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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中的秦穆公事迹:东方失亮,西方显亮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尽管秦穆公对晋文公的成功怀有嫉妒与不满,但是,有晋文公在,秦晋的关系还不至于破裂。秦穆公企图与楚国化敌为友,共同来对付晋国,这个动议曾得到楚成王的积极回应。从此以后晋、秦之间战事不断,虽互有胜负,但晋国成为当时秦国势力东扩不可逾越的障碍,则是秦穆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左传》中的秦穆公事迹:东方失亮,西方显亮

二十、东方不亮西方亮——秦穆公事迹

本篇选自《僖公三十年》(前630)、《僖公三十二年》(前628)、《僖公三十三年》(前627)、《文公元年、二年》(前626、前625)、《文公三年》(前624)。

秦穆公和晋文公都是春秋时期的重量级人物。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联合过;但是你想当霸主,我也想当霸主,矛盾便不可调和。一旦矛盾发展到对抗的地步,战争便不可避免。

晋文公取得先机,成就了霸业以后,秦穆公的心情是复杂的。这样的结果,与他当年扶立晋文公时的初衷相去甚远。我们从他以韩之战取得晋国的河西8城,继灭梁、芮二小国的举措看,秦国的战略指向本来的定位应是东方。晋国在地理位置上是秦国势力东扩必经的通道,因而秦穆公需要一个能听话的晋国国君做他的盟友。但是晋文公的迅速崛起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使他深深感到这个女婿不大可能成为自己希望的那种角色,五个女儿怕是白给了。

晋文公呢,对他的老丈人兼姐夫倒是心存感激之情的。但是从他翅膀硬起来那一天起,他就决心要比秦穆公飞得更高更远,这就注定了他对秦国只能是一种为达到自己目的而加以利用的关系。特别是在与楚国的对峙中,他需要借助晋秦联盟这着棋来增强自己一方的力量。城濮之战中是这样,城濮之战以后也是这样。鲁僖公三十年的伐郑,他就约秦穆公组成联军前往,把郑国国都团团围困起来,声称一是因为当年郑文公在他流亡途中过郑时未曾优厚款待,对他“无礼”了,二是因为城濮之战时郑国曾倒向楚国,楚国败局已定后郑文公才看风使舵,与晋成盟。其实后一点是主要的,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对与郑国曾有过类似立场的陈、蔡、鲁等国起一点警示作用,同时也是对楚国的威慑。总之,完全是为了维护和巩固晋国的霸主地位。

烛之武所以能退秦师,靠的不是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而是摸准了脉,洞察了秦、晋之间同床异梦的真实关系。他所起的作用,只是把罩在晋文公头上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掀开,破解久积于秦穆公胸中的困惑,促使秦、晋二国深层次矛盾的表面化而已。

尽管秦穆公对晋文公的成功怀有嫉妒与不满,但是,有晋文公在,秦晋的关系还不至于破裂。正是晋文公的死,成了两国完全交恶、彻底敌对的契机。在秦国一方,穆公认为晋文公一死,晋襄公年龄幼少,晋国将难能有所作为,自己施展雄才大略的时机就到了。所以一得到郑国北门钥匙已落在秦人之手的情报,他就不顾老臣蹇叔的一再劝谏,对风险不作任何预估和防范,就轻举妄动,长途远出袭郑。结果福兮祸所伏,他认定是天赐良机的大好事,变成了全军覆没的大祸事。在晋国一方,文公一死,由于襄公年少,实际的决策权已在首席执政官先轸的手中。他与秦穆公一无亲,二无故,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上的瓜葛牵连,考虑的只是晋国维持霸主地位的利益,对秦国敢于向晋国的霸权挑战,他能下得了毒手,给以无情的打击。这使秦师在之战中匹马只轮无归,受了重创,吃了大亏。

当然,秦穆公很难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在殽之战以后,他曾在战略上作出一个大的调整:变联晋遏楚为联楚遏晋。这个问题,与上面提到的晋襄公即位时年龄幼少的问题,《史记》无论《秦本纪》、《晋世家》还是《楚世家》都没有涉及。《左传》虽未正面提到,但有旁证可考。在本篇的讲评中,将附带对这两个问题略作论证。

