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分体文学史中的密丽词风——以吴文英为代表

二、以吴文英为代表的密丽词风

吴文英（1200？—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一生未第，游幕终生，于苏州、杭州、越州三地居留最久。吴文英于词学颇有心得，其“词法”部分由沈义父《乐府指迷》保存下来，如“论词四标准”：“音律欲其协，不协则成长短之诗；下字欲其雅，不雅则近缠令之体；用字不可太露，露则直突无深长之味；发意不可太高，高则狂怪而失柔婉之意。”

梦窗词的渊源来自周邦彦。如沈义父《乐府指迷》说：“梦窗深得清真之妙。”周缦云说：“梦窗实本清真。”（《绿楳花龛词序引》）其词作内容与周邦彦为近，多表现落魄失意的心绪，抒发缠绵缱绻的情怀，时事的感慨被迷离的情绪所隐匿。梦窗词的风格，周济说：“返南宋之清泚，为北宋之秾挚。”（《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陈锐说：“梦窗变美成之面貌，而炼响于实。”（《袌碧斋词话》）总之，梦窗词脱胎于周邦彦，进而形成超逸沉博、浓艳密丽的风格特色，其独特审美价值正体现于此。

前人论梦窗词，多批评其晦涩难懂。如沈义父《乐府指迷》说：“其失在用事下语太晦处，人不可晓。”王国维《人间词话》说：“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其实，梦窗词有其独特的情绪体验和表现方式。如《风入松》：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www.xing528.com)

这是一首怀念亡姬的作品。词中境界亦真亦幻，实景与梦景交替出现。乍读之，有“映梦窗，零乱碧”（王国维《人间词话》引梦窗词句）之感，深悟方理解是作者痴迷的忆恋而产生的幻觉。

梦窗词的章法结构也十分独特，叶嘉莹说“他的叙述往往使时间与空间为交错之杂糅”（《迦陵论词丛稿·拆碎七宝楼台》）。这种叙述方式与亦真亦幻的内容相适应。如其长达240字的自度曲《莺啼序》，即将过去的回忆、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未来的设想相互渗透，又将空间不同的景物杂糅描写，再将写景、叙事和心理活动交织一起，于是便给人造成情景错综叠映、意境扑朔迷离的感觉。

姜夔词以清空著称，其词结构方式往往与“于词中转接提顿处，用虚字以显明之”，“南宋清空一派，用此勾勒法为多”。梦窗词则“多换以实字，玉田讥为七宝楼台，拆下不成片段，以为质实，则凝涩晦昧”（夏敬观《蕙风词话诠评》）。对此手法论者褒贬不一。陈匪石则体会到其妙处：“细读梦窗各词，虽不着一虚字，而潜气内转，荡气回肠，均在无虚字句中，亦绚烂，亦奥折，绝无堆垛饾饤之弊。”（《旧时月色斋词潭》）

与吴文英词风接近的周密（1232—1298），字公谨，号草窗，先世济南人，南渡后寓吴兴（今浙江湖州）。有《草窗词》。“周草窗之词，以姜白石为模范，与吴梦窗同志友善，并驱争先”（杜文澜《重刊周草窗词稿序》）。其词与吴文英（梦窗）齐名，并称“二窗”。戈载说：“其词尽洗靡曼，独标清丽，有韶倩之色，有绵渺之思，与梦窗旨趣相侔。二窗并称，允矣无忝。其于律亦极严谨。”（《草窗词跋》）草窗词风“清丽”，咏物寄托遥深，如蒋敦复所说：“寓其家国无穷之感，非区区赋物而已。”（《芬陀利室词话》卷三）其代表作有《一萼红·登蓬莱阁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