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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小说创作揭示界文学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自叙传”与“私小说”郁达夫17岁东渡日本留学,在那个岛国度过了长达10年的时光。“在此之前的10余年里,佐藤春夫毕竟是他最为崇拜的日本作家,在创作上,他自然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43]在日本文学中,佐藤春夫的作品被称为“私小说” 。“私小说”有广义和狭义两种解释,其中持狭义概念者较多。其实,这是一座被废弃已久的田园,只是由于“他”及其家人的到来,才有了“人”的气息。

浙江小说创作揭示界文学

二 “自叙传”与“私小说

郁达夫17岁东渡日本留学,在那个岛国度过了长达10年的时光。这是郁达夫成长的10年,接受外来文明影响的10年,在文学创作上由准备、积累到真正走上文坛的10年,日本文学、日本作家对他的影响是显而易见、不言自明的。

那么,在郁达夫的文学生涯中,究竟有哪些日本作家、日本文学思潮影响了他呢?学者们想到了葛西善藏(1887 — 1928) ,因为郁达夫曾经在日记中提及过这位日本作家。 1927年1月6日: “看葛西善藏小说二短篇,仍复是好作品,感佩得了不得。昨天午后从街上古物商处买来旧杂志十册,中有小说二三十篇。我以为葛西的小说终是这二三十篇中的上乘作品。 ”[35]1927年2月12日: “又买了一本《新潮》新年号,内有葛西善藏的一篇小说名《醉狂者之独白》 ,实在做得很好。 ”[36]还有学者想到了谷崎润一郎(1886 — 1965) ,因为郁达夫曾经在一篇文章中提及过这位日本作家: “第一部看的,是谷崎润一郎的《食蓼之虫》 。 … …文笔的浑圆纯熟,本就是这一位作家的技巧,而心理的刻画,周围环境的描摹,老人趣味和江户末期的文化心理的分析,则自我认识谷崎,读他的作品以来,从没有见过比这一部《食蓼之虫》更完美的结晶品过。 ”[37]甚至有日本学者还认为“1921年的《南迁》 ,和田山花袋1897年写的《片帆》极相似; 1927年写的《迷羊》 ,则酷似日本耽美派作家谷崎润一郎1924年的《痴人之爱》 。 ”[38]

然而,喜欢归喜欢,敬佩归敬佩,相似归相似。在日记里写那么一两句溢美之词并非就意味着肯定受其影响,在文章里说几句赞扬的话也不见得就真的要拜其为师,文学作品里出现那么一点相似未必就一定有因果关系。其实,在郁达夫的文学道路上,我们真正能够寻觅到影响其创作的日本作家既非葛西善藏,也非谷崎润一郎,更非田山花袋,而是佐藤春夫:

在日本现代的小说家中,我所最崇拜的是佐藤春夫。… …他的作品中的第一篇,当然要推他的出世作《病了的蔷薇》 ,即《田园的忧郁》了。其他如《指纹》 , 《李太白》等,都是优美无比的作品。 … …我每想学到他的地步,但是终于画虎不成。他在日本现代的作家中,并不十分流行。但是读者中间的一小部分,却是对他抱着十二分的好意的。[39]

这是笔者在郁达夫的文献中所能找到的郁达夫亲口承认所受日本作家影响的重要证据。当时,一位友人试图将郁达夫在中国的地位与佐藤春夫在日本的地位相比较时,郁达夫则连表惭愧,并发出“我何敢望佐藤春夫的肩背! ”[40]的感慨。

佐藤春夫(1892 — 1964)是日本近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位重要作家。“他在文学领域内广种博收,所写的诗歌、小说、戏曲、评论、随笔,甚至翻译作品,都有相当的造诣和地位。 ”[41]主要作品有成名作、短篇小说《田园的忧郁》 、中篇小说《都市的忧郁》和长篇小说《这三个人》等。早年的佐藤春夫,曾经与中国文学界有过较好的交往,不但翻译过中国文学作品,而且还十分关注中国文学的发展。那一时期留学日本的中国作家,与佐藤交往者很多,其中“直接与佐藤春夫保持着最密切关系的人当然应该首推创造社的郁达夫。 ”[42]从时间上计算,郁达夫与佐藤春夫大约交往了将近20年。这期间,他们有过很长的一段蜜月期。包括佐藤春夫在文学上对郁达夫的影响,郁达夫对佐藤春夫小说的喜爱,佐藤春夫访问中国时郁达夫对他的盛情款待,郁达夫对日本的回访等。及至抗战爆发,因佐藤春夫暴露反华面目,大义凛然的郁达夫断然反击,与之反目为仇,表现出一位进步作家毫不妥协的民族气概。尽管如此,郁达夫的创作与佐藤春夫已经形成了扯不断的渊源。 “在此之前的10余年里,佐藤春夫毕竟是他最为崇拜的日本作家,在创作上,他自然不可能不受其影响。 ”[43]

