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北宋词人
北宋立国之初的四五十年间，词作者不过10人，仅有词作33首，随着柳永等人先后登上词坛，词的创作开始兴盛。北宋前期主要词家有晏殊、欧阳修、张先、范仲淹、柳永等人。
晏殊、欧阳修、张先多作小令，在晚唐婉约词风的继承中有所创新。晏殊（991—1055），一生仕途顺利，太平宰相，享尽荣华富贵，有《珠玉词》传世。因为他年辈较高，又有显赫的官位，后来的欧阳修等词人不是出自他的门下，就曾是他的幕僚，所以他被认为是“北宋倚声家初祖”（冯煦《蒿庵论词》）。他绝大部分的词都写男女之间的离愁别恨、春怨秋愁，内容不够深广，但他的词音律和谐，语言清丽自然，写男女恋情，措辞清新，写富贵气象，语言娴雅。晏殊在写景抒情方面别具一格，他善于即景传情，这种情是他自己的内心情感和人生体悟。他的代表作《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抒发的是他的富贵闲愁，但同时又含有对时光流逝的怅惘和对春意阑珊的惋惜，情、景、理融为一体。作为一首怀人之作，整首词却无一字涉及人，只是以燕、落花、夕阳等意象表现出岁月的流逝和感情的失落，词境幽深，感人至深。《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破阵子》（燕子来时新社）也是他有名的作品。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又号六一居士，江西吉安人。他4岁丧父，家庭生活贫困，母亲郑氏以芦秆作笔，在沙地上写字教他读书。欧阳修24岁中了进士，后来担任谏官，因为敢于说真话，又因为政治上支持范仲淹领导的庆历新政，多次被贬，直到48岁才被召回京城，晚年官至参知政事。他写有《六一词》、《醉翁琴趣外编》。他虽与晏殊并称“晏欧”，同为宋词传统派的开山祖，但比起晏殊来，欧阳修词中的新变成分就更多一些。在他眼中，虽然词为艳科，是末技小道，他也多用词写男女情爱、相思离别，甚至有些作品艳冶之极，但他的有些词已经开始歌咏自然风光，如十首《采桑子》写颍州西湖风光；有些词开始写个人怀抱，如有名的《朝中措·平山堂》：
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就是写自己的乐观与旷达的人生态度。在欧阳修手中，词的抒情功能被扩大了，词可以用来写个人的感受。同时，欧阳修还向民歌学习，在他的一部分作品中吸收了通俗生动的口语，他用民歌的“定格联章”的手法，创作了两套分别歌咏十二月节气的《渔家傲》“鼓子词”。后来苏轼就受他的影响，用联章组句的方式抒情记事。欧阳修是宋代词史上主动向民歌学习的第一人，他改变了词的审美趣味，使词朝着通俗化的方向发展。总的来看，欧阳修的词没有花间词派的浮华，风格清婉俊朗。《踏莎行》（候馆梅残）、《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是他的代表作。
晏殊、欧阳修主要着眼于词的创作技艺的提高，而范仲淹、张先则开拓了词的境界。范仲淹（989—1052），曾经参加过抗击西夏的军事活动，有着四年的军旅生活，这一段疆场生活经历给他的词创作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如他的那首有名的《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此词作于他镇守西北边境时。词中有苍凉的塞外景色和孤寂艰苦的边塞生活，景色描写之中有着真挚的感情，既有为国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又有思念家乡的深切情感，整阕词景中含情，情随景生。范仲淹以边塞诗入词，在他手中，词不再是只用来写风花雪月，也有了羁旅情怀、边塞风光，境界由原来的柔媚纤弱、浅斟低唱一变为阔大高远。虽然他只有5首词留下来，但他那苍凉沉郁的词风成为后来豪放派的先声。
张先（990—1078），北宋词人中年寿最高者。他一生虽然官运不亨通，但也没遇到什么太大的挫折，在流连风月、诗酒宴饮的生活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所以他的词多是写文人雅士的悠闲生活，特别写“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行香子》），没有脱离传统的离愁相思等范围，基本上沿袭了传统词作的内容。张先有《安陆词》传世。他作词喜欢追求新巧的构思和独创的意象，喜欢在词中描写空灵朦胧的动态景色，也善于炼字造句。他喜欢用“影”来表现景物之美，有29句写影，因为“云破月来花弄影”、“帘压卷花影”、“堕轻絮无影”三句最有名，人称“张三影”（陈师道《后山诗话》）。
