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辞情兼胜的秦观词
秦观(1049—1100),字太虚,后改字少游,别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人。神宗元丰八年(1085)登进士第。秦观颇有才情,黄庭坚称他“对客挥毫秦少游”(《病起荆江亭即事十首》之一)。秦观的诗柔婉而乏刚健,因而有“少游诗似小词”(《王直方诗话》)的评议,又有“女郎诗”(元好问《论诗绝句三十首》之二十四)的讥诮。秦观虽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但他的词却转益多师,多凄婉清丽之风。夏敬观说:“山谷是东坡一派,少游则纯乎词人之词也。”(《宋人词集跋尾》,载《同声月刊》第2卷第10号)宋人论少游词多注意纤艳柔婉的外部特征,或批评其“词虽婉美,然格力失之弱”(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三)。如果深入体察秦观的“词心”,则可发现“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王国维《人间词话》)。
刘熙载说:“秦少游词得《花间》、《尊前》遗韵,却能自出清新。”(《艺概·词概》)秦词多写相思离别的题材,但在词中融入身世感慨,常常在言情述愁中表现出很深的思致。清代冯煦说:“少游以绝尘之才,早与胜流,不可一世,而一谪南荒,遽丧灵宝。故所为词,寄慨身世,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情深。”(《蒿庵论词》)试读其《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处,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此词写传统的离愁别恨,但读者还是可以感受到词人宦场失意、前途迷茫的抑郁和悲凉。所以周济评此词“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宋四家词选》)。再看《踏莎行》: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得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www.xing528.com)
此词写于贬谪远徙之地郴州(今湖南郴县)。词中自然环境的凄凉与词人谪居心情之悲苦交织一起,词风“凄厉”(王国维《人间词话》),已毫无所谓纤柔婉媚之感。
宋人蔡伯世说:“苏东坡辞胜乎情,柳耆卿情胜乎辞,辞情兼称者,唯秦少游而已。”(孙兢《竹坡老人词序》引)若论其“情”,秦观多愁善感,有“古之伤心人”(冯煦《蒿庵论词》)之称,词中之情深沉浓挚,以至有人读到其“飞红万点愁如海”(《千秋岁》)之句,感其悲怆之至,预言其年寿不永(见《艇斋诗话》)。可见秦观词决非逢场应景之作,而是将真情灌注笔端。若论其辞,一是音律和协,“语工而入律,知乐者谓之作家歌”(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二是语言清丽自然,“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求之两宋词人,实罕其匹”(冯煦《蒿庵论词》)。试以诸人之论来看他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出语自然,一无雕饰,抒情中融入议论,委婉深沉又自然流畅。
秦词在本色的婉约词体的发展流变中占有重要地位。陈廷焯谓:“秦少游自是作手,近开美成,导其先路;远祖温、韦,取其神不袭其貌,词至是乃一变焉。”(《白雨斋词话》卷一)他虽与黄庭坚齐名,并称“秦七黄九”,实际成就却远在山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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