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1]这句话所象征的,在中国的传统社会中,由拥有完整道德与人格的政治统治者来教化民众、指导民众,并维持社会秩序被看作一种理想,即所谓“修己治人”。
从追求理想和实现理想的角度回顾传统中国的历史,就会发现德治主义、民本主义、平均主义等诸多思想。那么在汉代,人们是如何致力于实现“修己治人”这一属于德治主义理想的呢?本文试图对这一问题作些探讨。
梁启超在他晚年的名著《先秦政治思想史》中是这样叙述的:“良好的政治须建设于良好的民众基础之上。而民众之本质,要从物质精神两方面不断的保育,方能向上……儒家以为圣贤在上位,可以移易天下。问其何以能如此,则曰在上者以心力为表率,自然能如此……儒家之言政治,其唯一目的与唯一手段,不外将国民人格提高。以目的言,则政治即道德,道德即政治。以手段言,则政治即教育,教育即政治……儒教最终之目的,在‘教化流行,德泽大洽,使天下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夫天下人人皆成为君子,则儒家全民政治实现之时矣”。[2]
也就是说,如若统治者亲为表率,以身作则实行教化,人民就会自然受到感化,于此便能形成人人皆君子的理想政治的基础。梁氏的行文合乎论理,史料运用也极为巧妙,由此提出的观点十分具有说服力。然而仔细想来,仅仅通过统治者的“修己”,是否就可以期待实现“治人”,亦即人民自然受到感化、自我提高的境界呢?不得不说这过于主观和乐观了。况且,话说回来,到底该怎样理解人民受到君子感化这一现象呢?
对于这样的怀疑与疑问,梁氏代替儒家做了如下说明:“儒家深信同类意识之感召力至伟且速。谓欲造成何种风俗,惟在上者以身先之而已……在上者之人格与一般人民人格相接触,使全人类之普偏人格循所期之目的以向上……我之人格,为宇宙人格之一部,与一切人之人格相依相荡。我苟能扩大我所自觉之人格使如其量,而以全人格作自强不息的活动,则凡与我同类之人未有不与我同其动者也。儒家所信之教育万能,专在此点。”[3](www.xing528.com)
梁氏通过阐述“同类意识之感召力”(使人们产生一种大家都是人的同类意识,而且感动他人,将他人聚集起来的力量)或“我之人格,为宇宙人格之一部”等儒家独特的世界观(如后文所述,这即是中庸的世界观),指出儒家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奋进,便能感化整个人类。
然而梁氏所强调的,只不过是儒家主观的信念而已。的确,政治统治者自觉的努力和精进,通过同为人类的意识这一媒介,是能够影响他人使他们的人格得到提高的。但仅凭这样还是不能认为据此就可以迫使全人类统一行动,达到“循所期之目的以向上”的程度。
尽管如此,儒家的这种“修己治人说”作为中国人的理想存在了二千多年依旧是事实。到底这种理想是否只是存在于士大夫脑海中的一种空想,还是说并非水中月镜中花,也有某些应该用“修己治人”之语来形容的历史事实存在呢?要思考这个问题,一定要离开儒家的所谓经典,将目光移到史书上,根据历史史实进行具体探讨。
本文并没有准备对这一问题作全面回答,探讨的对象仅限于汉代,看看当时的政治统治者是否通过“修己”达到了“治人”。也就是说,承担教化人民之职的官僚展示出作为人该有的姿态时,是否存在民众受到感化、仿效官僚提高自我这样的情况。进而言之,如果存在这类状况,那么其中又有什么样的论理呢?本文拟对此予以揭示。这即是尝试根据历史的实际状况来理解梁氏用“同类意识之感召力”这一概念来说明的情况。
以下,我们将首先确认儒家思想中“修己治人”的内容,在此基础上,揭示汉代曾经致力于实现此类儒家的政治理念。同时,也想通过澄清“翕然”一语的含义,分析汉代政治统治者的“修己”作为史实与“治人”相关联的固有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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