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龙族是一个跨境民族,境外独龙族主要分布在缅北克钦邦境内的恩梅开江和迈立开江流域,历史上都是从中国境内迁移过去的,统称“日旺”,人口不详;我国独龙族主要聚居在云南省西北部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独龙江两岸为主要居住地。在2000年全国第五次人口普查中,独龙族总人口为5 884人。中缅两国的独龙族居住地路程遥远、艰辛,却仍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虽居两国,亦是同胞。独龙语归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语支尚未定。独龙族历史上无文字,新创造的独龙语拼音方案还在试行推广中。
新中国成立前,独龙族长期受到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压迫、歧视,居住地区环境封闭,导致独龙族十分丰富的民间文学无法被发掘出来。一直到20世纪50年代以后,独龙族获得政治上的解放翻身,实现了当家作主,步入社会主义新生活时代,独龙族的民间文学也如获新生一般,大量的民间文学作品被挖掘出来,逐步进入人们的视野当中,并产生了许多歌颂新时代的文学作品。与此同时,独龙族的作家文学开始出现,主要以汉语为创作语言,以诗歌、散文、小说等为创作题材。可以说正是由于社会主义新时期的到来,独龙族文学慢慢走向繁荣,独龙族作家文学开始逐渐发展。
本文研究独龙族当代作家文学的基本状态及其特点,将对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创作有一个清晰的呈现,同时也丰富了云南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的深入研究。
独龙族作为云南特有的7个人口较少民族之一,1952年后,根据独龙族人民意愿,正式定名为“独龙族”。虽然拥有丰富的民间文学,但1970年以后才开始出现独龙族作家文学,以木里门·约翰(阿柏)、李明元、新学先、马文德、齐建仁(齐平)、李金明、罗荣芬等为代表,诗歌、散文、小说等为主要创作题材,充分反映出新时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特点,为独龙族文学增添光彩,同时也在中国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的画卷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创作概述
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与云南省其他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相比,虽然民族文化独特,但是作家文学发展的时间较晚,各方面发展不够成熟。然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独龙族当代作家文学作品变得日益丰富,也形成了独具民族风味的艺术风格。独龙族作家文学的诞生代表着独龙族人民的民族文化接力,并逐渐登上中国少数民族作家文学舞台。
(一)独龙族及其文化
独龙族,源于古代氐羌。他们的先民,元代称“撬人” “俅人”,明清称“洛”“曲人”“曲洛”“俅人”“俅子”等。独龙族原来尚未有统一的族称,自称也多随居住地区或河流名称而定,有“独龙”“迪麻”等名称,直到1952年后,根据独龙族人民意愿,才正式定名为“独龙族”。独龙族的原始宗教信仰是在与原始社会经济相适应的基础上产生的,长期以来他们都持有万物有灵的观念,笃信世间有无数的鬼魂,为免除灾祸,人们就祭鬼送神,另外一部分独龙族人则信仰基督教。
20世纪50年代以前,独龙族由于长期受统治阶级的压迫剥削,横断山脉的高山峡谷、山河阻隔、交通闭塞,再加上本民族社会发展缓慢等原因,文化极为落后,独龙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及历史文献,仍用原始木刻来表达人们之间的思想感情,用木刻和结绳来记载事件。独龙族有着文面的习俗;有着妻姊妹婚、家族内婚、非等辈婚等婚姻习俗;也有着祭祀和占卜习俗等。即便如此,独龙族仍创造了丰富多彩、形态各异的民族文化,靠着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以手把手、长传幼、言传身教的方式,延续、传承着自己的文化传统。
