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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简介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六节诗歌艺术表现形式简介中国古典诗歌在其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经过历代诗人的共同努力,其艺术表现形式日臻成熟、完善。诗人们于诗歌创作时特别注意对艺术表现形式的运用;而对欣赏者来说,了解并掌握相关的诗歌艺术表现形式,于诗歌的欣赏也是大有裨益的。现择其要者简介如下。可见“上四下三”式是七言诗句的基本结构形式。而诗词的省略句主要表现为两种形式:虚词的省略和成分的省略。

中国古典诗歌艺术简介

第六节 诗歌艺术表现形式简介

中国古典诗歌在其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经过历代诗人的共同努力,其艺术表现形式日臻成熟、完善。诗人们于诗歌创作时特别注意对艺术表现形式的运用;而对欣赏者来说,了解并掌握相关的诗歌艺术表现形式,于诗歌的欣赏也是大有裨益的。现择其要者简介如下。

一、诗歌的句式特点简介

散文相比较,古典诗歌的句子结构有着自身的特点,且具有一定的规律性。

(一)诗句的构造形式

就一般情况而言,五言诗句的构成,通常采用“上二下三”式。具体来说,可以是主谓、联合、偏正、动宾或动补等各种结构类型。如下例。

杜甫的《天末怀李白》: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主谓结构)

陈亮的《梅花》: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动宾结构)

李世民的《赠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主谓结构)

王籍的《入若耶溪》: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主谓结构)

以上各句都是“上二下三”的结构式。但是,从语义的角度看,五言诗句也有“上三下二”式、“上四下一”式或“上一下四”式的。如:

韦应物的《长安遇冯著》:冥冥花——正开,飏飏燕——新乳。

刘长卿的《送灵澈上人》: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这类句式殊不多见,且诵读时均可读作“上二下三”式。总之,“上二下三”是五言诗句的基本结构形式。

而七言诗句则通常采用“上四下三”式。具体来说,也可以是主谓、联合、偏正、动宾或动补等各种结构类型。如下例。

清人李文治的《书船山纪年诗后》:一代风骚——多寄托,十分沉实——见精神。

刘禹锡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杜荀鹤的《小松》: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龚自珍的《乙亥杂诗》之一: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但从造句的思想意义上看,七言诗句也有“上二下五”式的。如下例。

白居易的《放言五首》之一:试玉——应烧三日满,辨才——须待七年期。

刘禹锡的《竹枝词》: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李咸用的《送谭孝廉赴举》:好事——尽从难处得,少年——无向易中轻。

不过这类句式不常见,而且都可以读作“上四下三”式。可见“上四下三”式是七言诗句的基本结构形式。

需要指出的是:词的句式,因必须按照词谱的规定来填词造句,由于要适应音律上的要求,故词句的结构形式,变化较多。可按词谱来,这里就不多说了。

(二)诗句的句法、词法特点

在句法上,古典诗歌主要常用倒装句、省略句,且句子的组词顺序有灵活性。

(1)我们先来看看倒装句的情况。

首先是语序的倒装。这是相对于现代汉语句子结构的通常顺序而言的。一般情况下现代汉语句子的顺序是:(定语)—主语‖[状语]—谓语—{补语}—(定语)—宾语。主、谓、宾是主干成分,定、状、补是附加成分。

可格律诗和词之句子,往往不按上述的语序构造,而是使用倒装之法。

如杜甫的《秋兴》之八:“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正常顺序应是:“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再如柳永的《八声甘州》词:“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其正常顺序应是:“想佳人、妆楼顒望,几回误识天际归舟。”

其次有分句的换位,即调换表示因果、条件、假设、承接等关系之分句的前后位置。

王维的《观猎》诗,开头两句:“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此联按事理存在着前后的承接关系,应作:“将军猎渭城,风劲角弓鸣”才是。

又如苏轼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诗后两句之间有着因果关系,顺之应为“只缘身在此山中”,故“不识庐山真面”才是。

第三有跨句错综组合。这是一种复句中的现象:既有分句间的换位,又有成分的倒置,交错组合。这种倒装句,格律诗中有一些,但词里较多。因为词对声律的要求更严格,而对语法的要求,又是反而降低了。