张先作词有创新的地方，这些创新改变了词的发展方向。首先，他用词来赠别酬唱，打破了原来只用诗来唱和酬答的惯例，词从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成为文人士大夫生活的一部分。这就从观念上提高了词的文学地位。后来苏轼等人就有大量的唱和词。而填词不只是给歌妓演唱，也可以用于唱和酬答，这让词作的题材变得日常化。其次，他在词中用题序，改变了以前词作只有调没有题的格局，既使词更贴近生活，又加强了词的纪实性和现实感。张先现存165首词中有70多首用了题序，甚至有的序文很长，带有一定的叙事性。如《木兰花》：“去春自湖归杭，忆南园花已开，有‘当时犹有蕊如梅’之句。今岁还乡，南园花正盛，复为此词以寄意。”序文就如一个小小的叙事文。受他的启发，后来苏轼等人的词中就用了大量的题序。最后，张先还创作了17首慢词，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长调这一艺术形式的成熟。张先是晏欧到柳苏之间的一个过渡，他的词被视为“古今一大转移”（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
北宋前期词坛上成就最高的是柳永。柳永（987？—1053？），初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为永，字耆卿，今天的福建武夷山市人。进士出身，因为官至屯田员外郎，后人称为“柳屯田”。柳永是北宋词坛上第一个专力写词的作家，是他真正开启了宋词的天地，著有《乐章集》。
柳永是第一个对词进行全面革新的人，他对词的贡献主要是在词调和艺术方面。
首先，他发展了长调。整个唐五代，小令是词的主要体式，慢词总共不过10多首，到了北宋，词人还是习惯于用小令，即使和柳永同时期而略晚的张先、晏殊、欧阳修等有慢词，但在他们全部作品中占的比例非常小。柳永精通音律，长年流连坊曲，他写了很多长调慢词，一个人就创作了慢词87调125首，占全部作品的一半多。他或利用民间原有的曲调，或把小令扩展为慢词，或翻新旧曲，或自创新调，大大丰富了慢词的曲牌。宋代880多个词调中，100多个词调是柳永首创或首次使用的。在他那里，词的表现能力和表现容量得到了增加和扩大。此后，写作长调成为一代风气。
其次，柳永丰富了词的创作艺术。他用六朝小赋的手法写词，铺叙展衍，写景状物形象生动，叙事抒情淋漓尽致，词中常用白描手法，语言朴实但传神，他的词构思精密，章法委婉。如《忆帝京》：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没有任何华丽藻饰，却生动地表达了人物的曲折心理。
最后，柳永在词中除了用传统的雅词之外，还使用了生动、浅近的俚词，革新了词的语言表达方式。日常生活中的俗语、口语进入了词中，原来那些雅致绮丽的修辞、雕琢的风气一扫而尽，却大都能俗不伤雅。柳永变词的贵族情调为世俗情调，促进了宋代俗文学的发展。
柳永在词的内容方面也有一定的贡献，他改变了词的审美内涵和情趣。首先，他词中的男女爱恋从达官显贵转向了平民百姓，青楼、伶工、乐伎、平民女子都成为他词的内容，有女性对爱情的渴望，如《定风波》（自春来）；有社会下层人民的不幸遭遇，如《少年游》；有被遗弃或失恋妇女的痛苦心声，如《满江红》（万恨千愁），词的市民气息深厚。其次，柳词工于羁旅行役。他在词中写浪迹江湖的落寞、怀才不遇的愤懑、对游宦生活的厌倦和离别相思的痛苦，注重表现的是他的人生经历与体验。如他的代表作之一《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词中男女之情与羁旅行役交织在一起，情人间的依依惜别就是知音不再的伤怀和江湖飘零的悲苦。最后，在柳永的词中还写出了北宋繁华的都市生活和市井风情，这是以前的词家词作中不曾有过的。如他的另一首代表作《望海潮》（东南形胜），写出了杭州的自然美和繁华，展现了当时的社会太平景象，为许多文人所欣赏。
柳永在当时就有广泛的影响，据说，当时“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他对后来词人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像苏轼就充分吸取了柳词的表现方法和革新精神，黄庭坚继承了柳永的俗词，周邦彦慢词也是来自于他。
