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字上的是非抉择―中国分体文学史中的戏曲卷》

四、“孝”字上的是非抉择

不过乱弹作品并不宣扬“愚孝”。为人父母却品行恶劣者，子女当然不应该无条件地孝顺。如《宇宙锋》一剧，述秦代奸宦赵高与亲家匡扶结仇，遣人盗取匡扶的宝剑“宇宙锋”刺杀二世胡亥，以陷害匡家；匡扶之子匡忠逃走，赵高又要将已嫁匡忠的女儿赵艳蓉献与胡亥。赵艳蓉在哑奶娘的帮助下假作疯癫，先在家中大闹，随后又闹上金殿，终于骗过胡亥和赵高，保全了自己。置身于君不君、父不父的可悲境地，赵艳蓉以特殊方式抗拒君命父命，金殿上还借机痛骂昏君，也让卖女求荣的赵高狼狈不堪。她虽然不可能公开抛掉“孝”的人伦轨则，但在那场忠奸斗争中勇敢地站在正义的立场上，精神上早已是昏君和奸恶之父的叛逆。(www.xing528.com)

还有一部《药茶计》（又名《义儿记》、《卷席筒》等），主人公张浪子更置身于复杂的家庭关系中，在“孝”字上作出了特殊的选择。周君礼有妻张梅英，生一男一女名哥捞、凤姐；周后又娶寡妇柳二姐为妾，柳原已有一儿即张浪子。一次，柳氏暗配药茶要害张氏，适柳之弟前来，误饮其茶而死。柳氏遂嫁祸于张氏，诣县衙告状，致张氏入狱，被判斩刑。柳氏又每日在家中毒打哥捞、凤姐。张浪子大为不平，设计保护哥捞、凤姐，惩治柳氏。浪子又带哥捞、凤姐去监牢探望大娘，但归家途中遇虎，三人失散。为救大娘，浪子愿以身代刑，遂趁新旧县官交接之机，蒙混入狱，将大娘替出。后来哥捞进宝得状元，凤姐入宫封皇妃，赦诏飞传，刑场上才将浪子救下。张浪子是一位有强烈正义感并见义勇为的少年，他冲破了狭隘的孝亲观念，对生母的刻毒行径不仅不顺从，反而多方抵制，对无亲生关系的大娘却舍身相救。浪子重道义的精神，也体现在对异父异母的弟妹哥捞和凤姐的照顾中，正是他们相互间的关爱和帮助，才使他们共同免于被人世的浊流恶浪吞噬。这部作品超越了直接建立在血亲关系上的孝悌观念，在更高境界上讴歌了人间真情至义的美好。戏里的张浪子是以小丑扮演，既机智又顽皮，故剧情虽围绕家庭纷争、冤案和刑狱展开，场上却始终有浓厚的喜剧气氛交织在悲剧性的情节中。如最后在刑场上，浪子遇赦后正在庆幸，忽然望见大娘哭哭啼啼前来为他收尸，又马上倒地装死，在大娘用芦席裹“尸”时装神弄鬼，闹出一系列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