元好问鹧鸪天》词句:“新生黄雀君休笑,占了春光却被他。”

此二句顺之应为:君休笑,春光却被他新生黄雀占(尽)了。

如李颀《长安闲居》诗句:“朝闻游子唱骊歌,昨夜微霜初渡河。”

此联顺之应为:昨夜微霜,(今)朝闻(你)游子唱(了)骊歌,初渡河。

为什么诗词里常常使用倒装句呢?一是为了要押韵而用倒装;二是为了平仄的要求而倒装;三是为了讲求对偶而倒装;四是为了突出重点而倒装。总之,是为了适应格律的需要和突出重点而综合地运用倒装。

作为一种修辞手段,倒装句的艺术效果有二:一是可以造成某种意境,渲染某种气氛,突现某种形象,或强调某种意义,从而增强语言表达的力度;二是可以造成一种形式美,添加诗词的情韵,产生特殊的修辞功能和描写作用。

如王维的《山居秋暝》:“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如果不用倒装句,而改作“浣女归竹喧,渔舟下莲动”,这不过是一般的描述。诗人用了倒装句,绘出了成群的浣女和一只只渔舟的动态,有竹林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有片片莲叶翻动、打鱼人来去的形象,加上此诗上一联“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描写,静中有动,恬寂而又鲜明。无怪乎诗人满怀喜悦,说出了“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2)再来看看省略句的情况。

诗词的字数有限,这就要求使用极为精练的语言,以表达丰富的思想内容,因而多用省略句。而诗词的省略句主要表现为两种形式:虚词的省略和成分的省略。

诗人造句,很少使用虚词,诗句之间的语法联系和语气,要靠读者自己去领会。这样一来,就较容易使句子简约齐整,且饶有诗意和情味。

按照现代汉语的语法规则来看,格律诗句和词句中,经常省略的是介词连词。而理解了诗词之句子经常省略虚词的特点后,就能较准确地读懂诗意了。如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诗首句为:“王濬楼船下益州”,这是“楼船下到益州”吗?显然不是。这中间省略了介词“于”。全句应为“王濬(之)楼船下(于)益州”,意谓从益州顺江而下。如陆游的《游山西村》诗颔联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两诗句之间省略了转折连词“可是”、“然而”等。如李商隐的《锦瑟》诗首联为:“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两句诗之间省略了递进连词“并且”、“而且”等。如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诗颔联为:“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此两句之间省略了因果连词,其意应是:(之所以)与君离别意,(因为)同是宦游人。

而诗词句子成分的省略,常常是主语和谓语的省略。如李商隐的《乐游原》诗: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此诗如果将成分补充完整,则为:向晚(我)意不适,(我)驱车登古原。(我感到)夕阳无限好,只是(它)近黄昏(时刻)。

再如张志和的《渔歌子》词: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此词写出了水乡春汛时词人的益州怡然自得的心情。其中的三、四句应为:“(戴着)青箬笠,(穿着)绿蓑衣。”

总之,诗词里的省略句,俯拾皆是。它言简意明,似缺而实整,往往具有引人入胜的魅力。究竟所省略的是什么词语,读者如能思索弄清楚,就会获得一种浓郁的诗情享受,感到饶有余味。

(3)再是有组词灵活性的情况。

有些诗词的句子,词与词的组合构造,不按习惯的语法来,而是表现出了一定的灵活性。了解这一特点,对于领会诗词深蕴的内容,很有帮助。

如宋代词人李好古《谒金门》词:

花过雨,又是一番红素。燕子归来衔绣幕,旧巢无觅处。谁在玉楼歌舞?谁在玉关辛苦?若使胡尘吹得去,东风万户

其中“无觅处”是个复杂的动宾词组,指没有能够寻得着的地方。结句中的“侯”,是名词活用为动词。而“衔绣幕”的组合就有灵活性,可作两种解释:一是“衔”为动词,“绣幕”为偏正词组,再组成动宾词组“衔绣幕”。一是可理解为“衔(于)绣幕”,是动补词组。

