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登楼赋》：漂泊感怀

二、漂泊感怀：王粲《登楼赋》

曹丕称王粲“长于辞赋”。今存辞赋25篇，其题材和风格，在七子之中，最有特色。李傕、郭汜乱后，中原一片萧瑟。王粲流寓荆州，依附刘表十五年，而终不得重用。传《登楼赋》乃王粲登当阳城楼所作。其辞曰：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挟清漳之通浦兮，倚曲沮之长洲。背坟衍之广陆兮，临皋隰之沃流。北弥陶牧，西接昭丘。华实蔽野，黍稷盈畴。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遭纷浊而迁逝兮，漫逾纪以迄今。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路透迄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昔尼父之在陈兮，有归欤之叹音。钟仪幽而楚奏兮，庄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www.xing528.com)

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将匿。风萧瑟而并兴兮，天惨惨而无色。兽狂顾以求群兮，鸟相鸣而举翼。原野阒其无人兮，征夫行而未息。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切怛而憯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作者登楼而望，意在“销忧”。然四望所见，皆荆州长川田畴，丰饶秀美，“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漂泊之感，挥之不去，乃逼使作者引领北望。其下所写，皆作者意想之辞：荆山挡住视线，川流不可横渡。十载流寓，有家难归。此景此情，自然令作者联想到困于陈蔡的孔子、南冠而系的钟仪和仕楚思越的庄舄。作者的家国之思，千古之恨，骤上心头。最后一段，作者想到国家的复兴无望，自己的才能无从发挥，登楼所见的惨淡寂寥之景，更增添了凄怆和愤懑。全赋由白日而黄昏，由登楼而下楼，时间的推移，景物的转换，十分清晰。作者情感的韵律，与之婉转沉浮，颇能牵动读者情思。《登楼赋》标志了抒情小赋在艺术上已进入相当成熟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