直到1950年当地解放,独龙族社会的原始父系家庭公社才解体。新中国的成立是独龙族历史发展的转折点,在此之后,无论是独龙族政治、经济、文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
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出现时间较晚,20世纪70年代以后才开始出现一些作家的文学作品,即便如此,独龙族作家文学的产生也意味着独龙族民族文学的日益繁荣,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正如晨宏讨论云南少数民族作家文学时所说的:“文学作为文化的一个重要方面,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文学的繁荣与否,直接反映着一个民族的文化层次和文化素质。一个文化相对落后的民族,在没有自己民族的新型知识分子出现之前,想要产生自己民族的作家文学,显然是难以想象的。”[1]从目前搜集资料来看,独龙族当代作家主要有:木里门·约翰、李明元、新学先、马文德、齐建仁、李金明、罗荣芬等,他们的文学作品主要以诗歌、散文、小说为主,但作品总数量却不多。
在诗歌作品中,不得不说的是当代独龙族第一位诗人木里门·约翰(阿柏),他是独龙语拉丁文拼音的创始人。他在1979年《边疆文学》11月号上发表了诗歌作品《独龙桥》。这是独龙族第一首见诸期刊并且是独龙族族民自己创作的诗歌作品。这首诗获得了1981年第一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的荣誉称号。李明元的《春满独龙江》刊登在怒江民族文学作品丛书《诗歌卷》上,诗歌为古体诗,充分表达了作者的热情洋溢和远大抱负。新学先的《短歌》《希望》发表在怒江民族文学作品丛书《诗歌卷》上,分别表达了作者思念故人及自强不息、不断追求的情感。
散文创作中,有代表性的作家有马文德、齐建仁、罗荣芬。马文德的《编织彩虹的人》刊登在1993年《边疆文学》第4期;齐建仁的《独龙江之春》发表在1982年《边疆文学》第10期;罗荣芬的《歌从三江并流来》发表在《民族文学》2009年第10期,她的《山高水远》刊登在《民族文学》2010年第10期,这些散文作品都呈现了独龙族风土人情及独龙族人民新生活的改变。值得一提的是作家李金明,他创作了一系列散文,如《游来游去的“卜辣”和“阿细”》《记忆中的剽牛仪式》《那段正在逝去的历史》等,还从事本民族文化的搜集整理、发掘研究工作,并主编执笔完成《独龙族文学简史》《高山峡谷独龙家》《独龙族原始习俗与文化》《独龙族文化大观》《独龙江畔独龙族》等著作。
小说,具有代表性的有两部,一是马文德的短篇小说《阿妈你要醒来》,反映的是解放初期新旧思想观念的对抗与冲突;另外一部是罗荣芬的小说《孟恰》,发表在《民族文学》2012年第2期,从女性角度讲述了独龙族妇女孟恰的坎坷人生,展示了独龙族鲜明的地域特色,表现了独龙族女性命运与时代命运的联结,焕发出独特的异域风情和韵致。
二、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思想内容特点
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跟随着新中国、新时期的步伐,思想内容上也体现了一定的时代特色,有着共通性,即对独龙秘境的异域特色的展示;对日益繁荣昌盛的生活赞歌,对民族命运的审视。
(一)独龙秘境的异域特色
“地域文化的自然景观(四季景物、山川河流等)与人文景观(风俗民情、方言俗语、传统习惯等)是民族化、大众化的一个重要标志,也是文学作品赋有文化氛围、超越时代局限的一个重要因素。”[2]当代独龙族作家在思想内容体现出来的独龙族地域特色,不仅仅是独龙秘境对作家文学创作的影响,反映着独龙族人民生活的时代性,也表现了独龙族作家对独龙秘境的特殊情感,具体呈现在以下方面。
1.独龙江畔的自然景观
文学表现人的生活,也会表现地方生活,地域自然风貌可以是作家文学创作的出发点,更可以使作家文学作品充满地域色彩。独龙族作家作品中经常提及的便是美丽的独龙江畔的自然景观。独龙族人处在独特的地貌之上,高山环绕,两江即怒江、独龙江并流的山水景貌,它带给作家无限的创造灵感,同时也带读者进入一个美丽而神秘的独龙江畔的自然世界之中。