如宋代诗人林升《题临安邸》诗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此诗是讽刺南宋统治集团的。首句描绘了杭州美景。是说“山外的青山,楼外的楼”吗?不是。此句是说:山外有青山,楼外有楼。意指杭州青山重叠耸翠,楼阁鳞次栉比。

诗词中,语词的组合构造形式,当然决定于诗词之意;但反过来看,语词的组合构造形式,也决定了诗意的表达。当遇到诗人组词灵活性的情况时,则应了解诗篇所产生的历史背景和诗人当时的具体情况,联系上下句乃至全篇,才能辨识句式,从而准确地把握诗旨。

如王维《使至塞上》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是王维于开元二十五年(737年)春,以监察御史奉使赴河西节度府(在凉州)时,于途中所作。“长河落日圆”句是如何组词的呢?二种解释:一是“长河的落日‖(特别)圆。”一是“长河(这地方)‖落日(特别)圆。”结合上句诗内容整体来看,诗人是抓住了大漠和长河来描写塞上风光的,而不是特写大漠的孤烟和长河的落日。大漠怎么样?辽阔空旷,孤烟直上不散;黄河怎么样?两岸无山无林,远远望去,水天连接,落日被河承托着,显得特别的红圆。

如杜甫《戏为六绝句》之五诗句:“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

前一句之意,可以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是“(我)‖非敢鄙薄︱今人而专爱古人。”由“不薄今人”和“爱古人”两个动宾词组构成一个联合词组句;二是“(我)‖非敢鄙薄︱今人爱古人。”由“不薄”这一偏正词组和“今人爱古人”这一主谓词组构成一个动宾词组句。而杜甫《戏为六绝句》,意旨在于对庾信初唐四杰作出肯定评价,批评当时诗界有专追风骚汉魏、鄙薄齐梁和初唐的习尚,所以,第二种理解,是符合诗人之意的。

如柳永《八声甘州》词句:“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此词写出了词人客居汴京,登楼南望时,因季节变化而引发的思乡之情,充满了旅途中失意的情怀。“洗清秋”一语的组合形式是怎样的呢?可以有以下三种理解。

动宾词组:一番潇潇暮雨‖洗(了)清秋。

动补词组:一番潇潇暮雨‖洗(于)清秋。

主谓词组:一番潇潇暮雨‖洗(出了)清秋。

动宾词组之意,于意义上讲不通,怎么能说“洗了清秋”呢?动补词组之意,则不符合词之表达的实际,因为下句说到“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表明清秋即将到来,但尚未到来。故而主谓词组之意才合乎词人组词的用意。

(4)此外,在古典诗词里,词类活用的情况是值得注意的。

诗歌的语言,要求精练简洁,并且要受到平仄、对仗等格律的约束,因此,诗人造句,有时不可能按照语法习惯来用词,就采用词类活用的办法来处理;而如此词类活用的结果,又往往使得诗篇笔曲而辞巧,声情并茂,意味隽永。

诗词句中活用词类的形式,主要是名词活用为动词,名词活用作状语,形容词活用为动词,以及动词活用为使动、意动。因同学们在中学已对词类活用的情况较为熟悉,这里就只举例说明之,不具体解释何为词类活用。

如李白《登金陵凤凰台》诗句:“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此联下句之意为:有白鹭洲在当中分开了秦淮与溧水二河。“中”为方位名词,在此直接充当了谓语“分”的状语。

孟浩然《临洞庭》诗句:“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此联之意是说:想要渡过(洞庭湖)去,可是没有船只。(似我)在当今圣明朝代却平居草野间,自己感到愧耻。耻,名词;在此活用为动词,表意动,即“以之为耻”。

如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诗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此联下句之“春”,名词;在此活用为动词,即“呈现春色”之义。刘禹锡于此二诗句中,虽自比“沉舟”、“病树”,写出了个人的坎坷经历;但活用了一个“春”字,表现出生机蓬勃、昂扬向上的憧憬,隐示着新陈代谢的规律,实有弦外之音。

