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涛 崔风英
东干族语言文化研究中,东干文的转写翻译是一项不可缺少的工作。近十多年来,学者们在这方面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绩,但在思想认识和转写方法上还存在一些缺陷,本文就这方面的问题作如下探析。
一、东干文翻译和转写
东干文作品的翻译,一般认为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意译,另一种是直译。我们和海峰的译文,广义上可以称为“直译”,但严格来说,这是一种转写。转写在语言学界是用一种字母的字符标记另外一种字母字符的方法。比较普遍的转写是将基里尔字母等非拉丁文系统的文字符号转写为拉丁文。
二、东干文转写
东干语研究中所使用的东干族民歌、谚语、民间故事及其他文学作品的汉文版,必须使用由东干文直接转写出来的材料。正如挪威著名汉学家奥斯陆大学何莫邪教授所说:“我们对东干语言文学的科学研究只能在这种严谨的双语转写的资料上展开。”
东干语来源于中国近代汉语西北方言的中原官话,它和汉语、汉文有着天然的联系。东干文中的每一个音节(除去外来借词)都能和汉字的音义相对应。俄罗斯著名汉学家李福清先生在翻译东干文学作品时,也坚决主张一字不改地转写。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原汁原味地保存中亚地区晚清时期的汉语西北方言,才能使我们清楚地了解中国汉文化在中亚地区的流向。
东干文与汉文双文转写,有着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文献价值。今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东干语一旦消亡,严谨、科学的东干文转写成果,将会成为历史语言学和东干民间文学中的珍贵文献。
三、东干文转写中的几项原则
东干文转写是一项学术研究工作,我们应该用严谨的作风、求实的精神和科学的态度去对待,以求还原东干语的本来面目。为此,笔者认为在东干文转写中,应当考虑以下几个原则。
(一)坚持东干语、汉文双文对照转写
语言学意义上的转写,一定要坚持东干文与汉文对照,一字不易的转写原则。双文对照转写,不仅能为读者和研究者提供科学的参照物和研究材料,而且也加强了转写文本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正如何莫邪先生寄希望于我们说:“作为语言学家,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双语版本的书籍资料:一边是西里尔拼音文字,另一边是供参考的汉文转写。”他还建议我们,如有可能再加注上国际音标。这样的转写书籍或材料在东干语言文化研究中非常有价值,对东干语言文化的维护和抢救也是一种重要的贡献。
(二)尽量考释和使用汉文本字(www.xing528.com)
汉文本字是指汉语中表示词的本义的字,或者指本来就应该这样写的汉字。考释和确定东干语汉文本字,主要依据我国古代字书、韵书和文献典籍。如《说文解字》就是一部分析汉字字形结构、注释词汇本义的专著。东干语里不少词语都可以从这类书籍、文献中考释到它的本字,如东干文小说里有这样一句话:“今儿天气也哩,赶早拉哩些雾。”句中的“”字不少人写不出来,但在我国古代字书《玉篇》中说:“,寒冰貌。”《类篇》里也说“,寒也”。是一个形声字,用“冰”表形,以“拔”表声。“天气也哩”是说天气也冷了的意思。考释和使用汉文本字,不仅能正确转写东干文,而且还能帮助我们理解和规范东干语的语义,甚至还能匡正东干文在传承过程中出现的一些讹误。笔者在2012年出版的《东干语调查研究》一书“附录”中列举了150多个“东干语汉文本字考”。在东干语转写中,笔者主张:凡是通过文献考证能够找到本字的,应当尽量使用本字。
(三)把握好东干语的特征性和时代性
东干语的书面语形成比较晚,直到现在的文学作品中的口语色彩还特别浓重,如“屋呢、吃哩、再么是、跑脱哩、好在的”等,这些语句十分形象地表达出了东干语口语化的特征。我们一字不易地转写,能够很好地保留东干语的神韵和特征性。东干人把自己的语言称为“大清国的话”。这种称谓强调了东干语的时代性。我国清代使用的是近代汉语,通俗的说法叫“老白话”。老白话和今天的现代汉语相比,有一定差距。有些人在转写的东干语作品中,把结构助词“的、地、得”分得很清,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它超越了语言的时代界限。晚清时期的汉语中,“的、地、得”是不分的,统统写作“底”,后来改写为“的”。直到20世纪80年代,朱德熙、张志公两位先生的语法著作里,都特别注明不区分“的”和“地”。东干语中的“的”除了起连接作用外,还表示动态、时态、语气等语法意义,不能随意改动,一旦改动就失去了它的语言学价值。
(四)重视词源考证和讹误匡正
东干人进入中亚,他们的语言失去了汉字的依托,只是口耳相传,在口语传承中出现了不少讹误,如东干口歌里“三人结义在桃园,桃园结义哩弟兄三,三战李布虎狼关”。把“吕布”说成了“李布”,把“虎牢关”说成了“虎狼关”。在民间故事《二十四孝》中把“丁兰刻母”说成了“冰兰刻母”,“茉莉花”说成了“毛栗子花”等。这些在口头流传中发生的讹误,需要我们在转写过程中予以匡正,可以利用注释说明流变情况。这种口耳相传的讹误甚至影响到了东干人对语义的理解。如:“八字胡”,东干人解释为“一把子胡子”;“桃饱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的口歌还可以解释为“掏宝的人,很伤人,历史书下埋的都是死人”。中国的学者决不会作这样的理解。因此,东干文转写不能只停留在文学符号的转换上,不能望文生义,不能曲解。有些东干人不能理解,搞不清是什么意思的词语,需要从汉文文献中进行词源考证,需要从我国西北方言的研究中寻找旁证,这样才能使东干语研究科学化。
(五)外来借词的转写
东干语中借入的外来词比较多。其他国家或民族语言中的词语借入到东干语中不是原封不动地照搬,而是要经过一番改造。如在语音上加了声调,简化了音节,改变了某些音素的发音部位,甚至还有增音、减音等情况。在词汇上,东干语一般只借用外来词的词干,会去掉原词的词缀和词尾等。在转写这些外来词时,除用同音词进行音译外,还应以注释的方式,说明是哪种语言的借词,并将该种语言的原文词形附上。这样不仅使转写的作品严谨、科学,也为我们深入研究和比较外来借词的各种变化提供很有价值的参考。
四、结 语
东干文是中亚东干族宝贵的精神财富,它的创制和使用极大地提高了东干族的民族文化素质和国际地位,使东干族向着全球现代化的方向发展。东干文是开拓东干文化的一个里程碑,也是汉语发展史上的一大创举。德国学者吕恒力博士有这样一段话,他说:“汉语语支包括好多方言,但只有两种书面语言:一是以汉字为标准的普通话;一是用斯拉夫字母书写的苏联回族语言东干语。”吕恒力博士把东干文和汉文相提并论,表明了东干文在语言学理论与实践方面的研究价值。
东干文—汉文转写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一般的转写在两种语言之间进行,而东干文—汉文的转写是在同一种汉语的不同文字形态中进行。这种转写不仅使汉语具有了一语双文的性质,而且也为中国广大学者研究东干语言文化奠定了基础。搞好东干文转写,需要在通晓东干文、中国近代汉语西北回民方言、俄语等多种语言文字的同时,还应当要坚持双文对照转写,尽量考释和使用汉文本字,把握好东干语的特征性和时代性,重视词源探索和讹误匡正等原则,才能使东干文转写研究走上严谨、科学的轨道。
东干文—汉文对照转写尽管存在许多困难,但只要我们真正认识到它的学术意义和文献价值,并持之以恒,坚持下去,一定能够取得丰硕成果,为东干语言文化研究做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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