北宋神宗、哲宗和徽宗三朝，词坛名家辈出，风格多样，这是词的繁荣发展时期。当柳永等人先后离开词坛之后，苏轼、黄庭坚、晏几道、秦观、贺铸、周邦彦等人继之而起。形成了两大创作群体：一个是以苏轼为领袖的苏门词人群，主要有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等；另一个是以周邦彦为领袖的词人群。因为苏轼另有专章介绍，这里只介绍其他重要词人。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江西修水人，进士出身。他是江西诗派的开创者，也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他诗词创作皆佳，但在当时，他的诗名要大过词名，与苏轼并称“苏黄”。他既认为词是艳歌小词，又认为词和诗一样可以用来言志，表达“意中事”。他写词也是雅俗并重。在他现有的192首词中，有30多首艳词和俗词，颇有柳永词的影子，如《沁园春》中的“把我身心，为伊烦恼，算天便知”、“你去即无妨我共谁”句。有些词句比柳词更俚俗。但黄庭坚学苏轼作了不少雅词。他在词中表现自己刚直个性和乐观的人生态度，使词的抒情更加自我化，如作于贬谪之后的《定风波》（万里黔中一线天）即表现了自己的傲岸与洒脱。(www.xing528.com)
黄庭坚的词大多有题序，并交代词作的写作背景等，在具体的词中也有不少日常生活的反映，如《满庭芳》“归来晚，文君未寝，相对小窗前”和《浣溪纱》“一叶扁舟卷画帘，老妻学饮伴清谈”就是写和妻子相濡以沫的生活。特别是被贬黔州、宜州等地所作，更是具体，完全可以用来给他编年。黄庭坚词创作上的新变使得词更贴近日常生活，后来的南渡词人仿效他的作法，词作贴近社会现实生活。
晁补之（1053—1110），“苏门四学士”之一。他受苏轼影响较大，写过一本词话著作，比较公允全面地评价了当时的词人。在理论上他认同苏轼的词革新，在创作时也追随苏轼。他的词中多写人生的不平和失意的苦闷，还有隐逸生活与心境的表达，像表达“儒冠曾把身误”思想的《摸鱼儿》（买陂塘）即为后来的隐逸词提供了范例。
“苏门四学士”中成就最高的是苏轼最得意的门生秦观。秦观（1049—1100），字太虚，后改字少游，江苏高邮人。少年即有壮志，但37岁才考中进士，43岁才谋得官职，不过很快就卷入宋朝党争之中，先后被流放到郴州、横州和雷州。因为不能承受人生的挫折和打击，变得非常失望和痛苦，在雷州时曾自作挽词，不久就去世了。秦观在北宋词坛上被认为是最本色当行的词手，他的词不同于苏轼的豪放，是“词人之词”。他的诗被称为“女郎诗”（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之二四），词中也透着伤心的泪水和愁恨，和晏几道一样是“古之伤心人”。和他的词风有关，他被认为是婉约之宗，有《淮海词》（又称《淮海居士长短句》）传世。
秦观的词内容相对狭窄，有着十分鲜明的个性色彩，充满着惆怅感伤。和他的人生经历相连，他的词风前后略有不同。前期词主要写对纯洁爱情的向往，男女恋情在他的笔下缠绵悱恻；后期词中多了贬谪流放的悲苦，情调越来越低沉哀伤。不过他的词艺术性很高，小令受花间词人、晚唐词人的影响，慢词受柳永的影响，但在创作中他用小令的作法弥补了慢词创作的不足，无论小令还是慢词都情辞兼胜。如名作《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倖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词中用景物烘托渲染别时的伤感、往日的柔情、别后的思念等，虽层层铺叙，却又含蓄蕴藉，语言既典雅工丽又清新自然，如“抹”字、“粘”字，锤炼中不失本色，富有极强的艺术表现力。再如小令《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词将世俗追求的耳鬓厮磨的爱情进行了精神升华，词的品格一下子得到了提升，而词的最后两句也成为千古流传的爱情誓言。
秦观在创作时“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周济《宋四家词选》眉批），传统的艳情诗中有了个人的坎坷，境界得到了开拓，如《阮郎归》（潇湘门外水平铺）。秦观的词意境凄婉，他善于用黯淡销魂的景色渲染忧郁的情绪，如被贬郴州时作的《踏莎行》（郴州旅舍）：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景色凄迷，情怀感伤。虽然秦观词气格纤弱，不及苏轼的超然自适，但他自成一家，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周邦彦和李清照。