如李商隐《无题》诗句:“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上句中的“镜”,名词,但在此活用为动词,当“照镜子”讲,与下句中的动词“吟”正好属对。

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诗句:“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此联中的“悦”、“空”,都是形容词,在此均作动词,且表使动,作“使××悦怡”、“使××空了”讲。

岑参《登总持寺》诗句:“槛外低秦岭,窗中小洧渭川。”

此联之意为:从寺里望去,觉得槛外的秦岭也低了;从窗口看去,感觉到渭川也小了。这里“低”与“小”,均为形容词,在此活用为动词,且表意动。

如宋代赵师秀《有约》诗: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此诗前两句是说:黄梅时节雨水多,家家闭门不出,友人可能来不了。后两句意谓:友人因雨阻未能赴约,自己心绪索然,闷坐灯下,无聊地敲打着棋子,使灯花也被敲落了。诗中名词“雨”,在此活用为动词,作“下雨”讲。动词“落”,于此表使动,“使灯花落”。

一首诗歌里最精彩、最传神的关键词语,人们称之为“诗眼”。词类的活用,常常就成了诗眼之所在。可见,诗人活用词类,不仅仅是为了符合平仄格律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常将此作为一种增强表达效果的艺术手段。

二、诗歌的修辞手法略说

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功能,在于表达和抒发诗人的思想情感,并以此来感染、影响读者。它要求语言精练,节奏鲜明,音律和美,尽可能增强表达效果,引起共鸣。因此,使人们在其诗歌创作中,特别注意对修辞手法的运用。

在各种修辞格中,有些大家是很熟悉的,如对偶、拟人、反复、顶真、夸张、比喻、借代等,故而略去不讲,而对理解上难度稍大一些的“别称”、“互文”、“移情”等修辞格讲解一下。

(一)别称

诗人对所咏之事,经常不直接说破,而使用别的语词来替代指称它。这也是一种艺术换名,是一种修辞手法,谓之“别称”。比如,不直接说三十岁、四十岁、七十岁,而别称为“而立之年”、“不惑之年”、“古稀之年”;不直接说落花,而别称为“红雨”、“落英”;不直接说毛笔,而别成为“毛颖”、“中书君”、“管城子”;不直接说大雁,而别称为“书空匠”;不直接说老虎,而别称为“山君”、“斑奴”;不直接说马,而别称为“桃花”、“汗血”、“龙媒”;不直接说贬谪,而别称为“左适”,等等。别称的词义是稳定的。

运用别称修辞格,能使人感到新鲜典雅,诱发想象和联想,增强诗歌的文采,增加诗歌的深度,从而取得更好的艺术效果。

别称词语的来源有二:一是对事物性质状态的描摹;一是有关典故的概括。据此,可将“别称”分为两类。

1.描摹事物性质状态的别称

这类别称没有典故,只是对事物的某一突出性质状态特点进行描绘,从而形成词语,取得与本称相同的词义。

陶渊明《读山海经》诗之三诗句:“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瑶流。”

二诗句中之“明玕”是竹子的别称,“清瑶”是水流的别称。玕:似玉的美石。瑶:美玉。“明玕”和“清瑶”分别状竹和水之质。

谢灵运《石壁精舍在湖中》诗句:“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清晖”是日光(或月光)的别称,也已形成了稳定的词义。

韩愈《赠同游》诗句:“唤起窗前曙,催归日未西。”

报春鸟别称“唤起”,取此鸟唤起万物苏醒之特征而得名;子规鸟别称“催归”,因子规的叫声似是“不如归去”而得名。

如晏几道《何满子》词句:“对镜偷匀玉箸,背人学写银钩。”

“玉箸”是眼泪的别称,状其流痕如箸。“银钩”是字的别称,状其笔画如钩。

王安石《南浦》诗句:“含风鸭绿粼粼起,弄日鹅黄袅袅垂。”

绿水别称“鸭绿”,新柳别称“鹅黄”,分别由描摹水和柳的颜色而得名。

2.概括有关典故的别称

这类别称,有其典故出处,经概括后而成为一词,取得了与本称相同的词义。

曹丕孟津》诗句:“曜灵忽西迈,炎烛继望舒。”