马文德在《编制彩虹的人》中描述过独龙江的美丽彩虹之景,把“彩虹”这一自然景象与独龙族自织工艺品的独龙毯进行对比。天上美丽的彩虹景色与地上高山峡谷中独龙族人身上的色彩艳丽的独龙毯形成呼应,把大地山水连成一幅五彩缤纷的美丽风景,也表达着作家对家乡自然风光的喜爱之情。齐建仁在《独龙江之春》中也描写了独龙江畔清晨的自然景观“雾霭像薄薄的轻纱,笼罩着峰峦、树木、花草……使人感到神秘、清幽,眼前朦朦胧胧,只听到鸟儿在树上歌唱,山泉在脚下弹琴。江水哗哗,杜鹃啼鸣,汇成悦耳的乐曲。”作者通过雾霭、鸟鸣、山泉、江水等勾画了一幅幽静、美妙的自然之景,也寄托着作家对独龙江的深深眷恋之情。罗荣芬在《歌从三江并流来》中曾描述过三江并流的壮丽景色,以及独龙江在三江并流之下的奔腾之貌,反映了作者对江水的热爱之情。
因此无论是马文德的独龙江畔的彩虹之景,还是齐建仁独龙江旁的自然风景或是罗荣芬的三江奔腾之貌,都向读者呈现了独龙江的独特而美丽的自然风景,表现了作家对家乡独龙江水的热爱之情,也深深引起了读者对独龙江自然风貌的好奇之心。
2.独龙族人的异域风俗
地区的风俗不但为文学创作提供丰富的创作题材,同时也为作家文学作品供应多种宣传渠道,既能充实作家文学作品的思想内涵,加强了作家文学作品中艺术独特性,又向读者展示了一系列的独龙族风俗,突出了独龙族的异域特色。
马文德在《编制彩虹的人》中把独龙族比喻成星星姑娘的后代,把彩虹当做能带给独龙族少女的爱情信物,独具特色的独龙毯也象征着高山峡谷的独龙族人民古朴却又多彩缤纷的生活,天上星星的繁多,也代表着独龙族妇女的勤劳,编织彩虹的人其实就是编织独龙毯的妇女们。即便步入新生活,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衣服饰品繁多,独龙毯仍是独龙族人民的重要服饰。
齐建仁在《独龙江之春》曾经这样描写独龙族姑娘的服饰风俗:“几个年轻的独龙姑娘说笑着从寨子里向这边走来。她们身背竹箩,横驮着装满东西的口袋。姑娘们打扮各异,但都是披着自己巧手织成的披毯,头上围着不同颜色的纱巾,脖子上挂着一串串异色的 ‘我荣’(独龙语,即珠链)。”罗荣芬在《歌从三江并流来》中也说过一些独龙族风俗:“我们放弃了根植于本民族的传统耕作方式,与暮色中的山地烈火炬焰告别,向猎神久居的高山、兽灵栖息的雪峰告别。金黄的小米、火红的天糈米、如鸡冠昂扬的稗米,以及群体劳作的歌谣渐去渐远……独龙人视河流、土地、山峦、巨石、大树等具有生命。我们惜别弓弩猎枪和祖传习俗,不再拼命追撵麂子野岩羊。”
以上三位作家的作品,都鲜明地向读者展示了独龙族的风俗文化,表达了作家对家乡独特风俗的怀念,以及对家乡日益发展却仍保有传统风俗的“不忘本”的感叹。
(二)繁荣昌盛的生活赞歌
新中国的成立对于独龙族来说不仅意味着社会经济发生了巨大改变,更丰富了当代独龙族作家的思想感情,表达了对党的感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讴歌新时代的美好生活。
党的民族政策给落后封闭的独龙族输入了新鲜的血液,无论是社会发展还是经济文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改变了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更冲击了他们的传统思想观念,向处于“刻木结绳记事,鸟鸣花开辨时令”的原始社会末期的独龙族敞开了新生活的大门。也正是由于进入新生活的时代大门,独龙族人民经济物质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对未来更美好的生活有了进一步的向往,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既是人们前进的动力,更是人们的生活目标。独龙族作家文学作品中充满了对党的感激之情,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这些作品不仅能激励人的潜能发挥,更能影响一个民族的整体气势,心中装载着美好的期望,那么生活也不会让你失望。
罗荣芬在《歌从三江并流来》中表示过,因为新中国的力量,促使了独龙族实现历史上许多零的突破和跨越世纪的飞跃。比如第一代女教师、第一代主治医师、第一个文化站、农技站、林业站等等,以及在国家、省、州、县等范围内都有独龙族人参政议政的声音。一切改变,都是来自祖国大家庭的支持、帮助,这才有了独龙族人民美好的生活。作者在此之后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远离故土,但山水、国度的阻隔,却抑制不了她的心灵始终流淌的思乡之情以及对党的感激之情。
李明元在《春满独龙江》这首诗歌中说:“高黎群山在起舞/独龙江水在欢唱/百鸟争鸣花争艳/独龙人民齐欢笑……雪山马岭叮当响/赶马兄弟运输忙/送来党的深情意/驮来边境的希望”,群山雪域的严峻地理环境,阻挡了独龙族与外界的密切来往,却阻隔不了独龙族人民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更阻挡不了独龙人民步入美好新生活的愉快步伐。
