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元明两代的委靡消沉之后,词至清代又出现了振颓起衰的中兴气象。不仅在创作上超越元明,“比隆两宋”,而且在词学研究、词籍整理方面取得显著成绩。更重要的是,历代沿袭的对词的种种偏见,至此一扫而空。难怪近人朱祖谋认为,“清词独到之处,虽宋人未必能及”(见叶恭绰《全清词钞》序)。一代清词流霞溢彩,文质彬彬,以其卓越的艺术贡献,在抒情文体的发展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页。
与前代相比,清词有三个鲜明的特征:第一,词人纷起,词作繁多。两宋是词的黄金时代,现存宋词约2万首,金元词7300首,而清词“总量将超出20万首以上,词人也多至1万数”(严迪昌《清词史》第1页)。诚然,数量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但如此壮观的创作,确实令人兴奋,数量本身也是繁荣昌盛的注脚之一。第二、流派纷呈,推陈出新。在词的发展史上,从未有过清代那么多的艺术流派和群体,他们的艺术主张是那么鲜明,审美追求是那么坚定,并且往往带有浓厚的地域性和家族血缘关系的特点。先辈后进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共同努力,在艺术技巧方面付出了大量心血。陈子龙为首的云间词派变风于前,余波流及清初词坛;陈维崧为代表的阳羡词派和朱彝尊为旗帜的浙西词派争奇斗艳,兰菊并茂,张惠言为领袖的常州词派更影响词坛百年之久。他们或崇尚五代,倡导古雅;或推重南宋,主张清空;或推赏北宋,讲究比兴寄托。每一次流变都反映出弃旧图新的进取精神,博涉约取,补偏救弊,力求创新。这使得清词的中兴不是沿着既有的轨迹回归,不是循着本来的程式恢复,而是充满自觉意识的创造。第三、抒情本体,得以确认。词自产生以来,一直为正统文人所轻视,长期被视为末道小技。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世人多以道德功用的眼光看待文艺,诗以言志,文以载道,而词却以抒情为主,因而从理念上将词视为异端。清代词学者理直气壮地肯定情性乃是艺术的本质特征,重新建构新的审美价值和艺术观念,力纠世俗偏见,使词的抒情功能得到更充分的发挥。(www.xing528.com)
清词中兴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元明词的低迷衰落为清词创作提供了教训。明清易代之际,云间词派已大力倡导雅正,力纠淫哇俚俗之弊,新的词风正酝酿而起。清代词人更表现出了弃旧图新的高度自觉。无论取法哪家哪派,都能各极其长,而不受其局限。正如近人叶恭绰所云:“清初诸家,实各具特色,不愧前茅。”(《广箧中词》卷一)百家腾跃而又相因相革,大胆扬弃,直接导致了词风丕变和词学振兴。其次,清词的演变不断得到大家巨擘的引导扶持。吴伟业被誉为“本朝词家之领袖”(张德瀛《词征》卷六),他以歌行大手笔作长调,悲慨激扬,姿态横生,阳羡宗主陈维崧等对此就有所师承。王士禛总持广陵词坛,一时名流聚首,英彦毕集,大有“春风十里扬州路”的彬彬盛况。纳兰性德情真意挚,其词凄艳动人,王国维称之“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人间词话》)。海内词人,一齐俯首。仅清代初年就名家辈出,“一时多少豪杰”。随之而来的是庄媚纷呈,百花争艳。再次,风云变幻的时代给人们造成了强烈的刺激,带来了词风的变化。满族入主朝廷的社会激变,“科场案”、“奏销案”等政治事件的动荡震撼,令知识分子充满痛苦、悲愤、不安、彷徨。他们对故国的眷念,对新朝的惊恐,对现实的迷茫以及进退失据的矛盾,都寄诸笔墨,托于词章,使词的内容再也不是倚红偎翠、浅斟低唱,而充满了时代气息。最后,清廷思想控制严密,文网高张,文狱迭起,也迫使文人学士敛形远害,转向统治者不大注意的“倚声”一道。在压抑的环境中,借词这种委婉曲折的抒情方式抒发幽微之情、难言之隐。这样,客观上造成了词人队伍的迅速扩大,词作的大量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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