“曜灵”为太阳的别称。屈原天问》有云:“角宿未旦,曜灵安藏?”而古代神话中说望舒是替月亮驾车的仙人,后遂以“望舒”作为月亮的别称。

骆宾王《咏蝉》诗句:“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西陆”,秋天的别称。《隋书·天文志》载:“日循黄道东行,一日一夜行一度,三百六十五日有奇而周天。行东陆谓之春,行南陆谓之夏,行西陆谓之秋,行北陆谓之冬。”“南冠”则为囚犯之别称。《左传·成公九年》:“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也。’”

如黄庭坚《戏呈孔毅夫》诗句:“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

“管城子”,毛笔的别称。韩愈《毛颖传》载:“秦始皇使(蒙)恬赐之(指兔)汤沐,而封诸管城,号‘管城子’”。韩愈《毛颖传》以笔拟人,后遂以“管城子”别称笔。“孔方兄”,钱的别称。鲁褒《钱神论》有云:“亲爱如兄,字曰孔方。”钱之形圆而有方孔,故曰“孔方”也。

使用别称是一种独立的修辞手法,其特点:一是别称和本称所表达的是同一事物;二是别称有固定的词语,形成了相对稳定的词义;三是别称的主要作用在于使文字典雅,增添文采。

(二)互文

何为“互文”?唐代贾公彦在其《仪礼疏》中云:“凡言互文者,是两物各举一边而省文,故曰互文。”运用互文修辞格的句子,上下文义互相呼应,互相补充。所以,互文即交错为文,也称“互文见义”。如北朝乐府民歌《木兰辞》有“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是说:“将军百战都死了,壮士十年都归了”吗?当然不是,而是说:“将军有百战死、有十年归的;壮士有百战死、有十年归的。”这就是“互文”。

中国古典诗歌里的互文,表现为三种形式。

1.句内的互文

如杜牧《泊秦淮》诗句:“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此为诗人过金陵时吊古之作。其首句的意思实际是,夜雾和月光笼罩着寒水,笼罩着沙洲,写夜泊时所见之景色,用了互文句。(www.xing528.com)

如王昌龄《出塞》诗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此诗写闺中月夜怀念出征远人,其首句为互文,即秦汉强盛,而今明月,是秦时、也是汉时的明月;关,是秦时的、也是汉时的关。

如白居易《长恨歌》诗句:“主人下马客在船,举杯欲饮无管弦。”

看字面意思,上句是说主人刚下马,客人已在船上;抑或说主人下马在岸上,只有客人在船上。实际上,都不是。此句意思应为:主人下马在船上,客人也下马在船上。这里的“下马”与“在船”两事各举一边而有所省略,是互文。

2.句子之间的互文

这是指两个分句之间,运用了互文修辞格。即钱钟书先生于《管锥编》中所言的两句“貌相同,而说出彼此各涵的言外之意”。

如汉乐府《焦仲卿妻》诗句:“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旁。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

诗句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只在东西植松柏,只在左右种梧桐;只是枝覆盖,叶交通。而是说,在刘兰芝与焦仲卿的合葬坟的东西左右,都种植着松柏梧桐树;那些松柏梧桐树枝叶茂盛交错,覆盖着坟冢。

如北朝乐府民歌《木兰辞》诗句:“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是不是“理云鬓”时才当窗,而“贴花黄”则只能对镜呢?当然不是。此二句用了互文辞格,意思是说:花木兰在窗前,对着镜子,理云鬓,贴花黄。

如《古诗十九首》之一诗句:“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此二诗句的意思是说:迢迢皎皎牵牛星,皎皎迢迢河汉女。因为牵牛星和织女星,彼此都是明亮的(皎皎),彼此相距都是遥远的(迢迢)。