秦穆公企图与楚国化敌为友,共同来对付晋国,这个动议曾得到楚成王的积极回应。但由于楚成王旋即在太子商臣(即楚穆王)发动的宫廷政变中被逼自缢而死,秦楚联盟并未进入实质性的运作。而楚穆王在对秦政策上并未继承成王之志,鲁文公四年晋伐秦时,楚不但不声援秦,反而乘机灭了秦的同姓之国江。第二年,秦穆公就用伐郤攻取商密之举作为回应。秦楚联盟就此终结,此是后话。秦穆公在楚成王去世的后一年(鲁文公二年),曾派孟明视帅师伐晋,终因急于复仇,准备不足,被晋师御敌于国门之外,在自己境内再次被晋师击溃。又过了一年,秦穆公亲自挂帅出征晋国,以过河焚舟激励将士有进无退,才象征性地报了一次仇。从此以后晋、秦之间战事不断,虽互有胜负,但晋国成为当时秦国势力东扩不可逾越的障碍,则是秦穆公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他的霸西戎,实在是无奈的选择。《史记·秦本纪》说:秦国采用了由余的谋划,“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周襄王派了召昭公(名过)来祝贺,赐穆公以金鼓。《水经注·渭水下》和《汉书·地理志》注都说秦穆公改滋(兹)水之名为霸水,“以显(章)霸功”,大约就在此时。他又在水西筑宫,名之为霸城,后世称此地为霸上。这些,都是秦穆公霸西戎留下的遗迹

三十年……九月甲午(1),晋侯、秦伯围郑(2),以其无礼于晋(3),且贰于楚也(4)。晋军函陵(5),秦军氾南(6)

佚之狐言于郑伯曰(7):“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8),师必退。”公从之。辞曰(9):“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

夜,缒而出(10)。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11)。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12)。越国以鄙远(13),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倍邻(14)?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15),行李之往来(16),共其乏困(17),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18),许君焦、瑕(19),朝济而夕设版焉(20),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21)?既东封郑(22),又欲肆其西封(23)。若不阙秦(24),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惟君图之(25)。”秦伯说(26),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27),乃还。

子犯请击之(28),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29)。因人之力而敝之(30),不仁;失其所与(31),不知(32);以乱易整(33),不武(34)。吾其还也(35)。”亦去之(36)

三十二年……冬,晋文公卒。……

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37),若潜师以来(38),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39),蹇叔曰:“劳师以袭远(40),非所闻也。师劳力竭,远主备之(41),无乃不可乎(42)!师之所为(43),郑必知之。勤而无所(44),必有悖心(45)。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46)

召孟明、西乞、白乙(47),使出师于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48)!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49)!”蹇叔之子与师(50),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殽(51)img21有二陵焉(52):其南陵(53),夏后皋之墓也(54);其北陵(55),文王之所辟风雨也(56)。必死是间(57),余收尔骨焉!”秦师遂东。

三十三年春,秦师过周北门(58),左右免胄而下(59),超乘者三百乘(60)。王孙满尚幼(61),观之,言于王曰(62):“秦师轻而无礼(63),必败。轻则寡谋,无礼则脱(64)。入险而脱(65),又不能谋,能无败乎?”

及滑(66),郑商人弦高将市于周(67),遇之,以乘韦先十二牛犒师(68),曰:“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69),敢犒从者。不腆敝邑为从者之淹(70),居则具一日之积(71),行则备一夕之卫(72)。”且使遽告于郑(73)。郑穆公使视客馆,则束载、厉兵、秣马矣(74)。使皇武子辞焉(75),曰:“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资、饩牵竭矣(76)。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77),犹秦之有具囿也(78),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79),若何?”杞子奔齐(80),逢孙、杨孙奔宋。

孟明曰:“郑有备矣,不可冀也(81)。攻之不克,围之不继(82),吾其还也。”灭滑而还。……

晋原轸曰(83):“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84),天奉我也(85)。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86);违天(87),不祥。必伐秦师。”栾枝曰(88):“未报秦施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89)?”先轸曰:“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90),秦则无礼,何施之为(91)?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92)!”遂发命(93),遽兴姜戎(94)。子墨衰絰(95),梁弘御戎(96),莱驹为右(97)。夏四月辛巳(98),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99)。遂墨以葬文公,晋于是始墨(100)