木里门·约翰在诗歌《独龙桥》中唱出了独龙族人民的心声:“我们的代表从北京回来了/满载喜讯从桥上走过/独龙桥是幸福的桥呦/这桥连着美好的地方/狂风吹不到我们的金桥/雷电轰不垮我们的金桥/金桥搭在我们的心窝里/我们日夜奔向幸福的明天。”这首在民族文学代表会上即兴创作的诗歌,发自肺腑地表达了独龙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把独龙桥比喻成通向幸福生活的彩虹,无论雷电风雨都无法摧毁独龙桥,因为桥就搭在独龙人民的心中,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也深深存在独龙人民的心中。
(三)对民族命运的审视
独龙族人民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经济与社会逐渐发展起来,丰富的民间文学也慢慢被发掘。新中国成立后的新思想逐步改变着独龙族人民的思想观念,但由于长期的封闭落后,旧观念深入人心,新思想与旧观念之间产生了激烈的矛盾冲突。独龙族作家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把眼光放到对独龙族民族命运的审视之上,肯定了新思想的先进性、时代性,否定了旧观念的落后性、封闭性,以此来突破独龙族人民思想的禁锢,激发民族的自尊心、自信心、自强心,营造一种积极向上、团结奋进的民族情感和民族凝聚力。
小说《阿妈你要醒来》反映的是解放初期新旧思想观念的对抗与冲突,主要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独龙江畔的青兰当村发生瘟疫疾病,村里的老人们认为这是鬼气缠身,因此他们在独龙江边不断地杀牲口以求神祭鬼的故事。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有老阿奶、阿妈、医生哥等,老阿奶便是旧思想观念的代表人物,而医生哥则是新思想的代表人物,两人对于治病上的完全相反的意见,也代表着新旧思想观念的矛盾冲突。而罗荣芬的《孟恰》是一篇从女性角度讲述了独龙族妇女孟恰的坎坷人生,延伸到人性的深处来展示孟氏家族复杂的生命体验,借助家庭的社会属性,表达着独龙族女性命运与时代命运的联结。
两部小说表现出来的对民族性的把握、对生活的提炼,以及对社会和时代的洞察,体现了少数民族作家的文化自觉与文学自悟,也显示了新生代少数民族作家的生活积淀与文学追求。
三、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艺术特点
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作品借诗歌、散文、小说为创作题材,总体而言有着独龙族作家文学的独特风格,又具有时代精神。但就艺术特点而言,诗歌、散文、小说又有着不同的特色,可以主要从以下几方面来阐述。
(一)诗歌的艺术特点
当代独龙族作家诗歌在艺术上的特点总的体现在:采用直抒胸臆的表达方式,抒发了作家的思想感情,如对家乡发生巨大变化的感叹;对党的感激之情;对独龙族进入新生活的喜悦心情等,并多用夸张、比喻的手法修饰诗词句字,借此提高诗歌语言的表达力,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以下两个方面。
1.以山水为主要意象(www.xing528.com)
当代独龙族作家作品诗歌的意象有太阳、彩虹、云彩、山、水等,独龙族作家利用太阳、彩虹、云彩等意象表达过上幸福生活的独龙族人民欢乐的内心以及对党的无限感激之情,也带给读者独龙秘境外在形式的自然美和内在意蕴美的体验。可以说:“诗歌意象语言除了具有最本质的表达某种思想、观念的表意功能之外,还具有突出的语用修辞功能:形象描绘功能、感情描绘功能、美学功能。”[3]
独龙族作家诗歌创作则以山水为主要意象,首先,由于独龙族处于环山绕水的自然环境之中,作家们对于山和水十分熟悉,能充分利用主观中的强烈浓重感情色彩去描绘独龙江独特的山水风貌;其次,山与水养育了独龙族人民,带给了他们生活的希望,作家也希望通过对山水意象的运用,表达对山水的养育之恩的感激之情;最后,被山水养大的独龙族人民,他们身上带有高山一般的不断奋发向上、不畏艰辛、乐观进取、努力超越自我的品质,以及如流水一样的自由奔放的生活态度和滚滚向前的潮流时代精神。