3.“互体”诗句

前面所讲的两种“互文”,其实质是“互文同义”。即“甲是丙,乙是丁→甲是丙也是丁,乙是丁也是丙”的修辞方式。

还有一种句子之间的互文,从字面看,可以理解,并不扞格;但实质上两句的意思彼此隐含,互相补充。即“甲中有乙,乙中有甲”。诗学上特称之为“互体”诗句。

如王维《冬晚对雪忆胡处士家》诗句:“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上句写风,也写了雪,是风夹雪打在竹上,发出沙沙的音响。下句写雪,也写了风,是风吹雪盖满了山。

如杜甫《狂夫》诗句:“风含翠筿娟娟净,雨浥红蕖冉冉香。”

上句说风,也含雨意;下句说雨,也含风意。两句所写为:在细雨微风中的小翠竹,显得洁净美好;在细雨微风中的红荷花,冉冉飘出香气。

如李商隐《锦瑟》诗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此二诗句中的“迷”与“托”互相补充。“迷蝴蝶”也是托蝴蝶,“托杜鹃”也是迷杜鹃。“迷”中有“托”,“托”中有“迷”。

中国古典诗词中运用互文的修辞格,可使语言简约而错综有致,节奏也很优美。初读时可能会有表意似不完整的感觉,不免迷惘难解;若懂得它是互文,顺理而求索,就会豁然明晓,顿感它不仅形式新颖活泼,而且韵味深长。

(三)移情

在中国古典诗歌的创作过程中,诗人常常将自己的感情,移植到(或影响到)某一客观事物上来描写,或者使气氛得到渲染,或者使艺术形象得以突出,诱发读者的积极思维,从而增强了表达的艺术效果。这种修辞的手法就叫“移情”。

关于“移情”的概念,古已有之。宋代郭茂倩《乐府诗集·题解》载:

伯牙学琴于连成先生,三年不成……连成云:“吾师方子春在东海中,能移人情。”乃与伯牙俱往,至蓬莱山留宿。……刺船而去,旬日不返。伯牙近望无人,但闻海水洞汩崩析之声,山林窅寂,群鸟悲号,怆然而叹曰:“先生将移我情!”乃援琴而歌。曲终,连成回,刺船迎之而还。伯牙遂为天下妙手矣。

这个故事是说,伯牙能把自己对于海水、山林、禽鸟等客观事物的感情,移注于琴声之中,遂成妙手。

移情的具体表现有多种,但大同小异。故一并叙之。

如旧题李白《菩萨蛮》词句:“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此词写一位远游之人对家乡的思念。他在傍晚之时登楼,对着烟树寒山发愁。为什么说“伤心碧”呢?伤心的是那位思家的远游之人,而不是寒山;词中说寒山“伤心”,就是用了移情的修辞格。

如李白《早发白帝城》诗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此诗写得气势飞动。两岸的猿声是哀伤的,但诗人的感情是无比喜悦欢欣的,感到“千里江陵”只需一日就可回返了。这是诗人的感情移之于舟行速度上了。

如杜甫《月夜忆舍弟》诗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本来露之白、月之明是客观存在,但诗人经历了安史之乱,便弃官到边塞之城秦州,因思念千里之外的三个弟弟,遂感到露特别惨白,月色也很灰暗,这样就把思乡念亲的深情,移到了露和月上。

如白居易《长恨歌》诗句:“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

在此诗句里,诗人描写唐明皇因杨玉环已死,于蜀地行宫望月,觉得它发出的是令人伤心的光;过秦岭时,雨夜闻铃声,觉得其声也令人哀痛肠断。人之伤痛感情,被转移到月色和铃声上了。

如五代牛希济《生查子》词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词人于词中借“绿罗裙”代指主人公的恋人,又将对“绿罗裙”之爱情,移之于绿草上。

如清代朱彝尊《暗香·咏红豆》词句:“烛影下,开玉合,背人偷数。”

“背人偷数”,含蓄地表达了对那偷数之物(红豆)的深深私爱。由于爱某一个人,而把这种深情移之于象征他们关系之物——红豆上。

由以上诸例可见,“移情”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说,与成语所谓“爱屋及乌”,以及熟语所谓“憎恶和尚而恨及袈裟”,有些类似。

