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简史：关汉卿及其杂剧作品概述

第一节　关　汉　卿

关汉卿是元杂剧创作年代最早的作家之一，也是作品数量和类型最多、作品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最高的作家，《录鬼簿》将他列为杂剧家之首。可以说，关汉卿是元杂剧最重要的奠基人，他推动元杂剧脱离了宋金杂剧的母体，走向成熟，他的创作标志着戏剧创作进入高峰。

关汉卿（1225？—1300？），字汉卿，号已斋叟，大都（今天的北京）人，户籍属太医院户，但现在还没有发现他本人从医的记载。他的一生跨金、元两个朝代，前半生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入元之际（1271）大概已近五十岁，生活在儒士地位不高、仕进道路又长期堵塞的元代使他处于一种难堪境地。关汉卿一生交游甚广，和书会才人、青楼艺伎都有往来，同时代的杂剧名家王和卿、杨显之、梁进之、费君祥等都是他的朋友，他们常常互相切磋，而像著名的表演艺人珠帘秀也是他交往的对象。关汉卿本人多才多艺，精通音律又能歌善舞，这些都有利于他进行戏剧创作。落魄市井的他长期在行院勾栏中生活，既养成了风流倜傥、狂放不羁的个性，又让他深受民间文化的影响，创作时能将市井语言和市井生活纳入到他的杂剧中去。而且关汉卿还亲自参加演出，有着丰富的舞台经验，这更让他的杂剧有当行本色。

关汉卿一生创作了六十多种杂剧，今天保存下来的有十八种：《窦娥冤》、《单刀会》、《哭存孝》、《蝴蝶梦》、《救风尘》、《谢天香》、《拜月亭》、《双赴梦》、《鲁斋郎》等，其中个别作品是否是他所作，还有争议。除此之外，他还有几种残文流传下来。他的杂剧按内容来分，一般分为三类：历史剧、爱情婚姻剧和社会剧。

历史剧如《单刀会》、《双赴梦》、《哭存孝》等，在这些剧中既有民间心理的反映，又有作者个人情怀的体现。比如《双赴梦》写关羽、张飞被小人所害以后，阴魂不散，到西蜀托刘备为他们报仇；《单刀会》写鲁肃请关羽赴宴，设下三计企图逼他交出荆州，关羽毫不畏惧，单刀赴会，最后智退伏兵，安然离开。作者在杂剧里表现历史人物不幸命运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慨，如《单刀会》中关羽那一段著名的《驻马听》唱词：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橹一时绝，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带云）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关汉卿化用了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词，以此来抒发自己对历史与人生的慨叹。

关汉卿杂剧中创作比重较大的是爱情婚姻剧。如《拜月亭》写尚书之女王瑞兰在战乱中结识书生蒋世隆，两人结为夫妻，但被王尚书强行拆散。后来蒋世隆高中状元，被王尚书招为女婿，两人才得团圆。而《调风月》写一名婢女燕燕先是委身一位小千户，后来被迫代小千户向贵族小姐说媒，但最后燕燕后悔，大闹婚礼，逼得小千户实现以前答应娶她为“小夫人”的诺言。《金线池》、《谢天香》则是写妓女和文人的爱情故事。在这些杂剧中，虽然题材不脱传统，但杂剧中肯定了女性对爱情和婚姻自主的追求，特别是对妓女形象的描写真实细致，充分反映了作者对这一类人物的理解和同情。还有像《望江亭》、《救风尘》在表现爱情婚姻的同时，也反映出对邪恶势力的反抗。《望江亭》写谭记儿施展妙法，用酒色愚弄坏人，让企图杀害她丈夫、强娶她为妾的杨衙内沦为囚犯；《救风尘》写风尘女子赵盼儿聪明胆大，不惜以身相诱，将好友宋引章从狡诈凶恶的周舍手中救出，并愚弄周舍的故事。

关汉卿的杂剧中最出色的是社会剧。《窦娥冤》、《鲁斋郎》、《蝴蝶梦》是其中的代表。在这类剧中，关汉卿揭示了社会黑暗势力对弱小者的残酷压迫，表现了广大人民对安宁生活和社会公平的向往。《窦娥冤》（全名《感天动地窦娥冤》）是关汉卿最杰出的作品，也是元杂剧中最著名的悲剧，王国维认为将它放在世界伟大的悲剧中也毫不逊色。这部杂剧来源于《汉书·于定国传》和干宝《搜神记》中的“东海孝妇”的故事，但是又有着作者本人对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现实的认识和体验，因而有了更深厚的思想内涵和更强烈的社会批判功能。(www.xing528.com)

