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文学思想表现于对创作的认识深刻广泛。文学批评不但在于指导大众欣赏文学,而且有责任指导作家作者的写作和创作。这一点是朱熹十分清楚的。他对于创作的讨论并不是专门而有系统的,往往渗透在各种各样的文学研究和文学讨论之中。经过归纳和整理,我们确实可以看出他对创作的许多看法和认识值得我们深思。文学创作是人类文明活动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文学活动中的创作行为是人们审美活动的前提条件。朱熹深知作家本人心性修养的“根本工夫”与作品之艺术性关系甚密,文学创作要驰骋而有法度,合乎中道,奇正结合,离开卓越的见识和通达的理路是无能为力的。他认为文学创作主体的人品德行很重要,好的审美客体是好的创作主体的创造物。关于写作态度和写作心理,朱熹也有论述,他不赞成“寻常好吟者”,对“作诗间以数句适怀”表示理解,最好是“真味发溢”,不得不作,不吐不快,在创作心态上也讲究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其它如写作的“文质”关系,“实与文”,“纲领”和“本领”之关系,注重文学创作内在的思想意蕴,注重写作的修辞方法等等一系列具体的甚至是细微的问题均有论及。比如,朱熹论作文之中庸之道说:作文不能专为技巧苦留意,但又不可能不注意艺术形式,只要略教整齐足矣,意思是以根本功夫为主,艺术上自然会好起来,一些形式问题达到基本要求就行了。
作文何必苦留意?又不可太颓塌,只略教整齐足矣。[9]
再比如,在朱熹与林择之的对话中,有一段涉及对宋代陈后山、黄山谷等人诗歌创作的论述,关系到文学审美、文学创作的复杂性,也很有讨论的价值。林择之认为后山的诗如此之深,他资质尽高,不知为什么肯去学山谷?朱熹的回答是,后山雅健强似山谷,然气力不如山谷较大,但却无山谷许多轻浮的意思。不过若论叙事,后山又不及山谷。山谷善叙事情,叙得尽,后山叙得较有疏处。至于散文,则山谷大不及后山。这段话对两个人作了比较分析,言语不多,意思却相当复杂。就雅健这一诗风而言,山谷肯定不如后山,但后山诗的气力不如山谷大,也是事实。正因为雅健之风山谷较差,故山谷诗风有许多轻浮的意思。这是山谷诗的不足之处,但在叙事方面,后山又不如山谷了,山谷叙得尽,后山叙得较有疏处。若是二人的散文,则山谷又不及后山。从另一个学生的记录来看,朱熹确实是这样的意思,但亦有细微的差别。淳录云:“后山诗雅健胜山谷,无山谷尖洒轻扬之态。然山谷气力又较大,叙事咏物,颇尽事情。其散文又不及后山。”[10]细微的差别在于“许多轻浮的意思”与“尖洒轻扬之态”用词的色彩不一样,但朱熹同一句话被两个人作了不同的记录,谁的记录更能代表朱熹的意思呢?这又是难以说得清楚的。从上下文的比较看,无论是“许多轻浮的意思”还是“尖洒轻扬之态”,朱熹的语气总体是不满意的。不过后者之用词偏向于另一种不同于“雅健”的诗风,而前者“许多轻浮的意思”是不可能作如此推论的。这种矛盾的状况说明了文学批评本身是很难全面客观的。即使同一个人的批评,在不同的人听来,也会产生不同的效应。综合而论,“轻浮”、“尖洒轻扬”也是一种风格,只是审美价值取向不同而已。朱熹对“雅健”诗风是欣赏的,但又觉得后山具有雅健诗风的诗在气力上不如山谷大,是一种缺憾;朱熹对“轻浮”、“尖洒轻扬”的山谷诗风有微词,但又很欣赏他的诗气力大,叙事也叙得尽。可见,朱熹在文学审美和文学创作价值的取向上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层次的,虽然有审美和创作价值的主导取向,但也深知审美创作价值的多向性和复杂性。在这段讨论文学创作复杂性的文字中,朱熹对梅圣俞诗作最大的意见是直露,只似个上门骂人的诗,就像脱了衣裳,上人门骂人父一般,初无深远的意思。并举《河豚诗》为例,一反时人高度的赞美,指出其缺乏深厚含蓄的毛病。他还发现后山山谷好说文章,临作文章时,又气馁了。老苏不曾说,到下笔时做得却雄健。在理论上说文章如何作如何作并不意味着能写出第一流的作品,反之,不说,也照样能写出极好的文章来,因为能不能写出杰出的文章,有很多复杂的因素,从天赋、阅历、修养、个性,到具体时代背景、工作处境、家庭教育、个人爱好等等,都将影响一个人的创作成绩大小,这是不足为奇的。(www.xing528.com)
朱熹诗歌创作艺术成就亦早已被学界重视,勿论古代学人之揄扬,即改革开放以后亦早有学者论述。[11]朱熹以丰富创作经验探讨创作学,其思想弥足珍贵。他关于创作学思想之根本原则是创作主体必须有深厚道德修养,有“根本”功夫,不必刻意创作诗文,在理想追求中真味发溢。他对创作生活与心理及个人性格之复杂关系有很深刻细致的认识,对于具体写作技巧艺术方法高度重视,这些创作学的思想内容可以从其具体评论和研讨中得出肯定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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