在日本文学中,佐藤春夫(也包括田山花袋、葛西善藏、志贺直哉等作家)的作品被称为“私小说” 。这是流行于20世纪20年代前半期日本文坛的一种小说形式。 “私小说”有广义和狭义两种解释,其中持狭义概念者较多。 “私小说”中的“私”指的“就是中文的‘我’的意思,是指作者把自己作为主人公,以他自己亲身经历为依据而创作的小说。 ”[44]日后,日本的学者又把“私小说”分为破灭型和调和型,认为表达生存危机感的是破灭型,而克服生存危机,以调和自我为目标的就是调和型。[45]日本的“私小说”作家多属于后者。

如果说日本学者认为“私小说”就是“自我小说” 、“心境小说” ,是“作者把自己直截了当地暴露出来的小说”[46]的话,那么,郁达夫则借用了法国作家法朗士的一句话“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来宣称:“这一句话,是千真万真的。 ”他同时指出: “客观的态度,客观的描写,无论你客观到怎么样一个地步,若真的纯客观的态度,纯客观的描写是可能的话,那艺术家的才气可以不要,艺术家存在的理由,也就消灭了。左拉的文章,若是纯客观的描写的标本,那么他著的小说上,何必要署左拉的名呢?他的弟子做的文章,又岂不是同他一样的么?他的弟子的弟子做的文章,又岂不是也和他一样的吗?所以我说,作家的个性,是无论如何,总须在他的作品里头保留着的。作家既有了这一种强的个性,他只要能够修养,就可有成功一个有力的作家。 ”[47]

《田园的忧郁》又名《病蔷薇》 ,描写主人公“他”在夏日时分,同妻子一道带着狗,带着猫,前往一处远离尘嚣、 “被世人忘却,被文明冲刷,孤单单地存在着”[48]的乡村茅屋居住下来。生活在大都市的“他” ,倍感孤独,早就渴望回归这一平凡、自然、静谧的世界。其实,这是一座被废弃已久的田园,只是由于“他”及其家人的到来,才有了“人”的气息。盛夏季节,这座废园却到处可见繁荣的景象。在所有的花草中,他最喜爱的蔷薇令他产生诸多的遐想。然而,眼前的蔷薇却显得十分的憔悴,这使他感到忧郁。从夏到秋,自然界的一切都在变,他的心绪也由暴躁逐渐趋于平和。望着身边的花丛树木,望着令人依恋的夜晚的煤油灯,他的思绪飘忽不定,从往昔到现在,从幻想到现实,从梦境到眼前,记忆被冲破了口子,难以名状的泪水也随思绪流淌,忧郁和孤独又紧紧地裹挟了“他” ,在连绵不断的秋雨的拍击下,开出了一朵朵破碎的蔷薇花。当“他”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朵蔷薇的花蕾烧成灰烬之后, “哦,蔷薇,你病了! ”的声音就一直回响在耳边… …

《田园的忧郁》是佐藤春夫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就的一个短篇。据史料记载, 1916年4月,为了远离令他透不过气来的都市生活,年仅24岁的佐藤春夫告别双亲,带着爱犬和猫儿,同妻子一道来到神奈川的乡村。美丽的自然景色,迷人的田园风光,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创作灵感,引发了他强烈的共鸣: “艺术上的烦恼、初恋时受到的挫折、大都市生活的压抑,纷纷涌上他的心头,离群索居的田园生活使佐藤春夫觉得自己复杂而丰富的情感与孤独的现实完全吻合在一起了… … 。 ”[49]作为佐藤春夫这次行程和这一情感的艺术而真实的写照, 《田园的忧郁》“在强烈的自我意识下分析了人生的无法忍受的单调和疲倦” 。[50]

沉沦》描写主人公“他”留学日本时期的悲剧命运:开学已有数日,“他”却愈显孤独与可怜。在尚未成熟的稻田中,手捧华兹华斯的诗集,聆听远处的犬吠声,不时流出忧郁的泪水。读书没有兴趣,课程令他感到乏味,有时逃避到人迹罕至的山水之间,多日不去学校上课。他三岁丧父,跟随兄长东渡日本。不久,兄长回国,将他一人留在这个岛国。在同学之中,他感到孤独,因为他们都是日本人,都是他的敌人。他感叹自己在这里虚度了青春年华,他渴望异性的体贴,异性的爱情。来到N市,住在与世隔绝的专为中国留学生开设的旅馆,怀乡病更加强烈起来。正在成长中的他,又面临青春的苦闷,身体愈见衰弱,记忆力日益减退。秋日的一天,躲在房间里读书的他,忽然被一阵泼水的声音吸引。隔着玻璃窗,他无意之中看到房东的女儿正在洗澡。他害怕女孩子告诉她爸爸,竟然不辞而别逃出旅店,租用了一间更加偏僻的农屋。一日,他又在无意之中听到一对男女野合的呻吟,心灵上备受打击。酒店里,他受到日本人的侮辱。醉酒嫖妓后,面对大海高呼:祖国呀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吧! … …

