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民族大学文史学院文库：回族经堂语词义例释

◎马辉芬

回族经堂语中存在一些词语，这些词语与共同语词形相同而意义有别。本系列四篇论文主要是比较上述一些词形相同而意义有别的词语在共同语和经堂语中的差异。笔者依次用“貌合神离”“推陈出新”“并驾齐驱”“众里挑一”四个成语概括它们比较后的结果。这些词语在共同语中的解释以《汉语大词典》为主，凡是多义词，多个义项都会一一罗列。凡在经堂语中有多个义项的词语，采用《古兰经》（经堂语汉文、阿拉伯文、小儿锦对照本）[1]及笔者田野调查收集到的油印本用例[2]，且紧随在义项之后。没有用例的只列举义项。

貌合神离，“貌”就是“形”，“神”就是“义”。字形完全相同——“貌合”，但字义完全不同 ——“神离”。从经堂语的角度看，这部分词都属于借词，是回族向汉族借用的词。回族借用了这些字形，赋予它们一些特殊的含义，通过这种办法，创造了大量富有回族特色的词语。

【钦差】1.官名。由皇帝亲自派遣，代表皇帝出外办理重大事件的官员。清赵翼《廿二史札记》卷十二：“然有时以重案，特命大臣出勘，名曰钦差。”《官场现形记》第十八回：“到了次日，又奉上谕，已将省分指明，着派两钦差来浙查办。”2.皇帝亲自派遣。《水浒传》第八四回：“天子闻奏，龙颜大喜。随即降旨，钦差东京府同知赵安抚统领二万御营军马，前来监战。”“钦差”在经堂语中专指奉安拉之命传播宗教、劝化世人的先知。《伊斯兰大全》：“我作证：穆罕默德是真主的钦差！”《伊斯兰信仰问答》：“与我作证此事：穆罕默德是他的班代（仆人）与他的钦差。”《经海拾贝》：“哎真主的钦差啊，可以你得到他的回赐吗？”《穆民常识宝典》：“我又作证：委实穆罕默德是主的奴仆，是主的钦差。我求主饶赦，我向你作讨白[3]。”

【圣人】1.指品德最高尚、智慧最高超的人。《易·干》：“圣人作而万物睹。”《孟子·滕文公下》：“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淮南子·真》：“下揆三泉，上寻九天，横廓六合，揲贯万物，此圣人之游也。”唐韩愈《原道》：“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出，然后教之以相生养之道。”明王鏊《震泽长语·经传》：“余始读《易》，至《系辞传》，曰：大哉言乎！天地阴阳造化之赜，尽在是矣，非圣人孰能作之？”毛泽东《党内团结的辩证方法》：“有些人似乎以为，一进了共产党都是圣人，没有分歧，没有误会，不能分析。”2.专指孔子。《孟子·公孙丑上》：“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唐陆龟蒙《复友生论文书》：“六籍中独《诗》《书》《易象》与鲁《春秋》经圣人之手耳。”明李东阳《诗话》：“荆楚之音，圣人不，实以要荒之故。”毛泽东《青年运动的方向》：“中国古代在圣人那里读书的青年们，不但没有学过革命的理论，而且不实行劳动。”3.君主时代对帝王的尊称。《礼记·大传》：“圣人南面而治天下，必自人道始矣。”《韩非子·外储说右下》：“是以圣人不亲细民，明主不躬小事。”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圣人筐篚恩，实愿邦国活。”仇兆鳌注：“唐人称天子皆曰圣人。”宋欧阳修《丰乐亭记》：“及宋受天命，圣人出而四海一。”元白朴《梧桐雨》楔子：“叵奈杨国忠这厮好生无礼，在圣人前奏准，着我做渔阳节度使，明升暗贬。”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卷二：“侧闻宫中圣人又复减膳持斋，对天涕泣。”4.指皇后、皇太后。宋蔡绦《铁围山丛谈》卷一：“国朝禁中称乘舆及后妃，多因唐人故事，谓至尊为官家，谓后为圣人，嫔妃为娘子。”《续资治通鉴·宋光宗绍熙五年》：“（关礼）入见太皇太后而泣，问其故，礼对曰：‘圣人读书万卷，亦尝见有如此时而保无乱者乎？’”5.泛称佛、菩萨等得道者。《涅盘经·圣行品七之一》：“以何等故名佛菩萨为圣人耶？如是等人有圣法故。”北魏杨之《洛阳伽蓝记·融觉寺》：“（西域）沙门常东向遥礼之，号昙谟最为东方圣人。”隋王通《中说·周公》：“或问佛。子曰：‘圣人也。’”元耶律楚材《〈楞严外解〉序》：“学至于佛，则无可学者，乃知佛即圣人，圣人非佛。”明唐寅《释迦如来赞》：“西方有大圣人，不言而自信，不治而不乱，巍巍乎独出三界之外，名之为佛。”6.对有异术的仙道、方士等的尊称。《晋书·艺术传·郭》：“百姓闻起兵，咸以圣人起事，事无不成，故相率从之如不及。”唐李复言《续玄怪录·辛公平上仙》：“二人相顾方笑，而臻适入，执其手曰：‘圣人矣。’”《资治通鉴·晋孝武帝太元九年》：“陇西处士王嘉，隐居倒虎山，有异术，能知未然；秦人神之。秦王坚、后秦王苌及慕容冲皆遣使迎之。十一月，嘉入长安，众闻之，以为坚有福，故圣人助之。”7.清酒的别称。亦指酒之清者。《太平御览》卷八四四引三国魏鱼豢《魏略》：“太祖时禁酒，而人窃饮之，故难言酒，以白酒为贤人，清酒为圣人。”《三国志·魏志·徐邈传》：“时科禁酒，而邈私饮至于沈醉，校事赵达问以曹事，邈曰：‘中圣人。’达白之太祖，太祖甚怒。度辽将军鲜于辅进曰：‘平日醉客谓酒清者为圣人，浊者为贤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竟坐得免刑。”宋杨万里《和萧伯和春兴》：“圣人枉索方兄价，我与贤人也一中。”“圣人”在回族经堂语中是对阿拉伯语“热苏里”（使者、钦差）和“乃宾颜”（先知）的译称和通称。指历史上各民族直接得到或通过天使、做梦而受到安拉启示进行传教的人。《古兰经》中多称之为“使者”。清代回族穆斯林学者的译著按其品级、影响不同曾将其分为四等，称谓分别译为列圣、钦圣、大圣、至圣。列圣：受命行教，而有征兆者，属于“显扬智能”。即所谓梦中受命，显扬正道，人数最多，达12.4万余人。钦圣：受命行教，有征兆而敕以“天启”（经典）者，属于“顺应知能”，即“心间开悟，顺应真宰”。其中《古兰经》中记载的有28位（一说25位）。大圣：受命行教，安拉敕以经典，而能因时制宜，损益先圣之典者，属于“任用知能”，所谓“特受真经，阐明正道，有明证（传命天使）、有玄旨（认主之‘人’）、有法令（赏善罚恶）者”。《古兰经》中记载的有4位。至圣：受命行教，属特授天典，总革前圣之经，为天下万世率由之准者，属于“浑同知能”。仅穆罕默德一人称为“至圣”，即在历代众先知中品级最高。后来穆民也特指穆罕穆德圣人，但一般都说“我们的圣人”以示与其他圣人区别。《伊斯兰信仰问答》：“我归信了安拉乎，与他的一切天仙，与他的一切经典，与他的一切圣人，与后世与安拉乎台阿俩[4]上的定然，他的好与他的歹。”“听见圣人名念：愿主赐他福安！”《经海拾贝》：“在穆沙圣人的光阴里边，尼以思拉以来[5]的这个民族里有一位战将名叫舌目蛾尼。他的称号是阿随战将。”

