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的语言
曲之语言的通俗自然,不仅表现在具体的语言成分上,而且还表现在句式结构上。
从具体的语言成分上看,凡市民口头的一切语料,无论雅俗诨谐,曲家无不取而用之。这是因为,在元代,曲家大多沦落于市井勾栏,面子既已放倒,对他人有顾忌之谑言浪语、粗语俗语,不但毫无顾忌,反而一至于淋漓尽致,由此形成曲以通俗自然为主的“本色”作风。这种风气不仅影响于当时当代的仕宦文人,而且也影响于元以后的曲体风格。尽管周德清在《中原音韵》中提出“不可作俗语、蛮语、嗑语、市语、方语、书生语、讥诮语”等等,但那不过是元曲发展到中后期,随着张可久、乔吉等清丽派曲家称雄曲坛,文人欲以词绳曲的一种倡导而已。事实上,曲中“俗语”、“市语”、“方语”等,可谓俯拾即是,“蛮语”、“嗑语”、“书生语”、“讥诮语”等亦并不鲜见。在这些语料中,除了“书生语”而外,其总的特征可谓之“俗”,正是由这种“俗”,而构成了曲特有的“趣”。如商道的[南吕·一枝花]《叹秀英》套数:
[一枝花]钗横金凤偏,鬓乱香云亸。早是身是名染沉疴。自想前缘,结下何因果,今生遭折磨。流落在娼门,一旦把身躯点污。 [梁州第七]生把俺殃及做顶老,为妓路刬地波波。忍耻包羞排场上坐,念诗执板,打和开呵,随高逐下,送故迎新,身心受尽摧挫。奈恶业姻缘好家风俏无些个。纣撅丁走踢飞拳,老妖精缚手缠脚,拣挣勤到下锹镬。甚娘,过活,每朝分外说不尽“无廉耻,颠狂相爱左,应有的私房贴了汉子,恣意淫讹”。 [赚煞]禽唇撮口由闲可,殴面枭头甚罪过?圣长里厮搽抹,倒把人看舌头厮缴络。气杀人呵,唱到晓夜评薄。待嫁人时要财定囫囵课,惊心碎唬胆破。只为你没情肠五奴虔婆,毒害相扶持的残病了我。(www.xing528.com)
这篇套数哀叹秀英流落娼门的不幸命运,并借秀英的口对倡家的狠毒作了控诉。曲中许多寻常口语和方言俗语的运用,在诗词中绝难见到。它的不尚修饰,宛如田间地头粗服乱发的村姑,其风韵全在其淳朴自然,不假雕饰。正是由那许多的寻常口语和方言俗语的运用,使整首曲“俗”得很地道,在语言风格上自然也就产生了一种“俗趣”。不过,内中像“顶老”指妓女,“撅丁”指妓家男子,“打和”为众人合唱,“开呵”为演出开场等等,这类方言俗语,对于时地相隔久远的人来说,理解起来就很费事了。所以自元明以来,就不断有人解说元曲中的市语方言,至现代而成专书者,如陆澹安《戏曲语词汇释》、顾学颉、王学奇《元曲释词》等可为其代表。假如不借助这些专书,曲作中许多方言俗语就将构成较大的阅读障碍,从这个角度说,周德清在《中原音韵》中提倡作“天下通语”,要求做到“文而不文,俗而不俗”,是有道理的。
假如再从曲的句式结构上看,它与词虽然同为长短句,但二者却有显著的不同。词的句式结构,与诗为近,比较整齐划一,如四言为二二句式,五言为二二一或二一二句式,七言为二二二一或二二一二句式等等,有时虽发生变化,如四言变为一三句式,五言变为一四句式等等,亦大多有规律可循。而曲的句式结构,特别是套数的某些句式,则与散文为近,没有什么规律。如前引商道的套数,其中“生把俺殃及做顶老”、“奈恶业姻缘好家风俏无些个”、“每朝分外说不尽无廉耻”、“应有的私房贴了汉子”等句,是很难有规律地去划分节奏的。因此,与诗词的句式结构相比,一整齐匀称,有规律可循;一灵活多变,并无定规;一雅一俗,亦判然有别。
由上所述,可知无论从语言成分上还是从句式结构上,元曲之语言都与传统诗词之语言相去甚远,而别具民间特色的“俗”的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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