文嬴请三帅(101),曰:“彼实构吾二君(102),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厌(103),君何辱讨焉(104)?使归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105),若何?”公许之。先轸朝,问秦囚,公曰:“夫人请之,吾舍之矣(106)。”先轸怒曰:“武夫力而拘诸原(107),妇人暂而免诸国(108),堕军实而长寇仇(109),亡无日矣(110)!”不顾而唾(111)。公使阳处父追之(112),及诸河(113),则在舟中矣。释左骖(114),以公命赠孟明。孟明稽首曰(115):“君之惠,不以累臣衅鼓(116),使归就戮于秦。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惠而免之(117),三年将拜君赐(118)。”

秦伯素服郊次(119),乡师而哭曰(120):“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121),孤之罪也。”不替孟明(122),曰:“孤之过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123)。”

殽之役,晋人既归秦帅,秦大夫及左右皆言于秦伯曰:“是败也,孟明之罪也,必杀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124)。……孤实贪以祸夫子(125),夫子何罪?”复使为政。

二年春,秦孟明视帅师伐晋,以报殽之役。二月,晋侯御之。……甲子(126),及秦师战于彭衙(127),秦师败绩。晋人谓秦“拜赐之师(128)”。……

秦伯犹用孟明。孟明增修国政,重施于民(129)。赵成子言于诸大夫曰(130):“秦师又至,将必辟之(131)。惧而增德,不可当也。《诗》曰(132):‘毋念尔祖(133),聿修厥德(134)。’孟明念之矣。念德不怠,其可敌乎(135)?”

三年……夏……秦伯伐晋,济河焚舟(136)

取王官(137)。及郊(138),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济(139),封殽尸而还(140)。遂霸西戎,用孟明也(141)

君子是以知秦穆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142),与人之壹也(143);孟明之臣也(144),其不解也(145),能惧思也(146);子桑之忠也(147),其知人也,能举善也(148)

西厢记》里孙飞虎兵围普救寺,要掳崔莺莺为妻。一片慌乱之中,莺莺向母亲献计:“不拣何人,建立功勋,杀退贼军,扫荡妖氛;倒赔家门,情愿与英雄婚姻,成秦晋。”在后人眼里,“秦晋”与“婚姻”竟成了同义语。其源就起于秦穆公娶了晋女穆姬、晋文公又娶了秦女文嬴。中国人常常将历史故事世俗化,喜欢看富于人情味的“戏说”。对于远去的历史,有些根本的东西是不能忘记的,“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但是在“秦晋之好”这个成语上,可以看出人们对生活中喜庆祥和的东西给予了更多的关注,而对一些不愉快的政治矛盾和军事冲突却渐渐看得淡化了。这种心态,充分说明了中国老百姓的善良。

本篇的题名“东方不亮西方亮”,对秦穆公追求霸业的一生,实在是相当形象的概括。东方之所以不亮,原因就在秦晋婚姻之好的背后隐藏着的政治和军事关系的“不好”。这一点在题解中作过分析介绍,这里就不重复了。而西方之所以能亮,是与秦穆公有几个突出的优点分不开的。一是他明白要争霸就要争人才。4个世纪以后,李斯在劝谏秦王政不能下逐客令时就举秦穆公求贤心切、善于吸收国外人才为例:“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郑、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穆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史记·李斯列传》)司马迁一则在《秦本纪》中说秦穆公是用了由余,才霸西戎的;再则在《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中说是“用百里”才“霸西戎”的。司马贞把这个“百里”理解为“百里奚”(见《史记索隐·秦本纪述赞》),其实,据《左传》应是指“百里孟明视”,或者兼指“百里奚父子”也可。总之,他是个懂得人才、尊重人才、信任人才的国君。二是出了事他不委过于下属,而能深刻自责,承担失败的责任,这种严以责己、宽以待人的政治品质,在古代君主中是十分难得的,大大地增强了他在秦国军民中的威望和凝聚力。三是他能灵活地调整战略,在王官之役报了殽之役的仇,并封了殽尸告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也给活着的国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以后,他能正视并接受失败的教训,寻求新的争霸突破口,毅然把主攻方向从东线移到西线,终于完成了力所能及的霸业。而这一霸业,在中华古族的融合史和中国疆域的定型史上,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秦穆公霸西戎的意义,可能还不止于此。春秋时期,在西戎之西,已有月氏族活跃于今甘肃西部,月氏之西,还有塞种人存在。月氏和塞人,都是操印欧语系的伊朗语族。秦之声威,当为月氏和塞人所耳闻。公元前6世纪末期至前5世纪初,波斯帝国极盛时领土西抵地中海东部沿岸,东达印度河流域。公元前5世纪的波斯古文献中已把中国称为Cini、Cin。稍后的古代印度、希腊、罗马的著述中,也称中国为Cina、Thin和Sinae等。而相传为东汉时天竺沙门所译的《大方广大庄严经》(近人有疑为魏晋时人托名所译)已将经中梵文“支那”译为“秦”字。可证China一词,起自于“霸西戎”之“秦”。虽然近人有另立新说,以为China是由古代中国的特产“绮”或“瓷”音转而成者,但都只是可备一说而已,未可便轻易否定China为“秦”之对音。

