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复古之文
到两汉之际,成、哀之时,政治危机日深,学风及文风均有变化。以刘向、刘歆父子和扬雄为代表的作家,倡导经学复古,文章复古,不仅有新颖的见解和大胆的言论,而且文章也写得不同寻常。刘向的《战国策序》、《谏营昌陵疏》,扬雄的《解难》和刘歆的《移让太常博士书》等,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这些特点。其中,以扬雄、刘歆之文最具代表性。
扬雄(前53—18),字子云,西汉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成帝时为郎,给事黄门。王莽时任大中大夫,校书天禄阁。为人好学恬淡,不慕势利,好古而乐道。曾仿《易》而作《太玄》,仿《论语》而作《法言》等。有人责难《太玄》过于艰深玄奥,于是扬雄作《解难》:
客难扬子曰:“凡著书者,为众人之所好也。美味期乎合口,工声调于比耳;今吾子乃抗辞幽说,闳意眇指,独驰骋于有亡之际,而陶冶大炉,旁薄群生,历览者兹年矣,而殊不寤。亶费精神于此,而烦学者于彼,譬画者画于无形,弦者放于无声,殆不可乎?”
扬子曰:“俞。若夫闳言崇议,幽微之途,盖难与览者同也。昔人有观象于天、视度于地、察法于人者,天丽且弥,地普而深,昔人之辞,乃玉乃金。彼岂好为艰难哉?势不得已也!独不见乎翠虬绛螭之将登乎天,必耸身于苍梧之渊?不阶浮云、翼疾风、虚举而上升,则不能胶葛、腾九闳。日月之经不千里,则不能烛六合、耀八紘;泰山之高不嶕峣,则不能浡滃云而散歊烝。是以宓牺氏之作《易》也,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错其象而彖其辞;然后发天地之臧,定万物之基。《典》、《谟》之篇《,雅》、《颂》之声,不温纯深润,则不足以扬鸿烈而章缉熙。盖胥靡为宰,寂寞为尸;大味必淡,大音必希;大语叫叫,大道低回。是以声之眇者,不可同于众人之耳;形之美者,不可混于世俗之目;辞之衍者,不可齐于庸人之听。今夫弦者,高张急徽,追趋逐耆,则坐者不期而附矣;试为之施《咸池》,揄《六茎》,发《箫韶》,咏《九成》,则莫有和也。是故钟期死,伯牙绝弦破琴而不肯与众鼓;人亡,则匠石辍金而不敢妄斫。师旷之调钟,俟知音者之在后也;孔子作《春秋》,几君子之前睹也。老聃有遗言:贵知我者希。此非其操与?”(www.xing528.com)
这是一篇虚设问难而加以辩解的“设论”之文。文章采用主客问答的形式,设“客”问难而自作解答。文章指出,其作高深玄妙,不为众人所好,并非他“好为艰难”,而是“势不得已”,并且还是“贵知我者希”的一种表现。就“曲高和寡”的意旨而言,本文似与战国末宋玉《对楚王问》和汉初东方朔《答客难》一脉相承,但其不求世人理解的思想却又有所不同。这大概与扬雄所处的时代充满险恶,而其本人又清静寡欲、不汲汲于富贵颇有关系。
刘歆(前53?—23),字子骏,刘向少子。西汉成帝时为黄门郎,河平中(前28—前25),受诏与父向领校秘书。向死后,他继承父业,总校群书,撰成《七略》,对中国目录学的建立有重大贡献。刘歆博闻强识,好古通今,推崇古文经学,主张将《左氏春秋》及《毛诗》、逸《礼》、古文《尚书》立于学官,遭到当时今文经学派博士的强烈反对,为诸儒所怨恨。刘歆因而作《移让太常博士书》,阐明自己的主张,痛斥诸博士“专己守残,党同门,妒道真,违明昭,失圣意”。文中指责道:
往者缀学之士,不思废绝之阙,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烦言碎辞,学者罢老且不能究其一艺;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至于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而无从善服义之公心。或怀妒嫉,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抑此三学,以《尚书》为备,谓左氏为不传《春秋》,岂不哀哉!
这是汉代第一篇反“今学”、复“古学”的文章,观点鲜明,措辞尖锐,畅所欲言,理直气壮。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称之为“辞刚而义辨,文移之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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