【天经】1.天之常道。唐李白《献从叔当涂宰阳冰》诗：“金镜霾六国，亡新乱天经。”汉班固《典引》：“躬奉天经，睦辨章之化洽。”唐柳宗元《寿州安丰县孝门铭》：“禀承粹和，笃守天经。”2.天象。亦泛指天空。南朝宋鲍照《游思赋》：“仰尽兮天经，俯穷兮地络。”唐王勃《益州夫子庙碑》：“珠衡玉斗，征象纬于天经；虎踞龙蹲，集风云于地纪。”清姚鼐《雨登岳阳楼》诗：“风交广漠野，云起荡天经。”“天经”在回族经堂语中，是指穆斯林对真主启示先知的经典的尊称。相信天经是伊斯兰教基本信条之一。一部分穆斯林经学家称，真主启示历代先知经典，共114部。但《古兰经》中只是提到过降示过经典给历代先知，没有具体确指其数目。直接提到经典者四部：降示穆撒的《讨拉特》（希伯来语）、降示尔撒的《引芝勒》（叙利亚语）、降示达乌德的《宰布林》（希腊语）、降示穆罕默德的《古兰经》（阿拉伯语）。后来也特指《古兰经》。《伊斯兰大全》：“主啊！求你援助我诵读天经，记念你，感谢你，诚心拜你。”《礼拜必读》：“主啊！求你援助我诵读天经，记念你，感谢你，诚心拜你。”《清真小学新编》：“主啊！求你援助我诵读天经，记念你，感谢你，诚心拜你。”

【调养】1.调理保养。南朝梁武帝《答谢开讲般若启敕》：“实相之中，本无去来，身虽不到，心靡不在，善自调养，慎勿牵劳。”宋苏轼《赐镇江军节度使判大名府韩绛诏书汤药口宣》：“特颁珍剂，以示至怀，方此寒，益加调养。”2.修养。明李日华《南西厢记·回音喜慰》：“瑶琴意趣，教我闭门禁指，调养圣贤之心，洗荡巢由之耳。”明陈继儒《读书镜》卷七：“余尝谓国家忠厚立国，久无此事。如有之，当如何？已发在台省力争，未发在阁臣密救，至于平日调养圣心，尤在士大夫奏疏间，勿得轻易称某可拿，某可斩耳。”“调养”在经堂语中是培养、养育、统制、掌管的意思。《祷文荟萃》：“你说：‘祈求调养人类的主，执掌人类的主，人类敬拜的主，从人类与精灵中，暗唆人心的恶魔扰乱上护佑我。’”《经海拾贝》：“调养我的主，你给我增加给力量。”《新编哈题目》：“一切赞颂全归安拉，调养众世界的主。”