附带再谈谈两个有关的问题。

一是晋文公死时,其子晋襄公年尚幼少,而这正是秦穆公错估了形势,轻率作出袭郑的决策,导致殽之役秦师被晋军全歼的原因之一。凭什么说当时晋襄公年尚幼少呢?理由有四∶1·晋襄公在位7年,他死时“太子”夷皋尚在襁褓之中(见《左传·文公七年》)。古代诸侯皆早婚,《左传·襄公九年》所谓“国君十五而生子”,“十二年(岁)矣……君可以冠矣”,“冠而生子,礼也”云云,就是当时的习俗。依此推算,晋襄公即位时恐怕不超过10岁。据《文公六年》,襄公为偪姞所生。史传对偪姞其人别无记载。但从她是姞姓之女来看,有两种可能:一是重耳自狄至齐途中经过姞姓古国南燕(今河南延津东北)而得到的,但《左传》、《史记》及其他书传叙重耳流亡绝无道经南燕之说。二是重耳过宋时,宋襄公所赠。宋有姞姓支族雍氏见于《左传》,是否还会有另一支族偪氏呢?宋襄公优礼重耳,车马一送20乘,赠一姞姓美女为妾,因非公室之女,故史传略之,并非无此可能。章炳麟《春秋左传读》曾疑“偪”与古姞姓之国“密须”有关,惜未深论。按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认为“密”之本字为“宓”,“经典作‘密’,‘密’行而宓废矣”。而“宓”字“从宀必声”,正与“偪”字音近可通。《诗·大雅·皇矣》“密人不恭,敢距大邦”,此密国一名密须,姞姓,商末僻在今甘肃灵台西南。周文王受命之第3年伐之,姞姓之族或因而有被迫东迁者。因密国亲商,故附于商之后宋国。雍氏之姞,或即其中之一支,因居于雍丘(今河南杞县)而以地名为氏的。另有偪(宓、密)氏之姞则承其故国之名为氏,也很自然。此可为晋襄公母偪姞之来历及姓氏由来提出一种合乎情理的推测。此推测若能成立,则襄公即位时之年龄,依晋文公在位9年即去世推算,最多不过9岁。2.《左传》写殽之役的决策者为先轸。作为一国之君的襄公,若为成年人,不可能不参与这一件关系到秦晋联盟将维持还是破裂的大事的议论,不可能不发一言,不可能不表态就全由先轸一个人说了就算。只有襄公年幼尚未亲政,这样的局面才是正常的。而《史记·秦本纪》写到晋国得知秦师灭滑后,“太子襄公怒曰:‘秦侮我孤,因丧破我滑’遂墨衰絰,发兵遮秦兵于殽”,把襄公的口吻、思维、行为都作了成人化的描写,乃至把殽之战写得好像是襄公下令、指挥的,与《左传》的记载不相符合,不能不说是太史公作了无事实根据的艺术加工。3.《左传》记晋文公夫人、秦穆公之女文嬴用一听就有破绽的理由请襄公释放被俘的三名秦帅,襄公居然深信不疑而且“许之”,说明他的智商确实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先轸事后知道了这个情况,竟然大怒,不但出口不逊,还对着襄公“不顾而唾”。若不是襄公年幼,哪个臣子敢在国君面前如此放肆无礼?4.《左传·成公十三年》记晋吕相绝秦,文书中翻出了当年的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特别提到“文公即世,穆(秦穆公)为不吊(通“淑”,善),蔑死我君(一本作“蔑我死君”,死君指晋文公,较为通顺),寡我襄公”,指责秦师乘晋国居丧而灭其同姓之国滑。“寡我襄公”这句,就是欺我襄公年幼的意思(“寡”,少,引申为年纪小,这里用作动词)。上述四点理由,足可证明所论命题可以成立了。

