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散体赋的奠基之作:枚乘《七发》
汉代散体赋的奠基之作,是枚乘的《七发》。赋写楚太子有疾,吴客往而问之。吴客首先诊断病情和病因:
今夫贵人之子,必宫居而闺处,内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无所。饮食则温淳甘脆,脭肥厚,衣裳则杂遝曼煖,燂烁热暑。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故曰:纵耳目之欲,恣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和。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蹷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今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越女侍前,齐姬奉后;往来游燕,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
之后,吴客以欲擒故纵之法,夸张叙说人间六大赏心乐事:音乐、饮食、车马、游览、田猎、观涛。然而太子之病,皆因纵欲而起;吴客所云六事,对太子已不具有诱惑力。故太子以“仆病,未能也”而谢绝之。有此铺垫,吴客进而以天下要言妙道说之:
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若庄周、魏牟、杨朱、墨翟、便蜎、詹何之伦。使之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孔、老览观,孟子持筹而算之,万不失一。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太子岂欲闻之乎?
太子听后,“据几而起曰:‘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www.xing528.com)
关于《七发》的写作目的,历来有三种说法。一是戒膏粱之子,一是谏梁孝王忠于汉朝,一是阻止吴王濞谋反。《七发》作于枚乘游于诸侯之门,其时,诸侯王既嗜欲无度,又图为不轨。观《七发》所云“要言妙道”,不外要太子听从老庄之说而尚清静寡欲、从孔孟之论而明君臣大义。故戒淫靡与谏谋逆的目的,实兼而有之。
虚拟人物对话,把描绘、论说的内容划分为明确的层次,这样的结构方式,始于《七发》。但最具特点的,是《七发》的物象描绘。如写钱塘观潮:
然闻于师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内云,日夜不止。衍溢漂疾,波涌而涛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淇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其旁作而奔起也,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六驾蛟龙,附从太白;纯驰浩蜺,前后骆驿。颙颙卬卬,椐椐强强,莘莘将将。壁垒重坚,沓杂似军行。訇隐匈礚,轧盘涌裔,原不可当。观其两旁,则滂渤怫郁,暗漠感突;上击下律,有似勇壮之卒,突怒而无畏。蹈壁冲津,穷曲随隈,逾岸出追;遇者死,当者坏。初发乎或围之津涯,荄轸谷分。回翔青篾,衔枚檀桓。弭节伍子之山,通厉骨母之场。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诚奋厥武,如振如怒。沌沌浑浑,状如奔马。混混庉庉,声如雷鼓。发怒厔沓,清升逾跇,侯波奋振,合战于藉藉之口。鸟不及飞,鱼不及回,兽不及走。纷纷翼翼,波涌云乱。荡取南山,背击北岸。覆亏丘陵,平夷西畔。险险戏戏,崩坏陂池,决胜乃罢。汩潺湲,披扬流丽。横暴之极,鱼鳖失势,颠倒偃侧,沋沋湲湲,蒲伏连延。神物怪疑,不可胜言。
此段文字,物象纷呈,词采富丽,亦为赋体首制。
《七发》的论说方式与描绘风格,对楚辞和诸子均有所借鉴,又进而形成自己的特点。后来散体赋结构的散韵结合、层次分明,描绘的铺张扬厉、词采富丽,内容的先劝后讽,曲终奏雅,皆是受了《七发》的影响。不仅如此,“自《七发》以下,作者继踵。”如傅毅《七激》、崔骃《七依》、张衡《七辩》等,“枝附影从,十有余家”(《文心雕龙·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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