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分体学史散文卷：李纲、杨万里等各显身手

一、李纲、杨万里等各擅胜场

在南宋前期作家中，李纲（1083—1140）和李清照（1084—1151？）是南北宋之交的杰出代表。

李纲是宋室南渡后力主抗战的爱国志士，又是最能体现这一时期辞赋创作成就的主要作家。今存赋近30篇，兼有骚、骈、律、文诸体，内容广泛。他曾拟宋璟《梅花赋》，被认为“置于唐人之中可以乱真”（《四库全书总目》）。律体《有文事必有武备》有感而发，“语语切中时病”；《折槛旌直臣》“尤为开合动宕，神明于规矩之中”；《醪酒有妙理》则“可与（苏轼）原唱竞爽”，故李调元《赋话》论律赋，以为他专仿坡公，“殆青出于蓝矣”，又说“靖康、建炎之际，则李忠定一人而已”（卷五）。他的骚体《江上愁心》作于宣和年间渡江北上时，抒写“横中流而吊古兮，此江以为阻。不修德而恃险兮，咸奔亡而俘虏”的历史教训，已含对北宋政局的不祥预感；《南征》则作于绍兴初南下赴职途中，在“驰精爽于淮嬱兮，飞梦魂于漠北”的同时，以屈原自励，表现出一种完全不以个人进退得失为怀的政治家气度。

女词人李清照虽仅存《打马》一赋，但这篇托语游戏而实言用兵的作品却很有奇情壮彩。赋开始正面描写打马之戏，次及各种战术的灵活运用，最后由此联想到东晋的淝水大战，并以乱词结束全文：

佛狸定见酉年死，贵贱纷纷尚流徙。满眼骅骝杂，时危安得真致此？老矣谁能志千里，但愿相将过淮水。

在对时事多有反映的同时，表达了收复失地的强烈愿望。李调元《赋话》称其“意气豪荡，殊不类巾帼中人语”；《神释堂脞语》也说“易安落笔即奇工，《打马》一赋尤为神品，不独下语精丽也”。

反映“靖康之变”前后金兵入侵的同类作品还有晁公遡（生卒年不详）的《悯孤赋》。其中既有其父晁冲之在宁陵被金兵所杀的记录，同时又有本人经睢阳南奔的沉痛描写，颇能再现北宋当时国破家亡的严酷现实。他的《朝山堂赋》也感时而作，笔力遒劲，表达了“谅身虽去国万里兮，心未尝一日忘君”的赤忱，深受后人好评。

这一时期中的诗人陈与义（1090—1138）、陆游（1125—1210）、范成大（1126—1193）、杨万里（1127—1206）等人，也都有赋传世。比较有特色的，如陈与义作于南渡前的《觉心画山水赋》，为赞赏天宁寺僧觉心所画山水而作，不仅借山水说禅，甚有理趣，而且借梦入画中，遍赏诸景，醒后又与“木上座”、“管城子”问答，构思新颖，形式奇特。与其相仿，陆游的《红栀子华赋》写游蜀中青城山，见一童子手持异花，正欲近观，却被他持之远去，因有老道士前来叙说“人皆可以得道，求诸己而有余”的道理，于是便“请书先生之言，用为终身之规”。这实际是作者在赏花时所产生的一种幻觉和从中悟及的一番道理，却凭虚架空出之，十分巧妙。(www.xing528.com)

范成大早年即有赋名。他的《馆娃宫赋》从馆娃宫遗址、苏州灵岩山寺的地形写起，接着引出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争霸的旧事，分析吴亡的原因，最后发为昔盛今衰的感叹。观其意主批评“逸乐而志荒”，借古讽今之义甚明。另一篇《望海亭赋》也写得大笔包举、景象开阔，其中状绘晨曦吐露一段，尤为妍丽：

尝试登兹而望焉，沃野既尽，遥见东极。送万折之倾注，艳寒光之迸射；浸地轴以上浮，荡天容而一色。珠辉具芒，矗横霓。快宇宙之清宽，怅百年之逼仄。

他又有骚体辞写思君、思友、思归之情，含蓄有味。杨万里称他“赋篇有杜牧之之刻深，骚词得楚人之幽婉”（《石湖先生大资参政范公文集序》）。

杨万里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江西吉水）人，作诗自创“诚斋体”，作赋也“另自一种笔意”（浦铣《复小斋赋话》）。他的《浯溪》、《海鳅》二赋以现实为题材，抒发报国热情。前者作于早年出仕零陵郡丞途经湖南浯溪时，先从写景入手，接着借见唐代元结记录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唐中兴碑》抒发议论，具有以古例今的针对性；末则以景语收结，通篇浑然一体。刘壎《隐居通议》说“此赋独能推究当时人情国势，宛转辨之，犁然发于人心，亦奇已”。后者为歌颂绍兴三十一年采石矶抗金之战胜利而作，先叙事，后用抒情带出议论。其中写宋军与金兵正面冲突一段说：

（贼众）笑未既，海鰌万艘，相继突出而争雄矣。其迅如风，其飞如龙。俄有流星，如万石钟；自苍穹，坠于波中。复跃而起，直上半空；震为迅雷之隐，散为重雾之冥濛。人物咫尺而不相辨，贼众大骇而莫知其所从。于是海鰌交驰，搅西蹂东；江水皆沸，天色改容。冲飙为之扬沙，秋日为之退红。贼之舟楫，皆躏藉于海鰌之腹底；吾之戈矢石，乱发如雨而横纵。马不必射，人不必攻。隐显出没，争入于阳侯之珠宫。牙斯匹马而宵遁，未几自毙于瓜步之棘丛。

如此壮阔激烈的水战场面，在以往的赋作中是不多见的；作者难以自抑的激情和行云流水般的散文笔法相得益彰。诚斋又有《秋雨》、《月晕》、《雪巢》等赋描写自然景色，《中秋月》、《归欤》等作专拟心境，都充分显示出他善诙谐、为文直抒性灵的创作个性，在南宋赋中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此外，薛季宣（1125—1172）的《雁荡山赋》、朱熹（1130—1200）的《白鹿洞赋》、刘过（1154—1206）的《独醒赋》，都是有特色的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