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小史》是自传和纪实体的小说,这是它最突出的特点,完全有别于其他任何带有虚构内容的小说。关于这一特点,王振忠将它的内容与詹鸣铎现存的《振先杂稿》以及光绪《婺源县志》进行了对照比勘,所得出的结论是:其“资料来源,完全是真实可靠的。换言之,《我之小史》的确是作者真实的自传,是一部信史”[3]。
由于是自传,由于是“信史”,这部小说也就真实地反映了主人公“我”的商人生活道路。同时,“我”的生活道路,也反映了一般徽商的生活道路:读书、应试——不得已而经商。
小说第一回《幼稚事拉杂书来,学堂中情形纪略》写的是“我”对儿童时代的模糊记忆。其中就写道“又记得我在学堂,认得块头字不少”;“又记得我跟伯才舅读于报功祠,舅父教我读唐诗,时瑞林、兆旺等同学,舅父与他们讲解书中意义,亦取《三字经》为我解释,讲‘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那四句头,我那时全然不懂”。光绪庚寅年(1890)他8岁的时候,父亲在家教馆,他跟随读书;次年,父亲去当幕僚,他改从詹廷植(花子先生)读书。17岁那年,他被父亲严责,参加徽州府的考试,结果名落孙山。18岁再考,依然落榜而归;23岁,终于考中县学秀才。但是,朝廷很快宣布停止科举考试,“我”的科举考试之梦不得不破灭。
实际上,“我”的父亲也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个读书人,但后来为家计不得不去经商了,其经商的行当是木材,地点在浙江练市一带。“我”在读书和参加考试期间,陆续地到父亲商行里生活和帮过忙,在科举无望的情况下先去上海参加了法政讲习所的学习,后又回到家乡教、读,闲游各地。同时,既帮助父亲料理生意,自己也曾经开设振记洋货商行。对此,小说中虽然没有详细描写,但在叙述中也时有涉及。
例如,小说第十一回写“我”到练市木行,“亲友辄少往来,闹中取静,所谓市隐,亦觉其计良得,安之若素。闲居无事,谙练木业行当,凡龙泉码子、木业市语,以及推游水图,并清排本等之装排式,抄得一本,不时披阅。”或许他的木行比较有规模,所以“炮船头子尝来接纳,联络感情。新任警佐拜客,也来投刺。这地方中木行,总算有些场面”[4]。小说还写到“我”曾经作了鼎隆布店的股东,后来自己又在婺源开办振记洋货行。
本想走读书、应试、做官的道路,但生不逢时,“我”的生涯仍然是和商业联系在一起。只是“我”的志趣实不在经商,所以他开的振记商行,以亏本为结局:
且说我开这振记,不过以生意为名,经商之道,全不考究,三年之内,共蚀去银元一千五百余。维时杭州二弟来信“恭贺振记万岁”,我的回信道“朕亡无日矣”。(www.xing528.com)
“我”在经商方面的不专心,换来的是一部记叙“我”的一生的小说,还有各地的闲游以及随之写下的诗词。这大约正是徽商与其他专心经商的商人道路的不同之处吧!
除了写“我”的应试不成而从商的经历外,小说也写到了其他徽商的各种悲喜境遇。他的父亲也是科考不成而外出经商,在杭州经理隆记木行,生意蒸蒸日上,于是花二百两银子,娶了小妾。不料“我”祖母得知后,前往杭州大闹。“我”在杭州、上海等地,也常常寻花问柳。徽商客居外地,虽然心系家人,但情感乃至生理的需要,纳妾或嫖娼,似乎难以避免,也被视为寻常之事。另外一方面,小说也描写了经商的艰辛。第七回写到他的同学余玉轩到上海做茶叶生意,“约亏空一千之数”,对别人说:“谁人送我千金即好了!”在回家的船上,病得沉重,在离屯溪还有一百多里的深渡,同船人为防不测,让他报出自己的姓名、住址和屯溪的熟人,刚刚记录下来,他就气绝身亡。第九回写他的二弟詹耀先从杭州回婺源途中被强盗登船打劫的情形:
原来二弟船至宗潭安宿,至夜半忽听得“蓬……蓬……蓬……”一班粗汉打上船来。时余镜清睡后舱马路,连忙趴起。劈头打一洋枪来,子弹由眉心边穿过,幸未受伤,急由后舱跳落水去。另有歙县二客人也跳下水去。其余客人将头钻在被窝里,皆不做声。我二弟真危险,眼巴巴看着他们刀劈皮箱,取出各客衣服物件,甚为匆促。另有一人见二弟脚旁放一考篮,试提之颇重,遂携之行。一霎时间,呼啸而去。大家都有损失,二弟考蓝内有三百余洋,所亏尤巨。
像这样被打劫的情景,在明代中叶以后的白话小说里,经常可以看见。商人身带沉重的银两,路途没有安全保障,随时随处都有被盗被抢的危险。“我”二弟被打劫的的经历印证了文学作品描写的真实性,也反映了徽商光鲜生活背后的艰辛和不易。
小说还描写到商行之间的竞争。第八回写“我”到练市,介绍他父亲的阜生行:“练市乃一小小码头,隶湖州归安县界,招揽四方生意,地亦适中,惟远近多有木行,实逼处此当争利权,商战之余,自不得不以欢迎买客为第一义。”可见商场如战场,只有凭借“欢迎买客”的热诚才能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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