二是秦穆公在殽之役惨败后,曾与楚成王订立同盟,意在强强联合以对付晋国。这次同盟,在秦国刻石《诅楚文》中有明确记载:“昔我先君穆公,及楚成王,是戮力同心,两邦若一。绊以婚姻,袗以斋盟。曰叶万子孙,毋相为不利……”林剑鸣《秦史稿》提到这条历史资料,却不能确指秦穆公与楚成王结盟之事发生在哪一年,只是排比了两人的在位年数,断以城濮之战前为不可能,因而作出如此结论:“可以大致断定,《诅楚文》中所说秦、楚间立誓盟的时间,必在公元前632年至公元前626年这8年的时间里。”其实,秦楚间结盟的事,《左传》虽无正面记载,却有两处旁及的材料,可以确定是发生在殽之战以后、楚成王去世以前,即鲁僖公三十三年(前627)四月,至鲁文公元年(前626)十月这1年7个月之间。秦、楚两国在殽之战和城濮之战中都吃了晋国的大亏,这是他们联合起来的基础。上文提及的晋吕相绝秦书中说得很明白,殽之战后,晋国“犹愿赦罪于(秦)穆公,穆公不听,而即楚谋我”,是因为“(楚)成王陨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这已把秦楚联盟的时间表述得极为确定了。另《文公十四年》记:“初,鬬克(楚国大夫)囚于秦,秦有殽之败,而使归求成。”鬬克被秦师所俘,发生在鲁僖公二十五年(前635)秦、晋伐鄀之时。这条资料,不但对所论命题提供了确切的证据,还把秦楚结盟是谁在中间牵的线搭的桥也交代清楚了。而春秋初期秦、晋、楚三个都有争霸野心的实力派大国,为了各自的利益,今天你联合我对付他,明天我联合他对付你,一幕幕政治、军事、外交斗争的好戏,也就接连不断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秦穆公济河焚舟

【注释】

(1) 甲午:九月十日。

(2) 晋侯:晋文公。秦伯:秦穆公。

(3) 无礼于晋:指重耳流亡过郑时,郑文公对他未能礼待。

(4) 贰于楚:指城濮之战中郑文公曾倒向楚国。

(5) 军:用作动词,驻扎。函陵:郑国山名,在今河南新郑北。

(6) 氾南:氾水(东氾水)之南,在今河南新郑东北。东氾水久已湮没。

(7) 佚之狐:佚氏,名狐,郑国大夫。郑伯:郑文公(?—前628),名捷,在位45年。

(8) 烛之武:烛氏,名武,郑国大夫。

(9) 辞:推辞。主语烛之武省略。

(10) 缒(zhuì):系着绳索从城墙上上下。

(11) 既:已经。

(12) 敢:表示冒昧的谦词。烦:烦劳。执事:本指身边的办事人员,这里用以婉称对方,表示不敢直称而向执事者陈述,是一种尊敬对方的表达方式。

(13) 越国:这里指越过晋国。秦、郑不接壤,由秦至郑要通过晋国所控制的桃林之塞(今陕西潼关以东、河南灵宝以西地区)。鄙远:把遥远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边邑。鄙,边邑,这里用作动词。

(14) 焉:何必。倍邻:增强邻国的实力。倍,增益。

(15) 舍:放下。舍郑,放郑国一马。东道主:东行道中的主人。此三字后来成为固定用语,“东道”之义弱化,语义转化为专指主人,并衍生出“做东道”、进一步简化为“做东”等语词。在本篇中“东”“道”二字都是实义。

