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以雅乐入词与诗意的强化:白石清雅词的贡献
白石词的音律精严,人所共识,这得力于他对音乐的精通。白石于词中求雅也是从音乐开始的。白石既通俗乐又精于雅乐(参徐养源《拟南宋姜夔传》),他以雅乐注入词体,主要有二种方法:一是以古乐府入词。如推演汉乐《饶歌》,作《圣宋饶歌吹曲十四首》,依古《九歌》作《越九歌》,并作《琴曲》。作品的内容以“感藏人心,永念宗德”(《圣宋饶歌吹曲十四首·小序》)为宗旨,艺术品味也与俗词俗乐截然不同,“言辞峻洁,意度萧远”(周密《浩然斋雅谈》)。再如《琴曲·古怨》,郑文焯品味其风格云:“音澹节希,一洗筝琶之耳。”“其泛音散声,较今谱幽淡绝俗。”(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引)二是把法曲音乐(“其音清而近雅,参《新唐书·礼乐志》)注入词中,以“清”、“雅”、“淡”的风格代替胡乐的浓艳急促。如其《霓裳中序第一》序云:“《霓裳曲》音节闲雅,不类今曲。”《霓裳羽衣曲》是经唐玄宗润色加工定名法曲,白石借其“闲雅”风格来改造“今曲”。清人郑文焯说:“白石以沉忧善歌之士,意在复古。”(《大鹤先生论词手简》)此言得之。白石正是以古乐的雅音来革除“今曲”的淫靡。
音乐的清雅为词的清雅提供了基础,白石又在词的性情、意境上融入清拔绝俗的诗性韵味。为提高词的品味和词体雅化作了实践上的探索。论家将白石与陶渊明相比,如陈锐《袌碧斋词话》谓“白石得渊明之性情”。陶诗在诗史上以高雅脱俗而著称,以姜比陶实是肯定了白石词洗却词体所胎带的俗艳色彩,而具有诗性。刘熙载“在乐则琴,在花则梅”(《词概》)的比喻是对白石词诗性意味的最好说明。将在诗中尚称高雅的风格引入词中,词体的雅化在姜夔的努力下向诗迈进了一大步。在词学史上,白石词为文人雅士所心仪,是与其诗性特征分不开的。(www.xing528.com)
姜夔首创的清雅词风于婉丽、豪放之外别立一宗,并蔚然成派,成为广为词家承认的“第三派”。这一成熟的风格流派的形成,丰富了词体风格的内涵,并使词最终能够与传统的诗文并列比肩起了重要的作用。明代张厤分词体为婉约、豪放二体(《诗余图谱·凡例》附识),清初王士禛又改张厤之“词体”为“词派”(《花草蒙拾》),此后词派二分之说流行。按一般认识,唐宋词人除了苏轼、辛弃疾等豪放词人外,皆属婉约。如此分派不免简单粗疏。从词史的实际面貌考察,同为豪放派之外词人,姜夔与传统观念上“本色”“当行”的《花间》词人及周邦彦风格颇为不同。清人蒋兆兰说:“南渡以后,尧章崛起,清劲逋峭,于美成外别树一帜。”(《词说》)因而,论者将白石词风单列一体,并与其他流派并列对比,以显示其特征和地位。如清初人顾咸三云:“宋名家词最盛,体非一格。苏、辛之雄放豪宕,秦、柳之妩媚风流,判然分途,各极其妙。而姜白石、张叔夏辈,以冲澹秀洁得词之中正。”(《湖海楼词序》引《清名家词》)。顾氏将姜派的“冲澹秀洁”与“雄放豪宕”、“妩媚风流”二“格”区分开来。王鸣盛则明确以一个新的风格流派目之:“北宋词人原只有艳冶、豪荡两派,自姜夔、张炎、周密、王沂孙方开清空一派,五百年来,以此为正宗。”(《赌棋山庄词话》续编四引)
作为一个文学流派,除了领袖之外,还要有一个有相当规模的风格相同或相似的群体。汪森云:“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炼,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譬之于乐,舞《箾》至于九变,而词之能事毕矣。”(《词综序》)风格相同或相近的词人群的形成,标志着词学流派的形成,同时也标志着流派主体风格已被词坛所认同。白石及清雅词派从《花间》、南唐、晏、柳、秦、周所形成的婉丽传统风气中独立出来,是对词学的一大贡献。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