还加了不少衬字，长短结合，将他的浪子形象夸张地表现了出来。关汉卿写的最多的还是男女爱情，表达的是对自由爱情的赞美，如他的［双调·沉醉东风］：“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著饯行杯，眼搁着别离泪。刚道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语言优美又率真。他的这一类散曲多数是活泼生动，极富生活情趣的，如［仙吕·一半儿］《题情》：“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骂了个负心回转身。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王和卿，河北人，和关汉卿关系很好，性格诙谐。今天存有小令11首，套数一篇，还有两个残篇。总的来说，他的散曲趣味不高，有些庸俗，不过像［仙吕·醉中天］《咏大蝴蝶》：“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写得较好。在这里，作者用常见的蝴蝶来象征文人狂放的个性，曲子欢快流畅，没有诗词常见的矜持。

第二类散曲作家是平民或胥吏作家，他们不能彻底地抛弃名教礼法，不甘心仕途失意，但在现实中，理想常常碰壁。在他们的作品中常见的是对个人悲剧命运的感叹和对隐逸生活的向往。白朴、马致远等是这类作家的代表。

白朴的作品今天存下来的有小令37首，套数4篇，主要写归隐情思，如［双调·沉醉东风］《渔父》中的“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煞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借写渔父的生活表达自己的隐居想法。白朴也写了男女恋情和咏物的散曲，曲中会有“笑将红袖遮银烛，不放才郎夜看书，相偎相抱取欢娱。止不过迭应举，及第待何如”或“狗行狼心，全然不怕天折挫”这样俚俗的句子，也会有“残霞照万顷银波，江上晚景寒烟”的雅致之句，他的作品可谓雅俗兼有。

马致远是元代散曲作家中历来评价最高的一个。他现在流传下来的小令有115首，套数22篇，还有4首残套。他的作品或感叹历史兴亡，或吟咏山水田园，或歌颂隐逸生活，既有诗词的意境，又有散曲的特色。套数［双调·夜行船］《秋思》是他的代表作，主要描绘了两种人生境界，表达了对于隐逸生活的看法。马致远的作品文人气息浓厚，套数写得豪放，小令也清疏淡雅，如他那首［越调·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短短28个字，直接用名词连缀起一幅秋景图，意境萧瑟，衬托出天涯游子的孤苦无依，被人赞为“秋思之祖”（周德清《中原音韵》）。

第三类是达官显贵作家，他们在元代官场中取得了较高的地位，如卢挚、姚燧等人，在他们的散曲中，很少有市井风流生活的描写，主要以表现士大夫的思想情趣为主，总体风格典雅精工。(www.xing528.com)

元代后期，散曲创作中心转移到南方。生活在南方的作家们整日优游山水，醉心游乐，不喜欢做官，这时的散曲和前期北方的散曲就有了一些不同，后期的散曲创作题材内容从写景、言情到怀古、赠答等，无所不包，感伤情调成为主流，而且有了明显的追求形式美的倾向。参与散曲创作的基本上是南方人或移居到南方的北方人，张可久和乔吉是公认的后期散曲创作大家。

张可久，字小山，生卒年不详，做过小官，但仕途不太得意。他是元代散曲保存最多的一个，他的《小山乐府》有小令855首，套数9首。他的作品内容丰富，除一部流露他的人生失意之外，多数是写景抒怀、男女恋情、叹世归隐、酬唱赠答之作。其中最代表他清丽风格的是他的写景作品，如［黄钟·人月圆］《春晚次韵》：“萋萋芳草春云乱，愁在夕阳中。短亭别酒，平湖画舫，垂柳骄骢。一声啼鸟，一番夜雨，一阵东风。桃花吹尽，佳人何在，门掩残红。”颇有诗歌的意境。他的这一类作品显示了散曲雅化的趋势，可以说，在元后期曲风的转变中，张可久是关键人物。

乔吉（1280？—1345），他今天保存下来的散曲作品有小令209首，套数11篇，和张可久共称为“曲中李杜”。他的作品主要围绕他四十年的落魄生活来写，有男女恋情，有离愁别绪、诗酒宴会等，主要表现一个江湖才子的思想情感，感慨人生短促、世事无常，抒发自己的隐逸情怀。他的作品语言雅俗兼备，既有散曲的本色，又趋向于整饬清丽。

后期比较重要的散曲作家还有张养浩、睢景臣和刘时中。

张养浩（1270—1329），字希孟，号云庄。他的不少散曲批评政治，特别是他被罢官以后作的散曲，批评更加尖锐。他的一组［中吕·山坡羊］充满历史兴亡之感，特别是《潼关怀古》：“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睢景臣，字景贤，扬州人，今天保存有套数3篇，［般涉调·哨遍］《高祖还乡》是他的代表作，作品从乡民的眼光，用诙谐的笔调，勾画出一代帝王的无赖与可笑面目。作品语言生动活泼，构思大胆，享有很高声誉。

元末的刘时中作过两套［正宫·端正好］《上高监司》套数，前套15支曲，后套34支曲，是元散曲中极少见的长套，曲中有大量生活口语，很好地体现了散曲的特点。

思考题

1.元代前期散曲作家分为几类？请列举主要代表作家及其代表作品。

2.元代后期散曲创作发生了什么变化？试举例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