《沉沦》也是郁达夫根据自己在日本留学时的经历所创作的一个短篇。如前所述,郁达夫17岁就去日本,在那里度过了10年的时光。这期间,正是中国饱受列强欺侮与蹂躏的时期。国家地位的地下,使留洋在外的游子们切身体验到社会地位的屈辱、到处受人歧视的痛苦和民族的自卑

郁达夫下面的一段话,道出了他当时的苦痛和《沉沦》之诞生的缘由:

人生从十八九到二十余,总是要经过一个浪漫的抒情时代的,当这时候,就是不会说话的哑鸟,尚且要放开喉咙来歌唱,何况乎感情丰富的人类呢?我的这抒情时代,是在那荒淫惨酷,军阀专权的岛国里过的。眼看到的故国的陆沉,身受到的异乡的屈辱,与夫所感所恩,所经所历的一切,剔括起来没有一点不是失望,没有一处不是忧伤,同初丧了夫主的少妇一般,毫无气力,毫无勇毅,哀哀切切,悲鸣出来的,就是那一卷当时很惹起了许多非难的《沉沦》 。(www.xing528.com)

所以写《沉沦》的时候,在感情上是一点儿也没有勉强的影子映着的;我只觉得不得不写,又觉得只能照那么地写,什么技巧不技巧,词句不诃句,都一概不管,正如人感到了痛苦的时候,不得不叫一声一样,又哪能顾得这叫出来的一声,是低音还是高音?或者和那些在旁吹打着的乐器之音和洽不和洽呢?[51]

有中国学者认为: “《田园的忧郁》是一篇典型的‘私小说’ ,它大胆的自我暴露以及抒情式的表现手法,都鲜明地体现了‘私小说’的特征。 ”[52]有日本学者认为: “郁达夫的成名作《沉沦》 ,很明显是以佐藤的《田园的忧郁》为样板的。 ”[53]《田园的忧郁》的主人公是“他” , 《沉沦》的主人公也是“他” ; 《田园的忧郁》中的“他”是作家本人亲身经历的写照,《沉沦》中的“他”寄托着作家本人的情怀; 《田园的忧郁》叙述了作家内心深处的忧郁心境, 《沉沦》则抒发了作家心灵底处的忧郁情感; 《田园的忧郁》是一部作家的心境小说, 《沉沦》是一部作家的自叙作品; 《田园的忧郁》开篇处即引用了美国诗人爱仑・坡的诗句, 《沉沦》在情节展开之后就描写“他”在田野散步时吟诵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诗作; 《田园的忧郁》中, “他”的心灵中不时出现“疲惫不堪的郁悒和厌倦” ,并时常自语: “我大概是得了严重的忧郁症了吧? ”《沉沦》中的“他”总“觉得孤冷得可怜” ,并感到“他的忧郁症愈闹愈甚了。 ”

注重对大自然的描写,借助大自然的景物表达自己忧郁的心境,袒露自己忧郁的情怀,是两位作家、两部作品共有的特征。 《田园的忧郁》中,佐藤春夫在对故乡的景色的描摹中流露出一个浪子对故乡的思念:

他出生在遥远的南方,是在一个半岛的尖端。那里的海岸犬牙交错,岸外是汹涌的大海,岸内是险峻的山崖。在相当于半岛尖端的胸次部位,有一个小小的街镇,这里居有低微却很聪明的人们。一条湍急的大河从街镇旁流过,浮在河上的长长的木排,你撞我推地向咆哮着的大海竞向奔去。故乡的这种令人销魂的景致多为典型的戏剧景象。相比之下,眼前这有着绵亘的山丘、天空、杂木树林田地云雀的乡村,就象是一首小小的散文诗。如果说前者的天然景物是他的严峻父亲,那末后者就他的慈爱的母亲。[54]

《沉沦》中,郁达夫也通过对自己遥远的故乡景色的描述,表达了一个身处异国他乡的孤独游子的思乡之情:

他的故乡,是富春江上的一个小市,去杭州水程不过八九十里。这一条江水,发源安徽,贯流全浙,江形曲折,风景常新,唐朝有一个诗人赞这条江水说“一川如画” 。他十四岁的时候,请了一位先生写了这四个字,贴在他的书斋里.因为他的书斋的小窗,是朝着江面的。虽则这书斋结构不大,然而风雨晦明,春秋朝夕的风景,也还抵得过滕王高阁。在这小小的书斋里过了十几个春秋,他才跟了他的哥哥到日本来留学。[55]

《田园的忧郁》中,处在极度的“忧郁的世界、呻吟的世界、灵魂彷徨的世界”之中的“他” ,望着充溢于满屋子、满园子的忧郁,在静静的思考中联想到了生与死

他想:我现在生活着的这块地方,已经不是在“生的世界”里了;不过,也不是“死的世界” ;可能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一个“幽寂的世界” 。自己大概是生犹如死地在“死的世界”中彷徨… …如果说但丁是以活人的身份巡游了天堂和地狱… …那末,自己现在所站的地方,至少是一条以死亡为底边并向死亡明显倾斜着的坡道。[56]

这种由于孤独和忧郁所导致的对生命与死亡的思考,也不加掩饰地出现在郁达夫的《沉沦》中,出现在主人公“他”的脑海中:

我怎么会走上那样的地方去的?我已经变了一个最下等的人了。悔也无及,悔也无及。我就在这里死了吧。我所求的爱情,大约是求不到的了。没有爱情的生涯,岂不同死灰一样么?唉,这干燥的生涯,这干燥的生涯,世上的人又都在那里仇视我,欺侮我,连我自家的亲弟兄,自家的手足,都在那里排挤我到这世界外去。我将何以为生,我又何必生存在这多苦的世界里呢![57]

有日本学者指出: “《田园的忧郁》所描写的是‘世纪末的倦怠’ ,… …是第一次大战前后,日本资本主义出现的经济繁荣的反应;而在《沉沦》中,郁达夫所描写的乃是‘世纪末的颓废’ ,… …是青年人性的苦闷的告白,同时也是对于日本人的轻视而说出的留学青年的悲愤,和对于祖国富强的切盼。 ”[58]这话不无道理。

佐藤春夫的忧郁,是他自我试图摆脱透不过气来的都市生活的忧郁,是他试图逃离几乎被压扁了的都市喧嚣的忧郁,是他远离了城市的尘嚣和焦灼,试图在恬淡和寂寞的乡村生活中寻求宁静却反而理想破灭,以失败告终的忧郁。相比之下,郁达夫的忧郁则并非一人的忧郁,而是留学在异国他乡的学子们在祖国遭受磨难,个人备受歧视,渴望爱情又无法得到的忧郁。对现实的绝望,对境遇的无奈,对故乡的苦思,使生存的苦闷和性压抑的苦闷糅合在一起,构成了郁达夫及其笔下的“他”难以言表的痛楚和苦衷。同为忧郁,佐藤春夫将忧郁的重心置于极端自我的内部世界,以一朵凋零的蔷薇花为象征,既表现出对都市文明的厌倦,又流露出远离都市的单调和乏味,凸显出一股倦怠的情怀。而接受了佐藤及其《田园的忧郁》影响的郁达夫,则把忧郁的视野由个人拉大到社会,将其置于20世纪初叶那个苦难中国的大背景之下。“作者以他在名古屋八高上学期间的生活为题材,以自我告白的形式,写出了一个青年的性的苦闷以及在日本蔑视‘支那人’之中生活的留学生的孤独感、屈辱感和民族的悲愤。 ”[59]尽管小说的“外形”还未能脱离佐藤小说的窠臼,但个中的内涵已截然不同。即便小说中的“他”还未免带有佐藤笔下人物的痕迹,但已经不再是佐藤笔下的那个极具个人色彩的“他” ,而在相当大的意义上已经成为那一代中国青年苦闷、悲愤、孤独和忧郁的象征。

作为“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的坚守者,郁达夫在《银灰色的死》 、 《南迁》 、 《青烟》 、 《茫茫夜》 、《茑萝行》 、《春风沉醉的晚上》 、《薄奠》 、 《烟影》等作品中,通过“他” 、 “伊人” 、 “我” 、 “于质夫”和“文朴”等人物形象及其悲剧命运,延续了他的“自叙传”的创作理念,不但使他笔下的上述人物或多或少地都带有其自身的命运之影,还使其悲剧命运与对社会的反抗,对弱者的同情紧密结合在了一起,从而具有了更为广阔的生活视野和深刻的社会意义。郁达夫就这样借鉴了日本的“私小说”又有所突破,继承了佐藤春夫又有所创新,并且以风格独特的“自叙传”小说在20世纪初叶的中国文坛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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