(16) 行李:同“行理”,古代对使者之称。这里指秦国的使臣。

(17) 共(gōng):同供。

(18) 且:况且。尝:曾经。为晋君赐:对晋君作出赐予,指帮助晋惠公入国即位。为:对。

(19) 焦:本姬姓小国,晋献公时被灭成为晋邑,地在今河南三门峡市西。瑕:晋国邑名,地在今河南灵宝西。焦、瑕二地为自秦至郑必经的要邑,若为秦所有,秦国向东便有了通道,不会有“越国而鄙远”之事。据《左传·僖公十五年》,晋惠公曾许“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包括河之南及河之西,后皆背约。所许河西之城在“韩之战”后秦已获得,焦、瑕在河南,始终未入秦穆公之手。

(20) 济:渡过。指自当时夷吾所在的梁国东渡河水入晋绛都。版:本义为筑墙用的夹板,此处引申为版筑的土墙。设版,即修筑城墙。朝、夕,言背约之速。

(21) 厌:同餍,满足。之:结构助词,起宾语提前的作用。“何厌之有”,即“何有厌”,哪有满足的时候。

(22) 封:疆界,这里用作动词,扩大疆界的意思。

(23) 肆:极,尽。

(24) 阙(quē):亏损,损害。

(25) 惟:希望,请。图:考虑。

(26) 说(yuè):同悦。

(27) 杞子:杞氏,名子,秦国大夫。逢孙:《广韵》以为逢孙氏,以氏代名,秦国大夫。杨孙:《广韵》以为杨孙氏,以氏代名,秦国下大夫。戍:军队驻防。

(28) 子犯:晋卿狐偃之字。

(29) 微:非。夫(fú):此。

(30) 因:凭借,借助。敝:败坏,伤害。

(31) 与:同盟国。

(32) 知:同智。

(33) 乱:指晋攻秦将引起的战乱。易:代替。整:指晋、秦间和平、联盟的关系和局面。

(34) 武:勇武。

(35) 其:将。

(36) 去:离开。

(37) 管:钥匙。

(38) 潜师:秘密出兵。

(39) 访:咨询。诸:之于。蹇(jiǎn)叔:蹇氏,以排行为字曰叔,岐州人。游于宋,因百里奚荐其贤,秦穆公厚币迎以为上大夫。

(40) 袭:偷袭。远:郑距秦在1200里以上,且须跋山涉水。

(41) 远主:指郑国,“主”字寓以逸待劳之意。

(42) 无乃:岂不是。

(43) 师:指秦军。所为:一举一动。

(44) 勤:劳。无所:没有栖身之所。婉言偷袭郑国不可能成功。

(45) 悖心:叛逆之心。

(46) 辞:辞谢,不接受。

(47) 孟明:百里氏,名视,字孟明,百里奚之子,秦师之帅。西乞:西乞氏,名术,秦师之帅。一说,西乞为字。白乙:白氏,名丙,字乙,秦师之帅。一说,白乙为字。

(48) 孟子:蹇叔作为长辈对孟明的亲切称呼。孟为排行第一,好比今语称老大、大小子。

(49) 中寿:因“寿”有寿命、高龄二义,古书对上寿、中寿、下寿的定位不一。这里不采取某一标准数值,仅理解为“一般的年寿”之意。木:树。古代习俗,多于墓旁植树。拱:两手合围那么粗细。句意谓:如果只是一般的年寿,那你墓旁的树都能长成两手合围那么粗了。这是指斥蹇叔年老昏昧的话。

(50) 与师:参加在军队中。

(51) 御:抵敌。殽:山名,为秦岭东段之支脉,自东北延伸至西南长320余里,有东、西二殽,位于河南省西北部黄河与洛河间。

(52) 陵:大土山。

(53) 南陵:即西殽山。

(54) 夏后皋:夏代从启起算的第14王,据《史记·夏本纪》,是夏桀的祖父;据《三代世表》索隐引《世本》,则是夏桀之父。

(55) 北陵:即东殽山。

(56) 文王:周文王,名发。辟(bì):同避。

(57) 是间:此间,指东、西二殽山之间。蹇叔由宋经郑入秦,这些地方都是他亲身走过的。(www.xing528.com)

(58) 周北门:指东周王城北门,名乾祭门。

(59) 左右:战车上有三人:御者居中,弓箭之士在左,戈盾之士在右。将帅之车则御者让于左,将帅居中以旗鼓指挥,戎右居右。这里的“左右”指一般战车上的弓箭、戈盾之士。御者不下车,仍须掌控四马停车。免胄:脱下头盔。下:下车。

