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骈文的句式
骈文句式有许多种类,但以对称的四六句式为主。
骈文句式以对偶为基础。对偶的基本规则是要求两句之间字数相等,词性相对,语法结构相同。即《文心雕龙·丽辞》所说的“高下相须,自然成对”。但骈文中这种严整的对偶句式的确立,也有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早期的骈文只要求大致相对即可,如:
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圣朝无一介之辅,股肱无折冲之势。方畿之内,简练之臣,皆垂头拓翼,莫所凭恃,虽有忠义之佐,胁于暴虐之臣,焉能展其节!(陈琳(《为袁绍檄豫州》)
这段文字中各组对偶都不是那么严格而规范。南北朝以后,对偶要求越来越严格,其中又分工对和宽对两类,能字字相对者,称作工对;只大体相对者,谓之宽对。如:
幽岫含云,深溪蓄翠。(吴均《与顾章书》)
这些骈句便是典型的工对,各联中名词对名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动词对动词,词性对称十分工整。在语法结构上也完全一样:第一例为偏正结构对偏正结构;第二例为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最后一例则为动宾结构对动宾结构。
骈句中也有一些在词性和语法结构上略有差异的。如:
山谷所资,于斯已辨;仁智所乐,岂徒语哉!(吴均《与顾章书》)
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前例中的“于斯已辨”和“岂徒语哉”,后例中的“不见”和“何年”语法结构明显不对称,但就全句来说,仍大体上对称协调,因此仍可认为是相对的。这些都是宽对的例子。
骈文的对偶因其要求工整,所以也有许多忌讳:一是语意忌相重复。但这实际上很难做到,即便是名家有时也难免犯忌。如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中的“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即两联重义;其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中“与”、“共”二字也分别与和本联中“齐”、“一”二字意义重复,完全可以删去。二是内容忌不平衡。如上联用典,下联不用,就会显得虚实轻重不平衡,句子不对称,以致失去美感。所以这也是骈文家很注重的一个问题。
骈文的对句初期多用四言,有时也有三言、五言、七言乃至更长的句式。但在长期的摸索比较中,人们逐渐发现了其中一些规律,正如唐时日本学者遍照金刚所总结的,所谓“句既有异,声亦互舛。句长声弥缓,句短声弥促。施于文笔,皆须参用。然而品之,七言以去,伤于太缓;三言以还,失于至促,惟可闲其文势,时时有之”(《文镜秘府论》)。无论于表达形式上属对的方便,抑或于声律长短上音节的和谐,四六句式是最适宜的。事实上,自齐梁之后,四六句式就已被大量地采用。然而全用四六排偶,又易于呆板,以致文气不畅。于是,骈文家又在对句之中,稍加散字和一些单句,使之疏畅动宕,这类散字有时并不要求对仗,如发语词“且夫”、“窃以”、“唯”、“夫”,如作为连接或转折的词语“于是”、“至如”、“既而”、“虽”、“故”、“然则”等等。此外还有主语承上省略的句式,如“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其中的“勃”亦属散字。这类散字和单句的使用,能使骈文于整齐之中显现出一种流动疏畅的美感。
骈文的对句有许多类型。《文心雕龙·丽辞》即分作言对、事对、反对、正对四类。唐以后,又有所谓同类对、异类对、双声对、叠韵对、联绵对等等。若以句法分类,又有双句对、当句对、流水对、隔句对、回文对等等。这些对偶句式,双句对在骈文写作中最为常见,如“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隔句对实际上仍是双句对,只是中间逗开将一句分为两读而已,如“十旬休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当句对是指一句之内上下互对,如“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同上引)。“腾蛟”对“起凤”,“紫电”对“清霜”,便是当句相对。至于流水对、回文对等在骈文中也时有运用。
骈文句型,常见的有以下一些种类。
四四型。即一联之中上下句均为4字,如:
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蝉吟鹤唳,水响猿啼。英英相杂,绵绵成韵。(吴均《与顾章书》)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六六型。即一联之中上下句均为6字,如:
神器晖其顾盼,万物随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饱从谀之说。(陆机《豪士赋序》)(www.xing528.com)
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同上引)七七型。即一联之中上下句均为7字,如:
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同上引)
鸟无声兮山寂寂,夜正长兮风淅淅。魂魄结兮天沉沉,鬼神聚兮云幂幂。(李华《吊古战场文》)
此外,还有三三、五五、八八、九九等句型,如“排巢父,拉许由。傲百氏,蔑王候”(孔稚珪《北山移文》);如“披绣闼,俯雕甍”、“四美具,二难并”(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如“虽义形于色,而以死为辞;然事迫于危,而非权莫济”(汪藻《隆祐太后告天下手书》);如“虽举族有北辕之衅,而敷天同左袒之心”;“内以拯黔首将亡之命,外以舒邻国见逼之威”(同上引)。
上述句型中常用的是四四、六六和七七句型,三三、五五句型用得不多,八八、九九句型则更为少见。
当骈体文完全成熟后,人们为了在骈对中追求一种错综变化之美,其句型要更复杂一些,但基本上是四六句型的变通。如:
上四下四型。即上联出句4字对应着下联出句4字,而上联对句4字又对应着下联对句4字,如:
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吴均《与宋元思书》)
层峦耸翠,上出崇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
与这种句型同类的还有上六下六型:
同杞子之盟会,必欲瞻仰风尘;共薛候而来朝,谨当逢迎冠盖。(庾信《谢滕王集序启》)
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汪藻《隆祐太后告天下手书》)
上四下六或上六下四型:
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庾信《哀江南赋序》)
荒径三秋,蔓草滋于旧馆;颓墉四望,拱木多于故人。(骆宾王《与博昌父老书》)
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庾信《哀江南赋序》)
与四六句型有关的还有四四六六句型,即以四四对句加六六对句以增加内容表达的容量,如“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骆宾王《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上四下五或上五下四型,如“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同上引);如“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飧周粟”(庾信《哀江南赋序》)。
此外,还有上七下四或上四下七型,如“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同上引);如“仙鹤来归,辽东之城郭犹是;灵鸟代谢,汉南之陵谷已非”(骆宾王《与博昌父老书》)。至如上四下八、上八下四、上四下九、上九下四等,骈文中也偶有使用。
尽管骈文中有这样多的句型,但通常多以四六句型为主,所以骈文又被称为“四六文”。骈文中以四六对句构篇的风气唐以后更浓厚,直至北宋中期,都未见太大改变。北宋中期,有的骈文家开始采用三句以上的长联,来突破四六的轨范,这种改革一直影响及于明清两代,尤其是明代骈文中,有时多达10余句。但从总体上看,四六句型仍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骈文句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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