【完全】1.完整，齐全。《荀子·议兵》：“韩之上地，方数百里，完全富足而趋赵，赵不能凝也。”杨注：“完全，言城邑也；富足，言府库也。”五代齐己《贺行军太傅得白氏东林集》诗：“百氏典坟随丧乱，一家风雅独完全。”元康进之《李逵负荆》第四折：“但得完全尸首，便是十分采。”清李渔《闲情偶寄·词曲上·结构》：“编戏有如缝衣，其初则以完全者剪碎，其后又以剪碎者凑成。”2.完美；完善。汉王充《论衡·累害》：“身完全者谓之洁，被毁谤者谓之辱。”晋袁宏《后汉纪·顺帝纪》：“夫人君之有政，犹水之有防。防完全，虽遭雨水霖潦，不能为变；政教一立，暂遭凶年，不足为忧。”3.保全。汉荀悦《汉纪·景帝纪》：“会救兵至，故淮南王得以完全。”《资治通鉴·汉顺帝阳嘉二年》：“夫妃、后之家所以少有完全者，岂天性当然？但以爵位尊显，颛总权柄，天道恶盈，不知自损，故致颠仆。”清李渔《奈何天·计左》：“还亏我完全赵璧，不愧蔺家功。”4.全部。老舍《骆驼祥子》九：“灭了灯，把头完全盖在被子里。”魏巍《朝鲜同志》三：“他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创痛一样。”5.全然；纯粹。老舍《黑白李》：“脸上处处像他哥哥，可是那股神气又完全不像他的哥哥。”管桦《将军河》第一部第三十章：“船家父子惊疑地瞧着这小伙子熟练而有劲的动作，完全是个庄稼汉嘛！”“完全”在回族穆斯林经堂语中的含义是：①美意成全。《古兰经》 （经堂语汉文、阿拉伯语、小儿锦对照本）61：8：“他们要这件事情，他们凭着他们的口熄灭（安拉胡）的光，（安拉胡）是完全他的光辉的，纵然一些不信的人憎恶也罢。”②回赏、回报。《古兰经》 （经堂语汉文、阿拉伯语、小儿锦对照本）46：19：“每一个人因为他们所作的那个应受一些品级（穆民和逆徒的阶级各有不同：有在天园的，有在火狱的），以便（安拉胡）把他们的一些办干（的回赏）完全（按：回赏、赏赐）给他们，他们人不亏（就是不减少应赐的善赏，也不格外施以刑罚）他们。”

【文卷】1.为应科举考试所作的文章。宋王谠《唐语林·自新》：“后太真为礼部侍郎，谊应举，太真览其文卷于包侍郎佶之家。”又《唐语林·补遗三》：“（元戎）命召之入，见其人质清秀，复览其文卷，深器重之。”2.泛指文章。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艺林学山八》：“杨以答孟简书为答大颠书，又改‘死款’二字为‘死案’二字，不知前人文卷，亦曾否审详耶？”3.公文案卷。《全元散曲·小令·红锦袍》：“那老子彭泽县懒坐衙，倦将文卷押。”明张居正《陈六事疏》：“有查勘一事而十数年不完者，文卷委积，多致沉埋。”清蒋士铨《桂林霜·投辕》：“休衙，恰得退食佥文卷，又听说有客来投见。”“文卷”在回族经堂语中指“天仙”记录穆斯林今世善恶的功过簿，是生前行善者进入天堂的凭证，与“恶行簿”相对。《伊斯兰信仰问答》：“吉庆的人的文卷赏给右手里，得脱哩得尊贵哩，薄福的人的文卷背子的后边给左手哩。”《祷文荟萃》：“主啊！求你把握的档案文卷在右手里给我吧！”《杂学大全》：“真主啊！祈求你把我的文卷递给我的右手，并对我从宽清算。”

参考文献

［1］葛本仪.汉语词汇研究.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www.xing528.com)

［2］何克俭，杨万宝.回族穆斯林常用语手册.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 2002.

［3］李树俨，张安生.银川方言词典.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6.

［4］马振武.《古兰经》（经堂语汉文、阿拉伯文、小儿锦对照本）.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5.

本文发表于《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14年第10期。

[1]《古兰经》（经堂语汉文、阿拉伯语、小儿锦对照本）是马振武翻译的国内公开出版的第一部地道的经堂语译本。为行文方便，本文用该译本时，取例用简称。如《古兰经》（经堂语汉文、阿拉伯语、小儿锦对照本）第43章第29节，简称为《古兰经》（经堂语汉文、阿拉伯语、小儿锦对照本）43：29，本系列四篇论文皆同。

[2]只在文中列出篇名。

[3]忏悔。

[4]清高的真主。

[5]民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