李明元在诗歌《春满独龙江》中借“高黎群山”“独龙江水”“高山”“雪水”等山水意象,展现了独龙族高山峡谷的地理风貌,体现了高山铸造独龙族人民的坚强意志、博大的气度、开阔的胸怀,以及江水与雪水让独龙族人民有深长的眼光,感人的灵气。整体衬托出新中国成立后独龙族过上新生活而流露出的欢喜笑容,继续歌颂党的政策照遍边疆,边疆人民感谢中央对边远山区的特殊待遇。作者把创作的独特的山水意象与强烈的情感相结合,使情感在抒发上得到了良好的效果,也展现了独龙秘境的美丽自然风光。
2.擅用口语化的语言
当代独龙族作家诗歌的创作风格让人倍感自然、亲切、坦诚、直率,语言多用口语化、生活化语言,带有独龙族民间文学特性。一方面作家从生活、民族文化中汲取营养,另一方面也表现出独龙族作家对语言还缺乏锤炼,存在一定的提升空间。
当代独龙族诗歌如《像蜂蜜一样甜》《幸福万年长》《四化事业》《铺上彩霞般的独龙毯》《独龙桥》《春满独龙江》《希望》等,语言格调清新流畅,用词口语化、生活化。如《独龙桥》中:“阿妈背着丰收的背箩/哈哈笑着从桥上走过/阿爸扛着捕获的猎物/迈步从桥上跨过/娃儿挎着书包/唱着歌儿从桥上跑过。”“阿爸”“阿妈”“娃儿”这些词都是独龙族人民的生活口语,是对爸爸、妈妈和小孩子的称呼,颇具亲切感。而诗歌的字里行间都是直白的情感流露,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有的只是独龙族人民内心的淳朴与善良。作者把独龙族人民获得新生活的切身感受用直白的、口头化的语言表达出来,以此来表达对祖国的感激之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等。
总体来看当代独龙族的诗歌创作,会发现其诗歌创作中往往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而诗歌创作所体现的思想内容大多是对党的感激之情、美好生活的向往、自强不息的生活态度,较少反映出对生活的消极情感。因此,当代独龙族的诗歌能表现出祖国繁荣昌盛、人民美好生活的文化侧面,运用口语化的语言,也让人倍感亲切。
(二)散文的艺术特点
当代独龙族作家的散文作品虽不多,但有着独特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擅长对独龙秘境的描写与叙事
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中主要的文学体裁为诗歌、散文和小说。其散文创作的艺术风格主要体现为擅长对独龙秘境的描写与叙事,即对独龙秘境进行环境描写并加以一定的事件叙述。
马文德在《编织彩虹的人》中,通过对独龙秘境的彩虹之景以及独龙族妇女编织独龙毯的描写与叙事,讴歌了党的农村政策带来的福音,赞美了勤劳能干的独龙族妇女。作家先对经常悬挂在独龙秘境之上的彩虹美景进行描写,绚丽多彩的彩虹把山水连成一条条五彩缤纷的美妙弧线,表达了独龙族人民对彩虹的别样情意,再引出独龙族妇女编织独龙毯的故事,通过典型事例,即木松大嫂利用编织独龙毯来改善家庭生活的事情进行了叙述,加以赞扬独龙族妇女的聪慧才智与勤劳能干。
《独龙江之春》中,作者回到家乡后,对清晨散步到中午时分这段时间的家乡环境、见闻与人物进行了描写和叙述。首先,描绘了一幅独龙江畔的春景图:雾霭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独龙秘境,鸟儿的鸣叫声与山泉的嬉戏声汇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这样一幅美妙、幽静的自然景色也表达了作家对家乡山水的热爱之情。其次,对独龙秘境之中发生见闻与人物进行叙事,包括与普色大伯的田间对话,对普色大伯的“断臂”的往事回忆,展现了普色大伯善良、勇敢、勤劳的性格等。作者为读者揭开了独龙族人民的神秘面纱,也反映了独龙族淳朴、助人为乐的思想品德。
作者们着重独龙秘境的描写与叙事的同时,也加入与抒情的融合,不仅能清晰表述故事的情节,更能带动作者的情感抒发,对祖国的感激、对民族的认同感、对独龙族步入美好新生活的无限期待。
2.擅长以动作描写来刻画人物
独龙族作家散文创作都擅长以动作描写来刻画人物,威廉·塔玻利说过:“人格化的动作,能够创造生动鲜明的画面和使对白富有活力。人物的动作行为是人物性格、思想品质的具体表现。人物的动作写具体了,事情的过程就会清楚;人物的动作写生动了,人物的性格、品质也会鲜明突出。”[4]
最为典型的是《独龙江之春》中对普色大伯的动作描写。当作者初遇到普色大伯时,他的牵、扛、捏等动作表现了一位虽上了一定年纪,却腰板硬朗的仍在田野干农活的大伯;再遇普色大伯时,又是一系列的扭、笑、插、走、嚷、指、看等动作描写,加上与作者的对话,则进一步表达出了普色大伯为人正直、勇敢、淳朴、乐于助人的品质。两次碰面都有普色大伯的动作描写,初遇时对这位大伯身体硬朗的印象,到再遇时对普色大伯为人善良、勇敢的发现,带着读者逐步由表及里的认识普色大伯这一人物。