北宋中期词坛，除苏门词人群外，还有不属这一派，但和苏门词人群交往密切的晏几道和贺铸。晏几道（1038—1110），晏殊的幼子，和晏殊合称“二晏”，世称“小晏”，有《小山词》传世。他承传花间传统，用小令写男女悲欢离合之情，荡气回肠，是“古之伤心人”的伤心词。但他的词在继承中也有新的创造。词中的恋情都有着明确而具体的思恋对象，词中直接出现他思恋的友人家中四位歌女的名字，情感真挚。晏几道工于言情，在他的词中，充满着对爱情生死不渝的追求，而在男女间的悲欢离合和女性的失意苦闷中又有对自己辛酸身世的感慨，曲折的笔致刻画出自己的无奈。他的用句遣词平淡自然又生新峭拔，自有一种妩媚。如他的代表作《临江仙》：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语言淡而情深。晏几道的词艳而不俗，浅而有深情，将《花间集》以来的艳词小令推到了一个极致。
贺铸（1052—1125），长相奇丑，人称“贺鬼头”，个性和词风都很独特，既有慷慨豪爽的侠气，又有缠绵的柔情，但都和谐地统一在一起，有《东山词》（又叫《东山寓声乐府》）传世。他的词风多样，有阳刚之气，有阴柔之美，婉约与豪放并存。他的小令风格类似秦观，但又不同于秦观的感伤，而是多了几分遒劲，如《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写艳情却又能凄婉沉痛，特别是其中的“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愁情满纸。这一首词让他获得了“贺梅子”的雅号，也引来宋金25位词人唱和，在词史上实属罕见。而那首悼亡词《鹧鸪天》：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一往情深。他的慢词语调铿锵激越，意气风发。他是宋代词史上表现英雄豪侠精神和悲壮情怀的第一人，与苏轼极为相似。如他的《六州歌头》（少年侠气），既有对人生失意的悲愤，又有对国家命运的忧虑。他的词对南宋爱国词人有着深深的启迪作用。南宋词中面向社会现实、表现民族忧患的一面即可从贺铸词中找到。贺铸善于学习前人，特别是学习晚唐李商隐、温庭筠等人的诗，他的词语言深婉密丽，促使词的语言向典雅精致方向发展，影响直到周邦彦、吴文英等人。贺铸在词史上的地位是独特的。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浙江杭州人。他博学多才，但仕途失意，几度沉浮，在地方任职多年。周邦彦有《清真集》（又叫《片玉集》）传世。王国维认为周邦彦“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人间词话》）。确实，他的词作内容一般都是男女恋情、离愁别恨、个人哀怨等，还有一些点缀升平的应制词，格调不高，但是他那些写羁旅行役之感和怀古伤今的词作中反映了北宋亡国前士大夫失望悲观的心理，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如他那首著名的《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即是这种情绪的表现。周邦彦的咏物词也有自己的特点，他用长调咏物，又能借物起兴，在咏新月、春雨、梅花等事物的同时，融入作者身世飘零的悲伤、仕途失意的苦闷和情场失意的痛苦，如他的代表作《六丑·蔷薇谢后作》就是咏物词名作，他用细笔写谢后的蔷薇，一步一态，一态一变，生动传神，而且在层层铺叙中，情感越来越深。作者在感叹凋谢的蔷薇花的同时，有惜春伤逝之悲和对自己的身世落寞之感慨。周邦彦的咏物词中有着深深的寄托，开启了南宋重寄托的咏物词的创作门径。
作为北宋词坛的集大成者，周邦彦对宋词艺术形式的成熟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的词风格醇雅又沉郁顿挫，词中感情深沉含蓄，写作手法多样。他进一步发展了柳永“以赋为词”的写法，但又讲究章法结构，变化多姿。如《兰陵王·柳》先写京华倦客的漂泊，后写眼前长亭路上的送别，中间有着对往事的回忆和别后的相思，“闲寻旧踪迹”、“望人在天北”，最后又从眼前的景“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词中时空跳跃，结构又繁复多变。在今昔对照和情、景、事的交错中表露出作者自己的漂泊倦意。周邦彦写词非常注意用词。他的词富艳精工，而且他能将前人诗句、典故成语化入词中，却又如同己出，词的书卷气深浓。周邦彦使词的语言风格进一步雅化和文人化了，再加上他精通音律，创制了许多新调，并对一些当时没有定型的古调也做了整理，使词的音律字句趋于完善和定型，对音律的规范化作出了很大贡献，成为南宋格律派的先驱。
思考题
1.请简单谈谈欧阳修在词创作方面的成就。
2.请举例论述柳永在词史上的贡献。
3.请列举苏门词人群的主要词作。
4.请简单谈谈秦观在词创作方面的成就。
5.请举例论述周邦彦在词史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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