(60) 超乘:跳跃上车。

(61) 王孙满:周王族,姬姓,王孙氏,名满,后为周大夫。

(62) 王:周襄王。

(63) 轻:不庄重。指超乘而言。无礼:指仅仅免胄而言。正规的礼仪,过天子之城应卷甲束兵。

(64) 脱:脱略,不经意,轻慢。

(65) 险:指山。

(66) 滑:姬姓小国,初都于滑(今河南睢县西北),又迁都于费(今河南偃师西南)。

(67) 市:交易。

(68) 乘韦:四张熟牛皮。乘,四,由一乘四马转义而来。先:古代送礼,礼品分轻(次)、重(主)两部分,馈赠仪式上以轻物先于主礼。犒(kào)师:酬赏秦军将士。

(69) 寡君:对别国谦称本国国君。步师:行军。敝邑:对别国谦称本国。

(70) 腆:不丰厚。也为古代自谦之词。淹:滞留。

(71) 积:指生活所必需的食品(主食、副食)储备。

(72) 卫:警卫保安。

(73) 遽:驿车;直释为急,也通。

(74) 束载:捆好行李。厉兵:磨好兵器。秣马:喂饱马匹。

(75) 皇武子:郑国的卿。辞:辞谢。

(76) 脯资:干肉和粮食。饩牵:活的牲口。四字连读,泛指食物。

(77) 原圃:也称圃田、原圃泽,是郑国养禽兽的一个自然区域,在今河南中牟西。

(78) 具囿:也称具圃、阳纡,是秦国养禽兽的一个自然区域,在今陕西陇县西北。

(79) 闲:作使动用法,使……得闲。

(80) 杞子奔齐:后70余年,齐有大夫杞梁,当是杞子之后。

(81) 冀:指望。

(82) 不继:指军需粮草无以为继。

(83) 原轸:即先轸,晋国的首席执政官。原为其采邑。

(84) 勤民:劳民,使人民劳苦。

(85) 奉:给与。一释帮助,也通。

(86) 患:祸害。

(87) 违天:指天给与而不取,就是违反天意。

(88) 栾枝:谥贞,也称栾贞子,晋国的卿。

(89) 其:岂。死君:先君,指晋文公。

(90) 吾同姓:指滑国。

(91) 为:有。何施之有,宾语“施”靠结构助词“之”提前,哪有什么恩施的意思。

(92) 可谓死君乎:可以对先君说吗!

(93) 发命:发布出兵的命令。

(94) 遽:急速。兴:起用。姜戎:古西戎之一支进入中原者,姜姓。春秋初期分布在今陕西宝鸡至陇县一带,后受到秦穆公的迫逐,东迁至晋南,附庸晋国。先轸因其与秦有仇,所以利用他们攻打秦师。

(95) 子:指晋襄公(?—前621),名驩(又作讙、欢),在位7年。此时晋文公尚未落葬,按当时习俗不能称“公”,只能称“子”。墨:黑色。衰(cuī):同缞,古代粗麻布制成的丧服。絰(dié):古代丧服中的麻带,缠在头上的叫首絰,系在腰间的叫腰絰。衰絰本来都用素色,晋襄公年少,在服丧期间亲征,故染成黑色以示威重肃穆。后遂成晋俗。

