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丽派的缤纷羽翼:徐再思、任昱、周文质等
如果说张、乔二位是清丽派的主将,那么,徐再思、任昱、周德清、周文质等各具丽质的重要作家,便是其五彩缤纷的羽翼。
徐再思,嘉兴人,《录鬼簿》称其“与小山同时”。因徐再思号甜斋,贯云石号酸斋,人们便称他们二人的散曲为“酸甜乐府”(蒋一葵《尧山堂外记》)。其实,他们两人一豪放逸丽,一清丽雅健,曲风迥然有别。甜斋现存103首小令,有相当一部分是写江浙范围内的湖山美景和名胜古迹,但其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题为《春情》、《春思》、《春怨》之类的闺情相思之作。在元代曲家中,他不愧写情的圣手,他的恋情曲绝无调笑戏谑的青楼习气和放浪不羁的浪子作风,但又不失曲的诙谐风趣。如[沉醉东风]《春情》:
一自多才间阔,几时盼得成合。今日个猛见他,门前过,待唤着怕人瞧科。我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要识得声音是我。
此曲以白描手法写一女子既欲表达爱情但又害怕被人看见的矛盾心理,细腻传神,饶有曲趣,其健康活泼,清新爽脆,有如民歌。甜斋还特别注意炼俗为雅,即在通俗自然的口语中巧妙地运用叠韵、重复、对仗、博喻等多种修辞手法,于俗中求雅,于巧中求趣。如[蟾宫曲]《春情》: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此曲先后叠用“思”字和“时”字韵脚,重复“相思”一词,中间以鼎足对形式运以博喻,再接用一对偶,全曲造成一种往复回环而又一气流转的艺术效果,把难以描绘的相思深情写得如闻如见。正是凭这些巧妙的修饰增加了特有的曲趣,这是将雅与俗、拙与巧融会综合的成功范例。这种于俗中求雅的作风是一种时代风气,它在同时代的马致远、曾瑞、乔吉、张可久等作家的笔下都有表现,但以徐再思最突出,也最圆熟成功。此种风气的形成,从精神实质上说,仍是元曲特有的市井习气在形式方面的流衍。
任昱亦是清丽派中重要作家,杨维桢《西湖竹枝集》记其生平云:“任昱字则明,四明人,少年狭游平康,以小乐府流布裙钗。晚锐志读书,为七字诗甚工。”他与张可久、徐再思等人大致同时,是求仕未得而以布衣闲游江湖的曲家。他的59首小令以写湖山优游和相思怀人最多。其写湖山优游的作品能再现大自然的明媚秀丽,具有一定审美价值。如[折桂令]《吴山秀》:
钱塘江上嵯峨,浓淡皆宜,态度偏多。泪雨冥濛,歌云飘渺,舞雪婆娑。胜楚岫高堆翠螺,似张郎巧画青蛾。消得吟哦,欲比西施,来问东坡。
此曲化用东坡咏西湖之诗境,分别以美女之“泪”、“歌”“舞”拟写吴山之“雨”、“云”、“雪”,写活了杭州吴山的秀美风韵。艺术上讲究词语锤炼,但华而不靡;讲究对仗精工,却又不失流利生动;而且还特别注意意境的构造和韵味的形成。从遣词造境看,则全然以诗词之法作曲,是最与张可久相近的一种曲风。任昱的相思怀人曲能运用清丽雅洁之语,写出一种隽永绵长之味。如[金字经]《书所见》、[清江引]《题情》等。引后曲如下:
桃源水流清似玉,长恨姻缘误。闲讴窈窕歌,总是相思句。怕随风化作春夜雨。
此曲首二句情、景、事皆备,似幻似真;后三句写心理感受,想象出奇,耐人玩味。(www.xing528.com)
周德清(1277—1365)是以曲学家著称的,他的《中原音韵》总结了北曲的用韵规律,提出了一系列关于作曲的理论,总的倾向是崇雅卑俗,偏向清丽。他现存30多首散曲涉题较广。与别的清丽派作家不同的是,他不在悠远缠绵的韵味上花气力,而是在语言韵律上下工夫,其曲大多既有词味,又具有曲的通俗朗畅,基本实践了他“文而不文、俗而不俗”的主张。如其言情小令:
千山落叶岩岩瘦,百节柔肠寸寸愁,有人独倚晚妆楼。楼外柳,眉叶不禁秋。([阳春曲]《秋思》)
开篇一精工的对偶,词味浓郁,但通俗易解;第三句照应前两句,展现人物,写出孤独落寞情怀,有境界,有情韵,但语言仍是叙事性的直白语;最后二句既写柳,又写人,仍语巧而意明。全曲有词的清丽雅洁,但又不失曲的明白晓畅。又如其遣兴抒怀之作[蟾宫曲]:
宰金头黑脚天鹅,客有钟期,座有韩娥。吟即能吟,听还能听,歌也能歌。和《白雪》新来较可,放行云飞去如何?醉睹银河,灿灿蟾孤,点点星多。
曲中虽然用钟子期善听、韩娥善歌等典故,但均为熟典,就表意来说,仍较朗畅;其遣词造句无一处不清丽雅洁,但又无一处不妥帖精工。以上二曲都是将词之雅丽与曲之朗畅成功融会的范例。
周文质与钟嗣成是至交,钟嗣成在《录鬼簿》中为他作的小传及吊词最为沉痛感人,由钟氏所记可知,他与张可久、徐再思一样,都是“屈在簿书”的失意文人,因而产生了世事若梦的虚无思想,如[叨叨令]《自叹》小令:
筑墙的曾入高宗梦,钓鱼的也应飞雄梦,受贫的是个凄凉梦,做官的是个荣华梦。笑煞人也末歌,笑煞人也末歌,梦中又说人间梦。
全曲把历史英雄和荣华富贵一笔抹倒,以求心理平衡,这与其他曲家一样,都是以老庄齐物我、等是非、一生死的虚无思想来进行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一位才高位卑的文士如此虚无地对待人生,显然并非所愿。不过,他的失意之悲却未能直接抒发,而似乎隐约地寄托到他写得最多的闺怨题材中去了。如[寨儿令]:
鸾枕孤,凤衾余,愁心碎时窗外雨。漏断铜壶,乡冷金炉,宝帐安流苏。情不已心在天隅,魂欲离梦不华胥。西风征雁远,湘水锦鳞无。吁,谁寄断肠书。
如此凄苦地相思怀人,内中似不无人生悲愁的寄寓。其辞藻华丽,讲究对仗,且又以景融情,词化现象非常突出,这才是周文质散曲的主要倾向,也是人们将其目为清丽派作家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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