(四)婉曲

中国古典诗歌还常有这样一种现象,即诗人的真正意思,不是直接明白地说出,而是绕个圈子,换用别的语句委婉曲折地表达,或者是写出相关的事物情景,并不点明用意,让读者自己去思索。读者一俟晓悟,便会感到意味深长。此种表达方式称为“婉曲”。

婉曲之法主要用于造句。“借代”或“别称”,是换个词用;而“婉曲”则是换句话说。

如杜牧《赤壁》诗: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诗之本意是:因看到赤壁而想起赤壁之战;由赤壁之战而设想,如果周瑜没有东风的帮助以火烧曹兵,那么,孙吴就会灭亡了。诗人不明说孙吴要灭亡,而换句话说“铜雀春深锁二乔”。大乔、小乔被掳到曹氏的铜雀台,那不是孙吴灭亡吗?这里用的就是婉曲手法。

造语婉曲的具体方法,主要有三种:或借助比喻、典故;或描写事物的特征;或叙写有关事物以侧说。

1.借助比喻、典故的婉曲

话不直说,而借助比喻或典故,曲折地表达出来,显得语气委婉,饶有意味,这是诗词常用的艺术手法之一。

如王之涣《凉州词》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首诗被誉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意境雄阔苍凉。其诗旨,本来是刺朝廷“恩泽不及于边塞”(杨慎《升庵诗话》),但话未直说,而是用了关外无春风的比喻来加以表达。

如李商隐《安定城楼》诗句:“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鶵竟未休。”

李商隐赴长安应进士试不第,返安西而作此诗。这一联如果直说,则是:进士功名不过死老鼠一般,中与不中都没什么了不起!然而诗人话没直说,而是用了一个典故。《庄子·秋水》载:“夫鵷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鵷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大家看,这不是比直接说委婉得多了吗?

2.描写事物特征的婉曲

有时诗人不直接写出某事物,只是描写那件事物的特征,以勾起人们的想象,使得表达委婉曲折。

如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诗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金粟堆,唐玄宗泰陵所在地。玄宗死于宝应元年(762),到杜甫写此诗时(767)已经六个年头,泰陵之墓木当已长到两手合围(拱)之粗了。老杜此句的意思如果直说,应为:玄宗已经死去多年了,我这当时的小臣,而今流落在草木萧瑟的夔州城!墓木已拱是死去埋葬已久的特征。

如李商隐《龙池》诗:

龙池赐酒敞云屏,羯鼓声高众乐停。
夜半宴归宫漏永,薛王沉醉寿王醒。

龙池在兴庆宫内,是玄宗和诸王、后妃游宴的场所。云屏,此指高帐,所以区别内外。羯鼓,状如桶,两杖敲击,声音急促高亢。玄宗特爱之。有一次,他听琴未毕,就叱琴师退出,说:“速召花奴(汝南王李琎小名)将羯鼓来,为我解秽!”此句也反映了封建帝王的专制淫威。三、四句的意思,不是正面直说的。因为玄宗夺了寿王的妻子杨玉环,寿王敢怒不敢言,痛苦怨愤已极,宴会上无心欢饮,所以醒觉。这就曲折地对唐玄宗的乱伦秽行作了强烈的谴责,对寿王作了入微的描写,极尽婉曲之妙!而其中有醒有醉,是酒宴的特征。

如王安石《送王补之行风忽作因题四句于舟中》诗:

淮口西风急,君行定几时?
故应今夜月,未便照相思。

以“月”论相思,本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写离人怀念的特点。当时风起,友人行期要改。王荆公不直说“用不着托明月来传递相思了”,却说“今夜月,未便照相思”,所以让风把朋友留住。实尽委婉曲折之妙啊!