《窦娥冤》写窦娥三岁丧母，七岁时因为父亲窦天章要进京赶考，借了蔡婆的高利贷，无力偿还就将小窦娥抵债，做了蔡婆家的童养媳。窦娥十七岁成婚，但不久就死了丈夫，和婆婆相依为命。有一天，蔡婆外出讨债，债户赛卢医为了赖债，就将蔡婆骗到荒郊野外，企图将她勒死。后来被一对流氓泼皮张驴儿父子救下，但这对父子借此想分别娶蔡婆和窦娥为妻。蔡婆屈服了，窦娥却坚决不从。于是张驴儿想先毒死蔡婆，再霸占窦娥，但没想到，却将张父毒死了。张驴儿借机要挟窦娥嫁给他来“私休”，窦娥依然不从。张驴儿就告到官府，婆媳两人一起被抓。昏庸的桃杌太守想严刑拷打蔡婆，窦娥心疼婆婆，宁愿自己认罪，最后在一顿毒打之后被判死刑。受刑当天，窦娥立下三桩誓愿：六月天下大雪、楚州大旱三年、血溅旗杆上的白练。这三桩誓愿一一应验。窦娥死了十六年后，她的父亲做了大官，窦娥的鬼魂向他诉冤，冤情才得到昭雪，坏人张驴儿、赛卢医等受到惩处。

这出剧的核心就是揭露社会的不公平，一方面，主人公窦娥弱小善良，守贞节、讲孝道，是个无辜的好人，而另一方面，社会恶势力却一个比一个强大，将一个善良的好人送上了断头台。人们常抱有的善有善报的观念被彻底颠覆，难怪窦娥临死前发出愤怒的呼喊：“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更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作者在这部剧中对窦娥的反抗精神进行了热情歌颂。故事的最后安排窦娥的父亲替她昭雪，虽然因为迎合观众的欣赏趣味而冲淡了剧作的悲剧色彩，但也从另一方面表现了人民渴望公平的社会理想，慰藉了社会下层人民的心理。在《鲁斋郎》和《蝴蝶梦》这两部包公戏中，清官包公形象的塑造同样也代表了受压迫、受迫害的普通老百姓对社会公正的期待。

当然，关汉卿的杂剧中也有一些传统落后的思想，如《陈母教子》就有三纲五常之类的说教，而且有些作品还表现出对商人的轻视。不过这些并不损害这位杂剧大家的地位。

关汉卿的杂剧创作艺术成就很高。他的剧本非常重视舞台演出效果，从选材到剧情安排，从人物形象到语言的运用，都适合观众的欣赏心理。他的许多杂剧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揭示了当时广泛存在的社会矛盾，特别是他站在普通老百姓的立场上，提出了社会正义的问题，并呼吁王法的真正实现，这表现了一位身处民间的文人的社会良知。关汉卿的杂剧情节处理得非常好，他善于在矛盾冲突中表现人物，虽然他的杂剧结构并不那么精巧复杂。关汉卿在杂剧中创造了各式各样的人物，有大家闺秀，有风尘女子，有英雄烈士，有市井小民，特别是一些女性形象的刻画非常成功。在他的杂剧中，这些人物都有鲜明的性格，有生活里真实人物的多面性，很少单一化、概念化，即使是同一阶层的人物，也各有不同，像赵盼儿和宋引章同为妓女，但赵盼儿机智活泼，宋引章天真懦弱，而且在这些普通人物身上，作者很少用道德的观念去诋毁她们。而对于一些坏人则用了夸张的手法来突出人物。关汉卿杂剧的语言本色当行，是公认的“本色派”代表。他剧中的语言贴近当时的社会生活，既来自生活，又不是简单的搬用，而是经过自己的艺术加工，同时他也能根据人物的不同身份变化语言风格，他的杂剧语言雅俗兼备，又新鲜活泼，不失本色。

思考题

1.请举例谈谈关汉卿杂剧的主要内容。

2.《窦娥冤》主要讲了一个什么故事？故事的核心是什么？

3.请简单谈谈关汉卿杂剧创作的艺术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