作者利用动作描写,把笔下的独龙族人民鲜活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不仅发出家乡巨大变化的感叹,也赞扬了独龙族人民勇于拼搏、勤劳刻苦的品质。
(三)小说的艺术特色
在独龙族当代作家文学中,小说较少,就目前搜集的资料而言,其中两部具有代表性:马文德的《阿妈你要醒来》和罗荣芬的《孟恰》。小说以独龙族现实生活为题材,在此基础上虚拟出小说情节与人物,并大致勾勒了周围的自然社会环境,利用倒叙的手法开启故事情节,情节跌宕起伏,塑造了典型的迷信、固执的妇女形象,从而真实地反映了时代变革中的独龙族人民的思想矛盾冲突。擅用观念冲突来刻画迷信、固执的妇女形象,采用倒叙的手法。
1.擅用观念冲突来刻画迷信、固执的妇女形象
由于我国封建时期的“男耕女织”传统婚姻模式,大批妇女无法走出家门,她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遭受着政治、夫权等的残酷压迫,恪守封建礼教及其道德标准,因而所受苦难也最深。妇女在生活中是否获得自由、民主、平等的权利,已经是衡量妇女解放与否的标志。
因此,在当代独龙族作家创作的具代表性的小说中,作家通过典型事例,精心构造新旧观念矛盾冲突,把人物迅速推到矛盾尖端,让人物在观念冲突之中,表现出他们自身的性格特征及代表的思想观念,借此来肯定独龙族人民接受新观念的坚定意志及步入新生活的坚定步伐,批评了旧思想对人性的迫害。
《阿妈你要醒来》围绕着青兰当村发生疟疾瘟疫一事,通过村里老人与青年们在治病上持有不同的思想观念及不同主张的行为活动的描写,进一步揭示了旧思想观念与新思想观念间的激烈冲突,同时也生动、形象地刻画了迷信、固执的妇女形象。
老阿奶便是典型的旧思想代表之一,与医生哥坚持科学医术,反对祭鬼求神,反对封建迷信的新思想代表完全相反,她固执、迷信,宁愿生着病仍求神祭鬼,花光家里所有的财产,也不愿相信科学,也代表了旧思想的顽固深深嵌入老一辈的内心。当村里有瘟疫,全家人也因此患病时,老阿奶不找医生,不运用现代医疗技术,而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求神祭鬼上,这是独龙族的老传统观念,认为世界万物皆有灵,因此老阿奶也认为家人生病不是由于疟疾,脸上的苍白之色是鬼气上身,生病更是鬼魂作怪的原因。她把家里的所有牲口都拿来求神祭鬼,安抚鬼魂,但事实却是即便她把家里的猪、鸡能杀的都杀了,她还生着病,家人也还生着病,甚至直到把家里最后的一头小猪也给宰杀祭鬼,她仍然没有任何好转。她是如此固执、迷信。老阿奶和医生哥在治病上的观念冲突,实质上也是新旧思想的矛盾与对立,也表现了独龙族人民在过去努力冲破旧思想的层层阻挠的坚定意志。
2.利用倒叙的手法
《阿妈你要醒来》和《孟恰》在小说开头都采用了倒叙的表现手法,把小说中最重要、最突出的片段提到文章的前面,然后才开始叙述故事的发展,并按事件先后顺序进行叙述。
《阿妈你要醒来》把新中国成立前独龙族一旦染上瘟疫疟疾就把牲口宰杀以此来求神祭鬼保平安这样一个传统,安放在故事的开头,然后再慢慢展开故事的发展,《孟恰》亦是如此,把孟恰的苞谷被羊儿啃坏了,并且村里马上要经历日全食的事情,放在故事的开头,然后才慢慢展开孟恰的坎坷人生的发展历程。采用空间倒叙的手法,设置了小说的悬念,勾起读者的阅读兴趣,让读者更能深入小说当中,同时也有利于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塑造,特别是这两篇小说都塑造了封建、迷信、顽固、守旧的女性形象,利用倒叙,事先营造出小说中的传统陈旧观念的氛围,再仔细认真地阅读小说,更能对小说中的典型人物形象有着进一步的深入理解。
四、研究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意义
首先,在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相对云南其他少数民族文学的发展较晚、独龙族作家文学研究较少的情况下,独龙族作家文学发展较滞后的状态,这要求人们应该更多地关注其作家文学的发展。独龙族作为云南特有的7个人口较少民族之一,如果忽视了独龙族文学的发展,不利于弘扬和继承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及中国少数民族文学。
