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分体文学史-正始诗人简述

二、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正始诗人

魏齐王正始年间（240—249），去建安时代相隔不过20年，文人的思想、文学的内容和风格，却为之一变。魏晋时期的政治特点，鲁迅概括为两个字：乱和篡（《而已集·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的关系》）。魏晋统治者却提倡名教，非常虚伪，使当时名士十分反感，形于辞色。其时政治迫害滋多，如嵇康、何晏、夏侯玄等皆死于非命，故史称“魏晋之际，名士少有全者”（《晋书·阮籍传》）。于是老庄思想抬头，佛教亦乘虚而入，与汉末以来人伦月旦之风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清谈的风气。当时文士行为放达，而心情苦闷，饮酒、吃药，成为时尚。前人谓之“魏晋风度”，实际上是旷达的表现与苦闷的象征。文学创作中，建安诗人那种积极入世，反映现实，慷慨悲歌的特点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师心使气，忧生畏祸的思想和曲折含浑的诗风和文风。这个时期最重要的作家隶属于号称“竹林七贤”的文人团体，代表人物是嵇康和阮籍。

嵇康（223—262），字叔夜，魏谯郡铚（今安徽宿县）人。早孤家贫，博学有奇才。与魏宗室通婚，拜中散大夫。因不与司马氏集团合作，且毁谤名教，被诬陷致死。有《嵇中散集》。诗以四言见长：

良马既闲，丽服有晖。左揽繁弱，右接忘归。风驰电逝，蹑景追飞。凌厉中原，顾盼生姿。（《送秀才入军》）

陈祚明谓其“四言中饶隽语，以全不似《三百篇》，故佳”（《采菽堂古诗选》卷八）。(www.xing528.com)

阮籍（210—263），字嗣宗，阮瑀之子，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竹林七贤之一。官终步兵校尉，故后世又称阮步兵。有《阮嗣宗集》。阮籍怀济世之志，而不满现实，曾登广武山观楚汉古战场，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晋书》本传）。他和嵇康一样反对名教，曾说“礼岂为我设耶”（同上引）。不过，他较嵇康谨慎，口不论人过，以酗酒的方式逃避现实。表面狂放不羁，但精神上非常痛苦。常常一个人驾着小车出游，走到路的尽头就痛哭而返，在其生平中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事件。

阮籍是对五言诗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的诗人，也是曹植以后在五言诗的创作上取得突出成就的诗人。今存五言《咏怀》诗82首，集中表现诗人内心的寂寞、痛苦和愤懑。如：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咏怀》诗产生在政治黑暗，压抑恐怖的时代，整个儿表现了找不到人生位置和归宿而歧路彷徨的人生苦闷。这也就委婉地讽刺曹氏集团的腐败，间接揭露司马氏集团的虚伪和残暴。其诗多用比兴、典故，因而隐晦曲折，独具特色。故刘勰说：“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文心雕龙·明诗》）钟嵘说：“厥旨渊放，归趣难求。”（《诗品》上）李善说：“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文选》注）《咏怀》诗还开辟了文人抒情诗的一个专题，如北周庾信《拟咏怀》、唐陈子昂《感遇》、张九龄《感遇》等，都明显地受其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