3.侧写有关事物的婉曲

所谓侧写有关事物的婉曲,即诗人不直接说出所咏的真正意旨,只是将有关的事物写出来,引起读者从诗人所展示的图景中去探索和理解诗人的本意。

如屈原《九歌·山鬼》诗句:“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明明是怨恨对方无情,却偏要说:你本来是想我的,只不过是没有空闲罢了。故意绕了个圈子,表意更深刻一层。“得闲”或“不得闲”乃“思念”或“不思念”有关之事。

如韩翃《寒食》诗: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清明前一日为寒食节,禁火,折柳插于门,以示纪念介子推之意。五侯,则指汉桓帝所封的五个宦官为侯。韩翃此诗是讽喻唐皇对宦官宠爱过甚。但并未直说,而是借一件有关的事——寒食节一过,汉皇就赐给太监们以薪火,泽惠仅及宦者——来加以表达。

如姜夔《扬州慢》词句:“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这里用“胡马窥江”表达金兵南侵;用“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婉曲地表明扬州遭受破坏的严重性和人民对金侵略者的仇恨。

婉曲是诗人词家造语常用的一种艺术手法。婉曲的语句,能够发人深省,从而增添诗篇的意蕴,增加表达的深度。欣赏者一俟晓悟诗人之本意,必然感到韵味隽永,心旷神怡。

【本讲小结】

诗歌的欣赏是一项再创造的精神活动,是要讲究一定方法的。掌握了基本的欣赏方法,对准确理解中国古典诗歌的精髓,进而理解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都是大有裨益的。本讲内容从六个方面对如何欣赏中国古典诗歌进行了简要的介绍,虽不能涵盖古典诗歌欣赏的全部知识,但其主要方面的内容应在其中了。方法的学习与掌握,是需要多实践的;而古典诗歌欣赏活动原本就是一种实践活动,故而多阅读优秀的诗歌作品,并进行分析思考,那么,欣赏方法的熟练掌握则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思考与练习】

1.什么是审美想象?为什么在文学鉴赏过程中一定要有审美想象?

2.什么是诗歌的语言?它和日常生活的语言的区别在哪里?

3.诗人在诗歌创作中为什么要把语言写得“陌生化”?

4.古典诗歌的语言有何特点?为什么对古典诗歌的鉴赏首先是对语言的感受?

5.什么是表象?什么是意象?诗歌中表象与意象的区别在哪里?

6.什么是象征意象?它有何特征?古典诗歌中的比喻意象有何特点?

7.为什么同一表象能够产生出不同的意象?

8.为什么在文学鉴赏过程中一定要把握意象?

9.情感在意象的产生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

10.诗人在诗歌创作中为什么要把意象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11.什么是意?什么是境?二者关系如何?

12.为什么在文学鉴赏过程中一定要仔细品味意境?

13.情感在意境的产生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

14.古典诗歌中的意境有何特点?

15.什么是“意与境浑”?什么是“以意取胜”?

【扩展阅读】

1.张文勋.2005.诗词审美[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

2.叶嘉莹.2007.好诗共欣赏[M].北京:中华书局.

3.蒋均涛.2003.审美诗论[M].成都:巴蜀书社.

4.俞平伯等.2004.唐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5.唐圭璋等.1989.唐宋词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6.霍松林等.1987.宋诗鉴赏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

7.傅庚生.1983.中国文学欣赏举隅[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

8.艾治平.1981.古典诗词艺术探幽[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9.沈祖棻.1981.宋词鉴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0.莫砺锋.2006.莫砺锋诗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1.刘逸生.1961.唐诗小札[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

12.刘逸生.1962.宋词小札[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

13.吴战垒.1991.中国诗学[M].北京:东方出版社.

【注释】

[1][德]康德:《判断力批判》,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

[2][德]康德:《判断力批判》,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

[3][德]康德:《判断力批判》,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

[4][英]艾略特:《四个四重奏》,漓江出版社1985年版。

[5]夏丏尊,刘薰宇:《文章作法》,中华书局2007年版。

[6]金开诚:《文艺心理学论稿》,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

[7]洪毅然:《形象与意象》,见《文艺研究》1987年第4期。

[8]见《星星》诗刊1984年第9期。

[9]见《星星》诗刊1984年第9期。

[10]见《青年诗坛》1983年第5期。

[11][德]鲍姆加登:《美学》,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版。

[12][德]黑格尔:《美学》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

[13][德]黑格尔:《美学》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

[14]辛笛:《辛笛诗稿·自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

[15]陈良运:《意象、形象比较说》,见《文学遗产》198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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