其次,就独龙族本民族而言,独龙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但有着丰富多彩的民间文学。千百年来靠着口耳相传的方式在民间流传,记载在书本上的少,而刊登发表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是20世纪50年代后,独龙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代独龙族作家也随之产生,尽管发展较晚,文学作品也较少,但是一直在坚持着创作的独龙族作家们,把独龙族的秘境自然风光和独特的风俗文化用口语化的语言和不加华丽渲染的表达方式,全方位地呈现给了读者,同时也把他们讴歌新时代美好生活、对民族命运的审视等积极向上的正能力传递出来。研究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基本状态及其特色,这不仅仅对于独龙族人民而言是宝贵的资料,更是非常有价值的阅读和研究资料。研究云南当代独龙族文学,“乃至整个人类的共同遗产,它们所呈现出来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是中华民族多元文化魅力的源泉之一,是中华各民族创造力和艺术表现力的源泉,是中国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驱动力,也是构建中国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宝贵资源”[5]。
最后,由于当代独龙族的作家文学刚刚起步,因此具有很大的发展潜能,期待独龙族作家有更成熟的发展,也期待独龙族的文学能有更加丰硕的成果,更期待云南少数民族文学的繁荣发展。
云南当代独龙族的作家文学发展虽起步较晚,国内外对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的研究较少,但其作家文学有着独特的基本状态及特色,通过研读当代独龙族作家作品,梳理出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创作概况,在思想内容上,呈现出独龙江畔的自然风光;独龙族人的异域风俗;讴歌进入新时代的美好生活;对民族命运的审视的特点。在艺术特色上,诗歌表现出以山水为主要意象;擅用口头化的语言特点。散文体现出擅长独龙秘境的描写与叙事,擅长以动作描写刻画人物形象特点。小说呈现了擅长用观念冲突刻画迷信、固执的妇女形象,采用倒叙的手法的特点。云南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虽然积累了一定的文学作品,但比之汉民族当代文学,差距较远。独龙族作家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在文学作品数量上更是处于下风,小说仅有两部短篇作品。就整体而言,独龙族当代作家文学处于初步发展时期,其不足之处较为明显,但不得不说的是,当代独龙族从民间文学到作家文学的逐步发展、壮大,都将为云南少数民族文学深入研究提供更多的素材。
本研究仅是对当代独龙族的作家文学创作的基本状态进行概述、分析和总结了其思想内容和艺术上的特点,没有涉及今后独龙族作家文学更好发展的具体措施及建议。此外,由于收集到的资料有限,思考与表述缺乏系统性,对当代独龙族文学的分析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有所欠缺。今后将会更加关注当代独龙族作家文学,为其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龚美珍 执笔)
【注释】
[1]晨宏:《云南少数民族作家文学群体现象漫议》,《民族文学》1994年第4期,第91页。
[2]王艺:《地域文化与小说创作的关系研究——以池莉与方方的小说创作为例》,http://www.doc88.com/p-4015900435148.html,2012年。
[3]刘芳:《诗歌意象语言的语用修辞功能分析》,《外语教学》2012年第3期,第30页。
[4]转引自邵晓东《动作描写,让人物在你笔下“栩栩如生”》,《作文成功之路》2014年第6期,第64页。
[5]朝戈金:《多元文化格局中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百色学院报》2009年第4期,第4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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