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惠言与常州派词的崛起
浙派词人偏重形式,务穷纤巧;阳羡词派早已式微,无力抗衡。力图廓清积弊、挽转颓势的常州词派应运而生。
常州词派的领袖张惠言(1761—1802),字皋文,江苏武进人。嘉庆四年进士(1799),官翰林院编修。他是一位经学家,并以词和散文著名。其词学观集中表现在他所编的《词选》中。概括起来,大约有三:第一,反对将词当作小道,而强调尊崇词体。为此,他不惜移花接木,以《说文》所引“意内而言外谓之词”一语为据,将原本指言语的词比附为长短句的词,以证明词这一文体由来已久,完全可以与《风》、《骚》并列。第二,主张词必须“感物而发”,“意在笔先”,而不可专事雕琢。第三,词要讲究比兴,含蓄蕴藉。既厚重质实,又深美闳弱。他精心编辑的《词选》共选唐宋词人44家,116首词,而以温庭筠词为极致。要求“以《国风》、《离骚》之情趣,铸温、韦、周、辛之面目”。
张惠言本人创作态度严谨,一生只写了46首词,但佳构不少。其词大都文字简洁,很少华丽的词藻和生僻的典故,而抒情写物都疏朗有致。如《木兰花慢》咏杨花,既传神生动,又自托情怀,显示漂泊不遇之感。
恁飘零尽了,何人解,当花看?正风避重帘,雨回深幕,云护轻幡。寻他一春伴侣,只断红、相识夕阳间。未忍无声委地,将低重又飞还。 疏狂情性,算凄凉、耐得到春阑。但月地和梅,花天伴雪,合称清寒。收将十分春恨,做一天,愁影绕云山。看取青青池畔,泪痕点点凝斑。
全篇物我交融,浑然一体。上片写杨花飘游不定的遭遇,正是作者怀才不遇而又无可奈何的自我写照;下片写杨花以疏狂的姿态面对冷酷的现实,立志伴梅映雪,清寒自洁,正是词人主观情性的寄托。在表现方法上,借杨花飘转无定写一介寒士托身无着的悲伤,也体现了作者的审美主张,即“缘情造物,兴于微言”,可视为作者词学理论的成功实践。
张惠言的同调者有张琦、李兆洛、董士锡、周之琦、郑善长等,他们互相鼓吹,亦有佳作传世。但真正影响较大,并将常州词派发扬光大的是稍后的周济。(www.xing528.com)
周济(1781—1839),字保绪,号未斋,又号止庵,江苏荆溪(今宜兴)人。嘉庆十年(1805)进士,官淮安府学教授。有《味隽斋词》、《词辨》、《介存斋论词杂著》,并纂有《宋四家词选》。在词学理论上,周济对张惠言的主张有新的补充和修正。如他同样重视比兴寄托,但认识上更为透彻。他说:“词非寄托不入,专寄托不出。”(《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这就避免了只讲寄托,将词写成谜语的弊病;他要求词人反映社会现实,发挥词的社会功能,而不仅仅抒发“离别怀思,感士不遇”之类的个人情感,从而扩大了词的题材内容。经周济的发挥补充,常州词派的理论更为系统,也更多积极意义,因而影响也更加深远。
然而,周济本人的词却有难副其理论的缺憾。特别是他的咏物词,寄托过于深曲,以致词意隐晦难明,使人觉得有“专寄托不出”之弊。如《蝶恋花》:
柳絮年年三月暮,断送莺花,十里湖边路。万转千回无落处,依侬只恁低低去。 满眼颓垣欹病树,纵有余英,不值风姨妒。烟里黄沙遮不住,河流日夜东南注。
词从极轻极小的柳絮写起,以极长极大的河流结拍,颇能反映词家的艺术技巧。但词意却甚为隐约。哀叹春光流逝,如同江河日下,似为惜春之吟;断送莺花,好景难再,又有盛衰之感;而“颓垣”、“病树”,满目萧然没落,当是时势之忧;“纵有余英,不值风姨妒”,还疑幽怨之意。因此,吴梅《词学通论》第九章评曰:“止庵自作词,亦有寄托,惟能入而不能出耳。”
总之,清代中期的词不及前期,既无陈维崧、朱彝尊、纳兰性德三家鼎立的繁盛,又乏令人震撼的名作传世。龚自珍诗曰:“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政治的高压造成了词坛的颓唐,而词作的生气也有待时代风雷来灌注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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