(96) 梁弘:晋国大夫。御:驾驶。戎:战车。

(97) 莱驹:晋国大夫。右:戎右,与国君同车而执戈盾位于右者。

(98) 辛巳:四月十三日。

(99) 获:俘获。三帅遭擒,全军覆没可知。

(100) 于是:从这时起。始墨:开始用黑色丧服。

(101) 文嬴:秦穆公之女,晋文公夫人,晋襄公之嫡母(而非生母)。请:要求(遣返秦国)。

(102) 构:挑拨离间。二君:秦晋二国之君。

(103) 食之不厌:吃了他们也不解恨。厌,满足。

(104) 何:何必。辱:玷辱(了自己)。讨:诛戮。

(105) 逞……志:称了……心愿,快了……心意。

(106) 舍:放走。

(107) 武夫:指将士。力:尽力。原:原野;借指战场。

(108) 暂:短时间,一下子。一说假借为“渐”(jiān),欺诈,也通。免:释放。

(109) 堕(huī):同隳,毁。军实:战争中的俘获,战果。长(zhǎng):增强。

(110) 无日:没多少时日。

(111) 不顾:一说,不掉转头,即直面襄公。一说,不看襄公一眼,以示不屑。唾:吐唾沫,是一种气愤和轻蔑的粗野无礼之态。

(112) 阳处父(?—前621):晋国大夫,任太傅,也称阳子。

(113) 及诸河:到河水边上才追赶到。

(114) 骖:驾车时位于两边的马。

(115) 稽首:叩头到地的跪拜礼,是对晋君的礼节。

(116) 累(léi):同缧,捆绑。衅:古代用牲口或人的血涂在新制的钟、鼓等物的缝隙上,用以祭祀。

(117) 免:指免于一死。

(118) 拜君赐:拜谢国君的赐与。这句表面感谢的外交辞令背后,隐含着要来报仇的意思。

(119) 素服:白色的凶服。郊次:等候在郊外。

(120) 乡(xiàng):同向。

(121) 二三子:你们几位。

(122) 替:弃用。

(123) 且:况且。眚:过失。

(124) 孤:古代诸侯国君自称的一种。

(125) 夫(fú)子:这个人。下句同。

(126) 甲子:二月八日。

(127) 彭衙:秦国邑名,在今陕西白水西北。按此战由秦师伐晋开始,而双方交战之地彭衙在秦国境内,说明秦师在此战之前已遭遇不利而退回本国,晋师则反攻而入于秦境。

(128) “拜赐之师”:这是晋人对孟明视的嘲讽。

(129) 重(zhòng)施:加大力度给予实惠。

(130) 赵成子:即赵衰,“成”为其谥号。

(131) 辟(bì):同避。

(132) 《诗》:为《诗经·大雅·文王》。

(133) 毋:今本《诗经》作“无”,两字可通。此“毋”字为发语词,没有实在意义。全句意谓:思念你的祖先。

(134) 聿:发语词,没有实在意义。厥:其,他的。

(135) 其:岂。

(136) 济:渡过。

(137) 取:拿下城邑,有轻取之意。王官:晋国邑名,在今山西闻喜西。

(138) 及郊:直达晋国都城的郊外。按,一般《左传》的标点本,都据《史记·秦本纪》“渡河焚船,大败晋人,取王官、取鄗,以报殽之役”,把“郊”等同于“鄗”,认为也是地名,而把“取王官及郊”标作一句读,并力证郊、鄗古同音可通。但《史记》的“取王官、取鄗”是以“大败晋人”为前提的,而“大败晋人”之说却与《左传》“晋人不出”明显矛盾。晋人不出,何能大败之?若非大败之,何能连取二城?《史记》若取材于《左传》,则其理解有误。“郊”应如其本义理解,为国都之郊外,与“鄗”无涉。“取王官”为一事,必须打败晋人方能“取”得,晋人若不出则不能“取”得;因而“取王官”这一句应该句断,与后面的“晋人不出”没有相承关系。“及郊”为又一事,虽及郊,而国都之“晋人不出”,则无法克之;若围之又太费时日,粮草不继。因而只能南下自茅津渡河。如此则文字与情理俱通。清阎若璩曾主张“郊”如字读(见《四书释地又续》),惜不为人重视。今用其说而论证如上,以求更符《左传》本意与历史真相。

(139) 茅津:即今山西省平陆县之茅津渡,亦曰大阳渡。

(140) 封:在掩埋秦军尸骨之处封土留下标记。

(141) 用孟明也:可以有两种理解:一是用孟明征服了西戎,但霸西戎主要是用由余之谋,孟明起了什么作用史书记载不详;一是秦穆公坚定的“用人不疑”,激励了秦军将士的自信心,因而霸西戎是与“用孟明”分不开的。

(142) 举:提拔、任用。周:不片面,也就是“不以一眚掩大德”。

(143) 与:心许,认可。壹:专一,无二心。

(144) 臣:相当于“为臣”二字。

(145) 解(xiè):同懈。

(146) 惧思:心有所戒惧而思虑周密。

(147) 子桑:向秦穆公推荐百里奚的人。孟明是百里奚之子,因而当时的君子也高度评价子桑的知人善举。

(148) 举:推荐。与注⑦的“举”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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